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总会遇到让自己恐惧的事情,比如说你上班时骂了一个冲着你指手画脚的陌生人,然后发现他居然是新上任的公司老总。
漕帮帮主现在就是这样的一种心情,韩三爷的描述清楚地告诉自己,他白天想要干掉的那个什么公子,好像就是武清城的实际主人。
而他想抢夺的那个漂亮女子,恐怕就是辽国皇家的另一位金枝玉叶: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
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汗湿透了,帮主拼命的用袖子擦拭着脸,却是越擦汗越多,身体上自然反应已经不受他大脑的控制。
“大哥你怎么了,这是病了?不会是吓得吧,我就说那人骑着一匹花里胡哨的马而已。”三当家跟二当家再傻也看出不对劲来了。
“那个女的是不是骑着一匹雪白的宝马?”
“是啊,大哥见过?”
完了,这下可是真的完了,老一代几辈人用血汗拼出来的这块宝地,就这样被一个人给毁了,帮主的眼睛已经在目测丈量从这里到运河的直线距离。
“说话啊大哥,那个女的究竟是什么人,武城公主的侍女?”韩三爷有点慌,故作镇定往小里问。
帮主笑了,满嘴都是苦涩:“那个女的不是武城公主家的下人,但是真的是她家里人。”
“大哥什么意思?”
“呵呵,那意思就是那个女的身份比武城公主还高贵,她应该就是蜀国公主余里衍,而跟她在一起的,就是出使辽国的大宋太保柳箐,兄弟啊,我们整的漕帮,这下可都被你害了啊!”
夹菜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似乎是被施法定住,空气凝固了很久,韩三爷咽下口唾沫:“这不能够,要是得罪了的真是柳箐,他不早就带人打上门来了。”
借他的吉言,漕运码头的地面微微震动起来,开始还以为是什么错觉,随着那时间过去一小会,那震动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地龙翻身?韩三爷惊恐的四下里张望,没等他完全的反应过来,帮主起身撒腿就朝运河那边狂奔。
“嗖”一支羽箭带着风声射来,正中帮主右脑太阳穴,却是庞万春从河右边包抄过来,另一侧则是卞祥带着一千马军合围过来。
然后这个自然村的所有出入口都出现了大批的契丹突骑兵,没有人说话,马儿狂躁的奔跑着,骑手手持长梢弓见人就射。
“完了!”这是韩三爷心里最后的想法,来不及后悔,他也跟二当家起身撒腿逃跑,已经是被包围了,现在所有人都朝着运河方向突围。
可惜的是那张桌子上坐着的人太显眼,早就被人家给盯上了,他们起身的时候,就有几双眼睛在冷冷的盯着。
大伙都是凫水好手,只要跳到河里就能逃生,这可惜已经被辽国马军给包围了,他们骑在马上背靠背,一边朝河岸边上停泊的船只上攒射,一边朝着跑过来的那些人放箭。
河边是过不去了,于是韩三爷跟着大伙扭头朝村子里面跑,希望能跑进一间屋子里先躲藏起来,等到了天黑在想办法突围。
一匹战马的马蹄声就在身后响起,而且越来越近了,这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三爷惊恐的回头,他最后见到的,是一个手拿狼牙棒的契丹将领那张狞笑的脸。
柳箐压根就没进去,就在码头外面老远的地方静静观阵,陪在他身边的是马灵、李助、孙安以及一队亲兵。
耶律骨欲也没进去,她生气是没错,但是毕竟没杀过人,不见上次观看决斗都吐得一塌糊涂,现在就跟太保一起欣赏打手们在远处杀人放火。
“你没下令不让手下人伤害无辜吧,那些人很凶残的,没下令的话恐怕会有更多的死伤。”公主这样的问他。
“抱歉,我不知道哪些人是无辜的,所以恐怕我的手下也不会知道,我能够知道的是,到了天亮,这里面恐怕就不会有活人了,这是战争!”柳箐面无表情。
“没想到你这人平时乐呵呵的,内心却是如此这般的狠毒!”
“呃,你的意思是放跑一些人,然后等他们的后代长大了带人来找我们报仇?”
武城公主不吱声了,自己的男人说的对,斩草除根这话当然听说过,但当亲眼看到时,还是觉得残酷的不能接受。
“你回去吧,那个口上占你便宜的人估计早就死了,里面太过血腥,你进去后几天都不会吃下饭去的。”太保劝她说。
“你呢?”
“我需要留下来善后,看着那些家伙分财物,今晚恐怕是不能回家陪你了。”
耶律骨欲郁郁不乐的带着侍卫走了,因为天色马上就要完全黑下来,她又不敢进码头,只好回公主府窝着。
今晚必定是要寂寞了,本来都说好要在温柔乡里缠绵,谁知却遇到这档子事情,真是让人败兴!
“这里要重新洗牌了。”柳箐骑在马上巍然不动。
是的,这就是一场利用事端故意营造的清洗,刚来武清的时候就不断有人找来哭诉说家人在漕运码头无故失踪,而且报案的还不只是一家。
马灵找来线人,探听到的情况是那边就是个阎罗殿,从大宋开国前那边的人就世代霸州在那里讨营生,逐渐形成了一个阻止严密的帮派,当然期间也有数不清的生死火并。
漕帮就是将那里当成了自己的独立王国,码头上只有家法没有其他法律可讲,路过的人都会被认为冒犯到他们,其下场可想而知。
这已经是当地一处巨大的毒瘤了,官府拿他们根本没办法,唯一能够将这些人连根拔除的只有军队,所以柳箐借机采取了行动,好处很多,可以杀鸡儆猴,也能还那里一个清平世界。
当然,以后还会有人继续的在那里组团,继而又形成一个或者数个帮派,那就没办法了,或许一天他们又变得恶毒起来,有人会学着现在的样子再次将其铲除掉。
码头上已经安静了下来,亲兵护着太保踏上码头,没有见到一具尸体,瘦军搜身完毕后直接将他们丢进运河进行了水葬。
这里有一个港口,里面密密麻麻停满了木船,大的小的都有,自然村的房舍不过几十间,大部分人都是直接住在船上。
有一处建筑很大,那就是漕帮的总堂,柳箐走了进去,瘦军的家伙正在里头找寻财物。
“不是吧,怎么就这么点的银钱,不是说这厮们肥得流油,还是多少代传下来的呢,一准是将银子都给藏起来了!”
张蛤蟆在抱怨,可惜谁叫他做事太狠没留活口,这下好了,连一个能问的都找不到了。
“这也就可以了,算起来一个人也能分上三五百文,半个月的酒钱都出来了。”萧鹞子那叫一个相当的知足。
莫昆七跟蛤蟆作对,也附和说:“就是啊,就是些跑船的,你想让他们身上留多少钱,那些粮食不都归咱们了嘛。”
太保撇撇嘴:“跟你们说,这里铁定有钱,而且是有很多的钱,你们没找对地方罢了。”
对啊,咱家相公那是积年的老贼了,专一做战后搜刮打劫的行当,大伙都乐了,眼巴巴的看着他问:“钱藏在哪里,相公告诉我们吧!”
太保卖个关子:“屋后头有荷花池澡堂子什么的没有?”
“有啊!”
“就在那底下,水放了挖去吧!”说完,懒洋洋的舒展了一下手臂。
那些家伙听了,一下都涌到后院掏坑去了,太保喊住张蟾吩咐说:“那些水别瞎了,舀了都倒各间屋子里,看见哪里渗水就挖那里,池子里一般是瓮银,窖子有铜钱跟金珠宝贝。”
“好的相公!”,蛤蟆兴致勃勃的去了。
没等多久,打一间偏房里头就传来了欢呼声,柳箐笑笑,知道这是找见了,也不去跟他们掺和,径直走出门外来到码头。
几千瘦军打着火把还在搜寻漏网之鱼,不时有惨叫从某个角落传来,太保假装没听见,几个头领见他出来了,一齐迎了过来。
“里面找出钱财来了,马灵跟卞祥你俩去看着点,一半归公入库,记住到了秋后在军营里建设粮库,利用这些钱多买粮食存了,活羊也要多买,都熏了肉干储存起来。”
马灵应一声问道:“师父,那等到过了年,粮食还要往辽国那边贩卖吗?”
“只卖一丁点做个样子,然后大批的往这里进羊,到了明年武清会人满为患的,总不能让他们来到后都饿死吧。”
“然后让他们就一直住这里?时间长了咱们养不起啊。”
太保笑了:“放心吧,会经过海路分批转移的,而且我早就想到将他们安置在哪里了。”
“师父要将他们安置在哪里?”
“梁山泊!”
几位头领一起对自家老大翘起大拇指,那里从梁山军走后,就一直空着呢,原来那里可是驻扎着十多万人,现在养活个三五万人总是不成问题吧。
总堂后院又传来怪叫声,引得柳箐等人一起走了进去观看,那座荷花池已经被掏空,淤泥底下都是砌的石板,撬开以后,果然是一排排的大瓮,众人齐心合力抬上一个来摔碎了,顿时撒了一地乌黑的银子,时间太久都氧化了。
“发大财了哈哈,这得有多少钱啊!”张蟾几个疯了。
“去找人来将这里的跟地窖里的各取一半随我运回到城里府库去,其他的你们照规矩分吧,我的那一份明天明天送到公主府里面就好,就这样吧。”
柳箐忽然间不打算在这里过夜了,因为他觉得这些家伙们今晚就不会有能睡着了,与其陪着他们犯傻,还不如赶回去陪耶律骨欲。
毕竟是经过了一场无情杀戮,需要有一种叫做温柔的东西来暖化一下冰冷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