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六(1 / 1)

沈云念挑眉,似乎是疑惑极了:“你是在说什么?当自己是上神了不成?”

沈扶月看她表情不像是作假,垂眸思忖了半息:“错了?!”

那边,祠堂里,秦祁一掌便逼退了黑衣人,将浑身血迹奄奄一息的曲然救下:“何等狂徒?当的什么见不得人得东西!”

黑衣人强接下一掌,气息竟然开始不稳,他隔着帽兜看那一身若云之白,冷笑道:“摇光!”

沈扶月就是在这时候匆匆赶来的,秦祁不认得这人,曲然是妖,还是凭着气味认出的此人,而她只消一眼便识得这个曾经被自己控制了近半月的人。

广华?!

他怎么会还活着!

沈扶月目光触及到满池的鲜血,咬牙切齿道:“堕魔——”

广华看到沈扶月,自然宛若疯了一般:“沈扶月,我要你死!”

可是他后半句的话音奇异的和另一道声音重合:“我要你死。”

那声极重,压着浓厚的怒气。两人眨眼刀剑相向,秦祁没忘记沈扶月可是灵力尽失,立刻催着风午跟上。

平素寒光都宛若敛着三分的剑此刻光华尽放,冷厉如冰,过处甚至还带起了飞霜。

广华自然打不过秦祁。换句话说,放眼天下,能打的过秦祁的要么飞升了,要么正在飞升。

广华这种半吊子,抗的住他神识本尊各一掌,又承这一剑,当即倒飞出去,栽入血池的那一边。

帽兜摔落,秦祁看到他的脸时一愣,风午一时失去杀意。广华此时还能抓住这一线机会,抬手送剑而出,生生把风午折断在血池之中。

本命灵武毁的突然,秦祁不得不受了那不小的反噬,抬手又一剑出。

孔雀。

可广华不知道哪里来的能力,居然能和压风午一头的孔雀一战。

剑铭柔软的孔雀一点也不软,剑身暗槽在灵力衬托下光华流转,飞舞起来正如一只孔雀展屏。

沈扶月过去看了一眼曲然,发现这丫头不过受了点皮肉伤罢了,广华连她妖丹都没来得及取。

确认过她没事,沈扶月快步跑到那极大得血池旁,同手沾了一点血,便已经知道这满池都是人血。

周家。

正想着,她看到粘稠的血池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悬浮着。仔细看去,那些东西影影绰绰,像是……

花苞?

那些花苞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下,慢悠悠的动了一下。

沈扶月猛然抬头:“阿祁!”地底传来的声音又怨又毒,让人听着刺耳,秦祁似乎被这声音惊醒,身侧的两把飞剑似乎觉察到了主人情绪的变化,开始震颤不已。

沈扶月!

她果然没死!

秦祁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此时心境竟然激动无比,像是薄雪化去,发现底下万物是春一般。

可是……

他只见那个背影连动都未动,声音也嘶哑如鸟类的嘶鸣:“那便与我杀个痛快!”

黑云滚滚间,一线白光忽然而至,那人停下,一身火红掐金丝长袍,只是上面缀的是累累白骨,恶鬼的嚎哭声震耳欲聋。

“沈扶月,与我为伍,我之志向不在人间。”沈无越款款伸手,几滴鲜血自她袖口滴落:“你应知我,你该知我。天底下谁都能叛我与深渊,唯你,不能。”

沈扶月一身罗刹相,却低头擦了擦指间的血:“我杀了你两千魔众。”

“无名小卒罢了。”

沈扶月并不惊讶她的回答,反而抬眸,冷淡道:“我要那两个罗刹的命。”

沈无越挑眉,白净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却又被压下去:“罗刹们皆是我左膀右臂。”

沈扶月不答,红眸一瞬不瞬,映照着身前这个美艳至极又非人之物。

红眸倒影之下,风华绝代的美人不过抬手间,就捏死了两只让人间不得安宁的罗刹。

美人心狠,正犹如一把沾血冷刃,为祸人间又不自知,锋利又致命。

话不投机,沈无越瞬间恼了,怒火和滚滚闷雷落下,肃杀之间,只听冷然一声:“杀。”

天地变色也不过如此景象了。

沈扶月面色不变,只是侧眸看了看。她身后灵山众人像一只只羽翼未丰的鹌鹑,又被大雨浇地无精打采的,却还要战战兢兢的提着精神。

也对,这天下是他们的。

沈扶月看到那身绀色,到底忍着心疼忽略过去:“离我远些。”

众弟子战战兢兢的看着这个曾经的师姐,只见她红眸一眨,似有一滴泪落,云层间便有无数流光倾落而下。

沈扶月慢慢道:“陆离之宴。”

庞大的魔气便以沈扶月为中心,如涟漪一般荡开,她的罗刹相慢慢消失,连额上的角也隐藏不见。

一片又一片的雪花纷纷扬扬,不知何时,众人的脚下也是层层雪白。一座极为巍峨的大山平地而起,渺茫天音从上面飘然而下。

沈扶月站在其中,伸手借了一片雪花,面前是一身素衣的沈无越:“打架就打架,找人来是不是不太道德?”

沈无越沉着脸色:“你没有雪貂那么庞大的精神力,强开陆离之宴,不怕神魂离体?”

沈扶月便笑,身后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夹裹着冷风,却带着浅淡的香:“沈扶月。”

“……秦祁。”沈扶月侧眸看他,却忽然笑:“天君不若一起来看一场戏。”

“是当初我在火照之路,魂不附体时候的混沌一梦。”沈扶月笑,四周景色倏尔一变,大片的彼岸花开在脚侧,幽幽的灯光永远是照不亮四周的样子。

一身青衣的神慢慢走在不远处,手里握着一块浑圆的玉石。那玉红白相间,落在地上却瞬间化成两尾黑白的鱼。

两尾鱼本是同源,却各自南北奔走,一只向无尽深渊去,一只向灯火通明处去。

碎光慢慢流转,沈扶月笑着对沈无越道:“那时起我们便不同路了。”

沈无越面无表情,倒像是沈扶月平常冷清如月的样子:“你都知道了,却还要与我作对。”

沈扶月不答。

沈无越侧头看她,那眼中似含着水波,话音却冷硬异常:“你还是否定魔族,是吗。”

沈扶月却退后半步,看着秦祁道:“天君觉得呢?”

早就发现自己动不了的秦祁皱眉。

陆离之宴中,宴主才是神。

沈无越明了,缓缓抽刀:“那便做个了解吧。”

青木来的时候就是看到这幅画面:平素骄纵恣意的长老正小心翼翼的牵着只花妖的叶子,一片素雪的冷白之中,显得温情又安静。

她一滞,小心翼翼道:“师叔。”

秦祁侧头,先笑三分:“怎么了?”

“明妍师姐昨晚似乎在后山受到了袭击。”

“受伤没?”秦祁极快的给小花妖落下了一个灵力罩,起身道:“人现在在哪?”

“在医馆。”

秦祁边走便道:“怎么了?详细说说。”

“巡山弟子听到后山有异动,过去查看,只发现了昏倒了的明妍师姐。人也没有受什么外伤,就是一直昏迷着。”青木说完,补充道:“巡山弟子已经在后山拉了警戒阵法。”

说着,两人已经走到医馆。医馆的医师是个老者,此时声如洪钟:“人没事,就是要疯了,救不回来,赶紧拉走!”

“邹老。”秦祁踏入医馆:“你说人要疯了,怎么回事?”

邹老上下打量了一眼人,道:“我看她问题没你严重。”

秦祁面色不改:“邹老可别拿我开涮了。”

“她的手指甲劈了仨,瞳孔放大,追溯灵力也能感受到她情绪有过剧烈波动。”邹老用下巴指指床上躺着的人:“估计是见到什么可怕的事了。”

青木没忍住,问:“什么可怕的事?”

邹老慢吞吞道:“谁知道呢,魔啊鬼啊之类的,但是长得凶一点的不都行?小女生不就是最怕这个的?”

说话间,秦祁走到明妍身侧,刚一伸手,人便已经醒了。刚醒的人惊恐的向后缩去:“别过来!你这个怪物!”

秦祁手凌空,温和的看着她:“我是……”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你下地狱吧!你去死!去死!你就不该活着!”明妍说着,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广华,广华你快回来,这个魔鬼要杀我,她要杀我……”

秦祁顿了顿,转向老者:“我想查看一下她的记忆,现在可以吗?”

“可以,就她这状态,你看完她也就离死不远了。”邹老扒拉着自己头发,道:“你自己对你自己灵力就没点数吗?”

秦祁只好放下手。邹老看他,忽然道:“她是被故意吓疯的。我检查过,手掌和膝盖有不同的擦伤,灵根也被废了。你猜猜看,她记忆有没有被动过手脚?”

秦祁立刻转身等我:“去后山。”

许是后山两个字刺激到了明妍,刚刚还算温和的明妍一下子便激动起来:“沈扶月就是个骗子!你不得好死!哈哈哈哈哈下地狱吧,大家都下地狱,去陪广华……”

话还没说完,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空气瞬间变得凝重,秦祁转头看着明妍,道:“你说什么?”

明妍无所觉,只是重复着沈扶月去死之类的话。

可是天下灵界无一不知,沈扶月已经死了,哪来的不得好死?

能不得好死的,只有活人。

青木来的时候就是看到这幅画面:平素骄纵恣意的长老正小心翼翼的牵着只花妖的叶子,一片素雪的冷白之中,显得温情又安静。

秦祁顿了顿,转向老者:“我想查看一下她的记忆,现在可以吗?”

“可以,就她这状态,你看完她也就离死不远了。”邹老扒拉着自己头发,道:“你自己对你自己灵力就没点数吗?”

广华的死确实和她有关。

秦祁停在原地,沉默着看着眼前已经疯了的明妍。

青木一直觉得自从沈扶月走之后,摇光长老就像和弟子们隔了一层什么。但他依旧很正常,吃饭,玩闹,也会回应那些她们精心准备的想让他彻底走出来的小闹剧。甚至每一次早课他都会提前半个时辰到场。

可是无论如何,他们还是依旧是隔着一层说不清的东西。

如今那层东西消失了,青木清楚的看到了那人眼中的暗沉和痛苦。

仿佛这才是真正的秦祁,而不是平常有说有笑的摇光长老。

但也只有一瞬间。

下一瞬,那个人停下脚步,侧头道:“去后山。”

自然无人敢违背。

后山一片苍茫,找了半天,才在一棵树后面看到凌乱的脚印。

“明妍来的时候应该还在下雪,所以来时的脚印被覆盖住了。”负责检查后山的是崖乌,他指着一片凌乱的脚印道:“但是她在这里站了一会,所以脚印很深。这里已经出了结界的范围了。之后她开始往后跑,目的应该是再次进入后山的结界。”

“不过只跑到这,脚印消失了。”崖乌指了指结界范围外的一片雪地:“最后人倒在那里。”

“根据这些我架构了一场灵力回溯。”崖乌说的很快:“当时明妍应该是在偷窥什么人,然后被发现了。她想跑,但是没跑掉,然后被打晕。我猜当时应该有两个人。”

“因为晕的位置吗?”青木一点就透。

“嗯,若是我发现被偷窥,追上了人,当场打晕就可以了。可是明妍倒的地方却有点远,应该是出手的人身边还有人,她可能是习惯性的把人带了过去。”

两人说的八九不离十。秦祁只蹲在明妍晕倒的地方,若有所思。

“师叔?”崖乌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试探道:“你在听吗?”

“两个人,一个人应该是有代步的灵宠之类,都是高手。”秦祁拨开被风吹得移位的碎雪,道:“而且是从很远的地方赶来的。”

“师叔,这你都看得出来?”崖乌惊奇道:“怎么看的?”

“不难。”秦祁起身:“这有个土石,灵山地界没有没有,应该是缩地千里不小心带过来的。”

崖乌凑过去一看,果然是个没见过的石头:“这石头有什么特殊的人吗?”

“有,这石头只在百千里之外的垭口县有。”

秦祁说完,发现天又阴沉了下来:“天机不是说今天没有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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