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世安倒是不惊慌,目光凛然的看了一眼陆见安,心中冷笑。
他嘲笑竖子太年轻,也太幼稚。
缓缓提趣÷阁写出诗赋。
上面的几位秀才公早已坐不住了,陆见安今日是和文人的一场对决,关系着他们的脸面。
想要知道陆见安写的什么也是情有可原。
毕竟敢和秀才公挑战的商人还真的没有。
陆见安算是开天辟地头一份儿,自是引人注目。
已经有旁边的小童把陆见安面前的纸张呈上去。
私塾先生和村中的儒生周先生然后在众人善意的嘲笑声中接过纸张,往上一看,眼睛却登时亮了起来……
不由得读了出来。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周先生用近乎亢奋的声音,大声诵读道。
只是,读完第一句,门里门外的众人的面色就变了,周围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好一个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陆世安手里的趣÷阁掉落纸上,晕染出墨色都不知,满脸的惊骇,再无刚才的得意,连起码的风度也荡然无存。
只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已经是天崩地裂,日月无光。
陆世安遥遥望着陆见安,却恍若繁星遥望朝阳,遥不可及。
此子居然文采斐然。
这样的绝句,自己断然是做不出,苦涩的咀嚼半天,站起身,走到陆见安面前,撩起衣袍,跪地拜倒。
“学生陆世安拜见先生。”
周围安静的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得到。
所有人说不出一句话!说什么?
说陆见安欺负人?
赌约可是陆世安自己立得,从头至尾陆见安都没有挑衅过。
真正说起来也不过,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说陆世安迂腐?
君子有信,这是做人之本。
难道他们说陆世安做得不对?
很多人心中明白,今日陆世安不拜这一下,恐怕日后陆世安即使科考走上朝堂,只怕今日之事也会成为别人攻讦他的口舌。
若想推翻这一理论,谁能违心说出此诗不好的话来。
陆世安三十岁的年纪终究被十三岁少年打败,文人以文为本,文斗输了,就失去了底气。
一个人十三岁的少年居然能写出如此精妙绝伦的诗句,陆世安面色戚戚,连反击的勇气都没有。
这里所有在场的文人,有一个算一个,谁也没有把握能够做出一首足以打压这首名叫无题的诗来,所有人看着陆见安时,立时更觉此子气度不凡。
一开始看到陆见安时,还被陆见安的容貌所震撼,有些许感慨世风日下,男子长得比女子还要精致,略带娘气,现在却忽然警觉,此子身上的气度不凡。
此时的震撼和触动更大,商贾之人也能出此人才,小小年纪有次才华,若是在科举一途走下去,他日必是人中龙凤,可是陆见安却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不少人深深扼腕叹息。
痛惜这样的人才。
周先生和私塾先生都不由自主的起身道,“陆公子,你年纪还小,现在若是继续进学,自然有一番造化,不能将精力浪费到这些蝇营狗苟的俗务上,那可不是正途。”
看来谁也没把商人当做正途。
陆见安起身,对着各位拱手施礼。
“在座的各位兄台和先生,商贾并不可耻,如果为了做学问就要家里所有的人饥寒交迫,在下做不出这些事,在下家中尚有寡母幼妹,若是为了所谓的进学,置寡母幼妹与不顾,岂非与牲畜无异。
在下今日造次,只是想要证明一点,进学之心,不会因为琐事俗务就会耽搁,男子首先是无愧于天地父母,才能有资格造福百姓社稷,兴旺国家。
今日打扰各位了,山子,我们走!”
陆见安带着徐蒙山和中人大摇大摆离开。
三个人走远了。
所有人呆立片刻,终于做鸟兽散。
每个人都在心里咀嚼陆见安的一番话。
小小的十三岁少年的一番话触动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心,回头想一想,今夜注定很多人无眠。
陆世安看着人走茶凉,只剩下唯二的两位知交好友,也是同年的秀才,指望着明年的科举呢,两个人看着陆世安!满腹忧心。
“世安兄,您今日这一拜,恐怕日后真的难以出头,拜一个商贾之人为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可怎么办?”
天地君亲师。
师长比起父母亲人丝毫不逊色,甚至有时候比起亲人还要重要,今日拜了陆见安为师,就怕来日再无老师愿意收下陆世安这个弟子作为门下。
这是绝了陆世安的仕途。
正经八百的老师怎么会收一个拜了商贾为师的弟子,丢人也丢不起啊。
“还能怎么办?我今日若是推诿扯皮,只怕来日就是这些乡民的唾沫星子都够我受得,算我倒霉。苏兄,今日小弟就不奉陪了,我要回去禀告老母亲。”陆世安算的上是一个谦谦君子,做不出背信弃义的事情。
况且也不能做,做了就意味着他要背师忤逆,这可是无异于自掘坟墓。
“陆兄,这……难道你认命了?这可是事关前途的大事,岂能儿戏,陆兄,我去找那陆见安说项,这件事不能让一个竖子玩弄我们与股掌之间,真是欺人太甚。”
这位他的同窗也是同一年的秀才王梓旭,只不过比起陆世安年岁小几岁,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打抱不平的话一出口,也不等陆世安劝说,拂袖而去。
陆世安摇摇头,“苏兄,既然王兄走了,在下也要回去了,等在下安顿好了家人,日后再续。”
抱拳作揖。
苏秀才只能抱拳离去。
一时之间,陆家门前已经冷清。
陆世安只好关门,回到了内堂里,陆母却正在落座,看着儿子进来,也是一脸的怒容,自己的妻子吴氏和九岁的儿子陆逊正在下首跪着,脸色戚戚。
看到陆世安进来,两个人急忙使眼色。
陆世安见到老太太,扑通一声跪下了。
“母亲,千错万错都是孩儿的错,您就别为难他们母子了。”
还能不知道这是陆母发火呢。
“你还知道错了?你今日狂妄自大,把自己逼到了绝境,拜一个商人为师,你可想过!以后的科举之路还怎么走?你可是要你爹九泉之下死不瞑目?”
徐氏不怒自威,居然多了一份当家老太太的气势,不逊色于那些大家族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