没错,少年不能确认兰姬的立场。
就算兰姬给予了少年很多帮助,少年也很感谢她。
但少年依然不能确定自己帮助奴隶们反叛这件事若是被她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
这个女人一直在铁羽城的高层中,并被城主冯泽重用。
尽管看起来和二把手乌钢好像不太对头,但她确确实实是铁羽城的管理层。
就在少年犹豫不决时,白风突然说道:“你去和她好好聊聊吧!”
“呃?没问题吗?”
如果兰姬是敌人又得知自己这边的情报的话,少年相信他们所做的一切准备都会付诸东流。
“既然是你相信的人,我觉得都不会有问题。”
“额,这”
这也太相信我了。
少年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总之,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这可是你教我的。”
说罢,白风推着少年肩头,将他推到门口。
“去吧!趁现在时间还不晚!赶紧和她好好谈谈!”
“呃!好!”
少年顺着白风推搡的力道,一路向前跑去。
“果然还是人类好吗?”
白风略带幽怨的话语,消失在少年耳边的风声里。
天色已晚,已经接近门禁,少年贿赂了守卫才从地下城来到地上。
少年前往了娼馆。
少年向门口的娼女问道:“兰姬小姐现在吗?”
神情有些低沉的娼女说道:“兰姬小姐现在自己的房间里。”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你们好像”
少年发现这些娼女的情绪都有些低落,有的甚至双眼红肿,也不主动迎客。这对于一直强调温婉乐观热情的外在形象的“浣纱之春”而言可是禁忌。
门口的娼女们叹息道:
“我们的丽夏死了”
“唉,又走了一位好姐妹。”
“真是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少年保持沉默,迈着沉重的步子前往“浣纱之春”的顶楼。
在上楼时他看了一眼那些装饰华美的包间,厚实的墙壁封住了里面可能传出来的声音。
然而少年此时却好像听到了女人痛楚的呻吟和男人放肆的笑声,他记起了前些天听某个娼女在聊天时说的:“如果可以选,谁愿意被一群根本不认识的人骑在身上?”
“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岔开腿就能吃得饱穿的暖,就能无忧无虑的活着,没有比这个更好了”
“又不是我们甘愿放荡堕落,我们没得选择。”
“你的老情人好像不来了。”
“切,那个臭男人,死了才好。”
“那你哭什么。”
“我哭了吗?我在笑啊!哈哈!”
“啧!”
少年捂住耳朵,加快脚步,以甩掉这些声音。
然而以前的他屏蔽太多太多声音了,就像把垃圾藏在橱柜里,一朝打开橱门就会被其淹没。
“哈哈”
少年喘着粗气,一口气跑到了兰姬的房门前,然而就这么一点的距离居然让他疲惫不已。
少年敲了敲房门说道:“兰姬小姐,你在吗?”
“进来吧”
兰姬的声音有些疲惫,没有了以前的自信,但还是那样温柔,疲倦的温柔。
“兰姬小姐,你们这里究竟?”
兰姬的房间里原本整齐的摆放书籍和各种藏品都被胡乱丢在地上,地图仪也从支架上脱落,简直就像来了两个蛮人在这里面大打了一架。
少年进门后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乱成一团的房间,少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我没能守护那个孩子”
兰姬坐在窗前,手里端着一杯红酒,她看着外面的月色喃喃自语着。
“嘛,其实我什么都没守护过。”
少年迟疑一会儿后问道:“拉娜也是吗?”
“嗯。”
兰姬点了点头,现在的她看起来十分虚弱。
少年握紧了拳头问道:“其实你知道杀害拉娜的凶手,是吗?”
“对,我知道。”
“凶手是谁?”
“马里亚·西格尔,你教训过的卫兵长,他是拉娜最后一个客人。”
“为什么之前不说?”
“有什么办法呢?让他扣点薪水吗?然后再让那些卫兵处处刁难我们的人吗?”
“”
少年陷入了沉默,他的手松开了。
确实自己不知道兰姬的处境,当然不能明白她为何要处处避让。
兰姬身上背负了太多东西,少年知道,她因为有太多在乎的东西,所以根本不能展开手脚。
“解决不了的,我试过,但没用。”
兰姬笑了笑,她举着酒杯看着里面暗沉的酒水鼓起的气泡。
“我们太弱小了,我试着让自己学习更多的东西,想让自己能够改变什么。”
“结果只不过是从‘奴隶’变成‘好用的奴隶’。”
“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少年发现兰姬脚下有一个空掉的药瓶,而她手中的那杯红酒的颜色也有点不对劲。
兰姬看向少年问道:“听说过‘库卡尔’吗?”
“听过,那是毒品。”
对于少年的回答,兰姬笑了出来,并摇头说道:“哈哈,毒品吗?在我或者说这城里的很多人看来,这可是一剂良药。”
“你以前用过?”
兰姬现在的精神不是很正常,少年不着痕迹的开始迈步。
兰姬看着酒杯里那暗红的液体,眯着眼睛,嘴角挂着微笑说道:“准确的说,每天睡前都要喝一点,不然我睡不着。”
“那你这杯是”
少年皱起了眉头,他的心中警铃已经敲响。
“我在里面放了库卡尔的精粹,放了很多”
兰姬看向酒杯的眼神越发迷茫。
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喝下,她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还未完成的愿望。
可是这钻心的痛楚好像没有边际,自己真的还要撑下去吗?
一口,只要一口,下肚后头脑就会完全麻醉,失去任何思考,也不会有任何痛苦。
藏在潜意识里的那些美好的幻想会将一切掩盖,而她也会在醇美的幻觉中停止呼吸。
冰凉透明的水晶杯在视野中越来越大,暗红的液体有一些细小的气泡,翻腾在表面又炸开。
“住手!”
少年像豹子一样朝兰姬冲去,反手抓住她的那只抓着酒杯的手腕。
“呃!”
兰姬还没反应过来,或者说现在的她意识和反应都极其迟钝,少年不仅将她手中酒杯里的掺入大量库卡尔精粹的酒水全撒在地上,还一把将她从危险的窗台拽下来。
“你疯了吗?!”
少年怒吼着,在把已不清醒的兰姬按在身下后,少年抬手在她的脸上交了一个清脆的巴掌。
少年并不想打女人,尤其是兰姬,少年还尊敬着她。然而现在这个失去理性的兰姬不是自己所认识的兰姬,他必须将其打醒。
“你明明还有很多想做的事吧?明明你还有许多要背负的东西吧?你还有很多相信你、在乎你的人吧?”
“人类的一生是那么短暂!你为什么不珍惜?!不活下去,你怎知没有曙光?你怎么才能等到你期望的未来?!”
少年对着一脸错愕的兰姬,发出一连串的质问,他像头困兽般嘶吼着,声音沙哑而沉重。
而兰姬的双眼也渐渐恢复了神采,她注视这眼前这个愤怒到脸颊涨红的黑发少年,不知为何眼角竟有泪水流出。
“如果”
兰姬伸手触碰少年颤动的脸颊,用手指将同样在他的眼角流淌泪水擦干。
“你是和我一起长大的话,或许我早已爱上你了吧?”
“啊?!”
兰姬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少年一脸错愕。
或许是因为意识到自己留在兰姬那张端丽的脸上的红印,或许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亦或许是单纯注意到兰姬眼角的泪痕,少年也伸手触碰她的脸颊,为她抹去泪水。
“唔!”
然而就在这时,兰姬突然起身将本在上方的少年扑到在身下。
本来少年应该有足够的力量反制,但是全身僵硬的他并没有反抗兰姬的行动。
兰姬的长发披散开来,垂落在少年的脸庞上,发梢传来类似花草的芬芳,缠绕在他的鼻尖。
我被扑倒了?
少年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俏脸,兰姬的双手分别握住少年的两只手臂,然而此时的他竟使不出半点气力去抵抗这个女人那温柔轻盈的力道。
不,不是他使不出力,而是他的身心都为此景醉迷,因此无法兴起抵抗的意志罢了。
兰姬拥有超然的魅力,她的魅力不仅仅来自她那兼具清纯和娇媚而惊为天人的相貌,她还是全城最为风华绝代的女人。
此时的她就这样披散着头发,衣衫凌乱,气若幽兰,目光迷离的注视着自己,这样一具柔软魅惑的躯体就压在自己的身上。
娇艳的脸庞,发间的花香,成熟而丰盈的躯体,再加上那接触的少许肌肤上感受的那如绸缎般的丝滑,终于将少年此刻的思考剥夺。
少年的视野里只剩下这个美艳的尤物,摇曳的火光照应着她那细腻白皙的肌肤,展现出红玛瑙和白玉的质感,而那张在火光中忽明忽暗的侧脸则给这个近乎完美的女人又增添了几分妖冶的神秘。
而此时这张魅惑众生的面庞带着炙热的吐息,向他靠近。
现在少年的目光中有着许些诧异,以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期盼。
甚至少年索性闭上了双眼,细细感受着那朝自己靠来的气息的温暖香甜。
就像是阳光中的花草,娇媚而芬芳,能接触又可沉溺其中,应是莫大的幸福吧?
“呵呵~”
兰姬发出银铃般的轻笑声,然后从少年身上起身。
“呃?”
仍躺在地上的少年,一脸疑惑的摸了摸额头上那湿润的印痕。
“我这是被戏弄了吗?”
“哈哈!算是回礼吧?”
兰姬向双手放在后背,朝地上的少年调皮的眨了眨眼。
“身为绅士却这么蛮横的对待一位淑女,是要给个惩罚的哦!”
“呃,哈哈”
这种惩罚确定不是奖励吗?
少年苦笑着从地上起身,然后和兰姬各自找了张椅子,面对面坐着。
“你是有事来找我吧?”
已经恢复了平常姿态的兰姬端坐在椅子上,嘴角仍是那温和的微笑,好像之前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
“嗯,没错。”
少年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我得先知道一件事,如果你知道一件对冯泽不利的事情正在发生,你会怎么做?”
“哦?我大概会袖手旁观或许还会拍手叫好。”
兰姬皱了皱眉头,这问题一开始她有点犹豫少年是不是冯泽的人,但她清楚少年的秉性不会被冯泽喜欢。
出于谨慎,她没有说出自己对冯泽恨之入骨的事实。
“看来,你恨他。”
不过只要有这种表态就足够了,少年也是个谨慎的人,他并不打算直接说出计划。
“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恨他吗?”
“你不和我讲你说的那件事,我就不告诉你。”
说罢兰姬端起了桌上早就凉掉的红茶,一副“你能怎么办”的模样。
“呃”
这女人是在跟自己耍脾气吗?
少年脸颊一抽,犹豫了一番,决定“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相信兰姬。
“好吧我和你讲讲”
约莫一刻钟后,少年将关于奴隶们反叛的计划从头到尾都告诉了兰姬,但掩盖了主力是兽人斗士的事实。
“有点意思。”
兰姬全程听的很认真,她在少年说出一切时也在托着下巴思考着什么,并时不时点头,但也不打断。
少年问道:“你认为成功的可能性多大?”
“约莫三成吧”
“呃?这么低?”
“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如果中间你们的人反水,更是会全灭。”
“这”
“不要小看人心,而且铁羽城的城防军有一万三,你们奴隶斗士全员也没过六百,哪怕能武装起来,硬碰硬也没有胜算。”
说到这里,兰姬停顿了片刻后,神情复杂地说道:
“而且还有你们千万小心乌钢以及他的‘枭’近卫兵团,虽然总数量不过一百,但他们是精锐中的精锐,你们不能正面对抗。”
少年犹豫片刻后,又问道:“他们的实力,你觉得应该是什么级别,能类比一个诺亚军团吗?”
“应该是和巴达芬尔军团,这样的一线军团实力相当。啊,别这样看我,我可没有夸大。”
少年眼神古怪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兰姬居然以自己熟悉的巴达芬尔军团为对比,他继续问道:“是战狮队那个层次吗?”
“你居然知道战狮队吗?应该比金狮的战狮队要稍弱一些吧我不是很确定。”
兰姬回忆着那些黑甲士兵,她很清楚这些士兵绝对不是一般的卫兵可以匹敌的,只是她对巴达芬尔军团并不是很了解,有关这支军团的信息有很多传说色彩,所以她也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
“那还真是很强。”
在少年的印象中战狮队成员的实力平均水准和当初的先锋官海默尔基本持平,或许战狮队的老成员还要更强些,毕竟他们可都是跟随金狮南征北战的精英,若不是炎之魔女使用禁术让战狮队在开战前就减员过半,当初的惨烈战局也会有所改善。
“嗯,然后你的意思是,你需要我提供城防图吗?”
兰姬并不纠结少年这边的战力问题,她已经给了提醒,相信少年会自己计划。
“是的,你有吗?”
“这种东西我当然不会有。”
“呃”
也对,这种记载绝密信息的图纸,非军方的兰姬拥有的概率确实不大。
兰姬看着失落的少年捂嘴笑道:“但我可以画一张。”
“啊!这样也可以?”
是错觉吗?少年觉得兰姬貌似比以前更加坏心眼了。
“嗯,这座城应该没有人比我还熟悉了,城内的所有建筑,乃至城墙的结构和工事,我都记在脑海里。”
“那你现在可以画吗?”
“当然可以。”
说罢兰姬起身走向了工作台,看她的样子是相当有自信。
少年看着兰姬拿出一张大羊皮纸,再用炭笔绘图,而这个图纸要画出来需要相当的时间,于是少年提议道:“那么能顺便说说你的事情吗?”
“我的事吗?也对,我究竟是答应了。虽然我并不想提起这个故事,但是和你讲讲也无妨。”
兰姬一边回答少年的问题,一边绘图,一心二用毫无压力。
“我其实是上任城主海因利希·谢伊的女儿茱莉亚·谢伊,兰姬其实是我花名,当然你可以继续这样叫我。”
“啊??你是上、上任城主的女儿?”
少年想起了记忆里那个被砍头的城主,但是回想一下好像乌鲁卡的记忆时间跨度有点长,应该不是那位倒霉孩子。
“是的,很惊讶吗?”
“当然。”
少年点了点头。
这能不惊讶吗?上任城主的女儿居然成了娼女总管,这座城究竟发生过什么?
“说来话长,我的父亲本是这座城在被黑之国攻陷后幸存的难民,他在黑之国覆灭后,重新回到了这座已经变成废墟的城池。”
“而我的父亲本来是个建筑师,他在领导原住民们重建家园时,积攒了很大的威望,在铁羽城大部分建筑重修完毕后,他也被推举为新城的城主,而且他还在建城期间认识了我的母亲,我也在他被推选为城主的那一天出生,我的父亲就将我视为他的好运,所以在我出生后总是把我捧在掌心不忍放下。”
“然后为了城市发展,我父亲用优惠的地价吸引外来商人和一般民众居住,并且开辟了港口和大道,让当时的铁羽城成为人类北部边境最为繁盛的城市。”
“但是由于我们的城市地处交通要道,又没有充足的兵力,也缺少强者入驻,所以在几年后,各族逐渐从‘黑之浪潮’的阴影中缓过来,他们开始对我们这座脆弱却富裕的新兴城市感兴趣。由于我的父亲希望铁羽城能成为一座和平的中立城市,不想卷入任何势力的纷争,所以他拒绝了所有向他抛来的橄榄枝。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来往的我们这里的商队经常被劫掠,甚至还有人在城内袭击一般居民。”
“因此我们城市就了面临一个重大的危机,我父亲认识到我们需要更强大的城防军和守备队来保护我们的生意和居民,同时也需要可以镇住场面的强者。所以他就用重金招聘有经验的雇佣军团以及能人志士。”
“在做足了宣传后,他招募到了一个自身实力强劲,同时又有多方面才干的能人。”
“额,我猜猜看冯泽?”
少年心想自己已经听到了这一切悲剧的开始了。
“嗯,没错。冯泽在我父亲看来是个极有能力的年轻人,城内本就急需人才,我父亲又想用冯泽外地人的身份为我们铁羽城做宣传,以吸引更多的外来人口,所以很快就重用了他。”
“然后传闻是沙漠匪帮的‘沙漠之枭’在乌钢带领下,全员来到了铁羽城。他们这批精锐战士的到来让我的父亲十分高兴,而且在冯泽的建议下,父亲将城防军的训练工作交给了乌钢。后来国力衰弱的鞑靼人看中我们铁羽城,想要劫掠,结果被冯泽指挥,乌钢率领的城防军很快击溃。”
“此后,又有兽人或者其他蛮子试图夺城,都被已经强大起来的城防军击溃。因此我父亲对冯泽以及乌钢极为信任,后来作为高等精灵师的摩耶娜姐姐也来到了铁羽城,她很快也被我父亲重用,并被聘请为铁羽城的首席法师。”
摩耶娜竟然还曾是这座城的首席法师?这是少年没有想过的。
“由于外敌的压力,我的父亲想要在城内兴建防御工事,并改善城市的地下结构,重修地下城。这是需要极大的开支的,而且城内居民主要经商或制作简单的手工艺品,要他们放弃生意,需要相当高的佣金。城防军和守备队又占用了大部分青壮劳动力,因此城内并没有足够的廉价劳动力,所以在冯泽的建议下,我父亲同意了买进奴隶作为城内的劳工,以节省开支。”
“后来,随着城市规模的扩大,人口增长,我父亲希望能将铁羽城变为一个包容开放,可以不断吸引外来游客消费的大型中立贸易城市。又开始兴建城内的建筑,希望建造一些奇观。”
“但是父亲因为对城内采取了低税,还为城内居民提供了包括医疗、住房、学院学习等福利保障,同时还得维持城防军的花销,导致他可以调用的金额十分有限。于是,或许有冯泽的建议,总之,父亲下令城内贸易处开始发行钢币,用钢币取代金银货币,并提高一些税率。”
“钢币的推行很顺利,不管是城内还城外的商人都认可了钢币。因为各国发行的金银货币含金量和含银量并不统一,统一了钢币的使用后,贸易也变得更为便捷。而且因为钢币的流通回收了大量金银货币,以及城市商贸范围的扩大和税率的增加,我的父亲就拥有了可观的可以调动的资金。但是随着多个奇观尤其是光明大神殿的建设,地下城的开发,还有护城河开挖等等大型工程耗费了大量金钱。期间城内也在不断购买奴隶进行劳作,铁羽城在那时起渐渐就有了‘奴隶之城’的名号。”
“接着过了大概两年,铁羽城钢币被人怀疑超发,有人拿钢币在这时大量兑换城内库存的黄金白银。而这时,库内的黄金白银基本被耗尽,我父亲最后只能以无法兑换,而停止了钢币兑换黄金白银的交易,结果就是钢币大贬值。民众怨声四起,他们堵在铁盔堡大门前拿着一车又一车的钢币要求换回当初我父亲承诺的等额的金银币。”
“我父亲无力兑现承诺,也无法挽救跌至谷底的钢币价值,因信任我父亲而将积蓄的金银换成钢币的城内民众便相当于失去了自己大部分的财产。”
少年发现此时兰姬的双肩好像在颤抖。
“我父亲为了平息民愤,只能以死谢罪。”
“”
少年沉默了,他明白为什么城内会有那么多废弃的商业街了。
因为钢币发生大贬值,铁羽城的商贸信誉一落千丈,持有大量钢币的商人们的生意难以为继,只能将大量钢币换取少量的金银,再宣告破产,离开这座城市。
“父亲从旧城区的高塔上跳下,遗书里他认为自己是个罪人,让母亲将他的尸骨抛到护城河里,不要建墓立碑。而我母亲在父亲离开后不久就被暴徒在街头杀死,而我也彻底失去了我曾拥有的一切。”
兰姬叹息一声,在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后她继续说道:
“然后经济倒退了十年,几乎一滩烂泥的铁羽城就由身为我父亲左膀右臂的冯泽接手了,他将本要废弃的钢币绑定在各国即将禁止的奴隶贸易和违反他国法律的走私行业上,谋取暴利,从而恢复了铁羽城当年的部分繁荣,慢慢的铁羽城也就变成了现在的铁羽城。”
“当时是有人恶意做空了钢币吧?”
少年看向兰姬喝酒时所在的那扇窗户,通过那扇窗户,正好能瞧见那座旧城区的高塔,很难想象兰姬每天看着自己父亲跳下的地方,会有怎样的压力和想法。
本是集千娇万宠于一身的城主之女,却在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原本德高望重的老城主,竟身败名裂,以死谢罪。
昔日象征自由开放的贸易之都,也化为了残酷破败的奴隶之城。
要说造成这一切的背后没有一个巨大的阴谋,少年是不信的。
“是的,有人超发了大量钢币,而且最开始恶意兑换的人估计也和他脱不了关系。”
“你已经知道是谁了,对吗?”
“嗯。”
兰姬将手里的炭笔放下,城防图已经画好了。
“是冯泽,以及他的同党们。”
“冯泽他在城内的位置是总管,虽然他不能直接命令贸易处,但制作钢币模具的工匠是他推荐的。而且在发生暴乱时,我父亲耗费重金培训的城防军一个营都没动,只有守备队试图保护我们一家,但他们失败了。”
“冯泽在当上城主之位后,立刻向诺亚帝国投诚,以进贡的方式,获得诺亚皇帝许可的自治权,还被册封为男爵,然后他削减了城防军和守备队的数量,只留下最忠心的一批继续当他的走狗,再清除原本反对他的城内豪绅大族以及商会,不出一年便彻底掌握了这座由我父亲耗费一生建立起的城市。”
“而我当时还不太懂事,我甚至以为他是我的救星,以为他会代替我父亲,实现我父亲没有完成的理想。”
“很显然,我错的离谱。他为了获取居民的支持,经常把我带在他身边,以利用我父亲最后那点声望,而且我还天真的支持了他”
情绪又有些失控的兰姬一下子站了起来,她握着羊皮卷轴,神情复杂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我到现在都不能原谅我自己,我也曾试着反抗,试着在规则内击垮他。所以我学习了很多东西,让自己拥有更多的能力。为了让冯泽重用我,我提出了很多建议,其中包括给奴隶钢币使用的资格。这样做不仅稳定了奴隶又让他们勤奋工作,在实施后效果显著,后来冯泽就经常接受我的意见,我也渐渐成为了他的王国的构建者。”
“”
少年沉默不语。
这个完美的剥削掉奴隶所有价值的体系,原来兰姬也是构建者之一吗?
“然而这是他设置的规则,我根本没有胜算。我曾试图找到他制造当年悲剧的实质证据,然而他处理的实在太干净了,我还差点因此送命,如果不是摩耶娜姐姐一直在帮助我,我恐怕早就已经死了。”
“所以现在铁羽城的局面,也有多少是因为我造成的。”
兰姬注视着少年澄澈的双眼问道:“你恨我吗?”
“你没有错,兰姬,错的并不是你,而是引起这一切的人。”
少年对兰姬恨不起来,眼前这个泫然欲泣的女人根本不是罪的根源,她被罪恶沾染多年,却从未真正腐朽,忍辱负重至今,反倒让他敬佩。
“是他该为这一切付出代价!”
“好!虽然我很想亲自这么做。”
努力平复着心情的兰姬将手里那卷城防图递向了少年。
“但我没有让这‘火炬’点燃的火石,所以我把这‘火炬’给你。”
少年神情肃穆的接过了图纸,他注视着兰姬那水蓝色的双瞳,像是在宣誓什么一样说道:
“我不仅要点燃火炬,还要让这把火”
“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