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熙帝也不会真心疼一颗夜明珠,又对李公公道:“把玉笔洗也一起赏她吧。”
凤卿恭敬的谢过了恩,然后才在明熙帝的示意下起来。
明熙帝又让李公公端了文房四宝上来,让凤卿写几个字给他看。
凤卿照做。
明熙帝看过之后却依旧是面无他色,让人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及至午时,明熙帝才让人送他们离开养和殿。
凤卿将刚才的一切都当成考试,她不知道自己这场考试是过了还是没过。
萧长昭与她道:“母后现在对你有些心结,不过没关系,走通了父皇的路子,父皇的决定母后是不会反对的。”
凤卿听着差点摔跤,连忙问道:“皇后娘娘讨厌我?”
萧长昭长长的“嗯”了一声,勾着下巴看着她,道:“是不怎么喜欢你。”
凤卿问:“为什么?”但说出口又觉得自己傻问了,不喜欢一个人自然是看人哪儿就哪儿不顺眼,哪里会纠结于一种理由。
萧长昭挑了挑眉,轻描淡写的道:“你看哪家的婆婆会特别喜欢儿媳妇的,不是都说你们女人心海底针吗,儿子太喜欢儿媳妇了,当娘的难免觉得儿媳妇把自己辛苦养大的儿子抢走了,看儿媳妇哪儿都不顺眼。不必担心,给点时间她适应一下就好了。”
凤卿虽知道情况绝对不会像他说的这么简单,但也不想究根问底。既然他镇定自若的让她放心,她就当他有解决的办法,懒得去操心。
宫里的宴会多了尊卑之分,难免会显得拘谨。说是宴会,但未必会过得轻松。
午宴之后,宫宴散去,外命妇和各府的贵女们一一出宫,凤卿却被凤阳宫的宫人悄悄的请留了下来,道:“七小姐请留步,皇后娘娘想见您。”
凤卿想了一下,对她道:“请您稍等,我出去跟我母亲说一声。”
宫人含笑对她道:“不用了,奴婢已经让人去跟谢夫人说了。”
凤卿只好跟着她去。
凤阳宫是一座面阔七间,进深三进的宫殿。正殿正中是由三间括成的一敞间,用于类似今日这样的宴请或者平日正式接见内外命妇所用,屏风背后有通往后殿的两小门。
宫人领着正殿屏风后的小门进去,一直往里走,然后到了作为皇后寝室的后殿。
后殿与前面正殿的庄严正气不同,显得家常温馨许多。
殿内墙上横挂着几幅字画,字画上画山水或花鸟,旁行草书,画中却没有落款或鉴印。凤卿又将几幅画是两种不同的风格,猜测这怕是明熙帝和卫皇后自己的私作。
殿中摆放的花瓶、茶具、果盘、香炉等,皆是成套的雨过天青釉,一眼望去倒真如“雨过天青云**,梅子流酸泛青时”的美妙景象。
殿中并未燃烧熏香,只是几只细颈梅瓶里插着时兴的桂花,桂花的香味淡而清甜。
卫皇后此时并不在,宫人请了凤卿先坐下,又让人上茶,然后才绕过屏风进了内里。接着凤卿听到里面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像是那宫人在和里面的宫人说话。
凤卿等了一会,便见到卫皇后在两个宫人的拥簇下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已经换过了一声家常的衣裳,刚刚繁复的发髻也已经拆下,简单挽了一个圆髻,插了两根素色的玉簪,显然她刚刚在里面便是换衣裳。
她走出来后,抬眼看了凤卿一眼,然后走到罗汉床上坐下。
凤卿站起来,走上前去跪下给她行礼,道:“臣女拜见娘娘。”
卫皇后声音淡然的道:“先起来吧。”
比起刚刚面对皇帝,凤卿如今再面对卫皇后,倒是淡定了许多。
她道了声是,然后从地上站起来。
卫皇后又招了招手对她道:“你走近一些,让本宫看看。”
凤卿便又走近了几步,站定在了卫皇后的跟前。
卫皇后又道:“伸出手来让本宫看看。”
凤卿依然照做,将自己的双手伸出来。她把现在当成今日的另外一场考试,不求超水平发挥,但求稳妥。
卫皇后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的手指,手指修长白皙如青葱,是一双美人的手。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但并未涂花汁,应是个性喜简单不喜繁复的人。手指握笔的地方有陈茧,看得出来是个喜欢读书写字的人。拿针线的指头的茧倒是新的,看得出以前不常拿针线最近才开始学。
卫皇后通过凤卿的手,却已经看出了许多的内容。又见她站在她跟前不卑不亢,不见惧色,十分镇定,又觉得她还算有几分稳重。
卫皇后摆了摆手,让她可以将手放下了,又问:“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凤卿回答:“冬月十五。”
卫皇后半是喃喃的道:“这么说来,连十四周岁都不到。”说完便皱起了眉头,不足十四周岁的年纪在她看来太小了。
她需要的是一个进门就能压得住妾侍,掌管得了内宅,让儿子无后顾之忧的儿媳妇。
卫皇后轻轻叹息了一声,又问道:“会弹琴吗?”
凤卿道:“略学过一些。”
“擅长什么乐器。”
凤卿这下可不敢藏拙,老实回答道:“竖琴。”
卫皇后转头吩咐身边的一个宫女道:“去将本宫那把竖琴取来。”然后又转头与凤卿道:“用竖琴弹首曲子给本宫听。”
凤卿问:“娘娘想听什么曲子?”
卫皇后道:“随意。”
凤卿便道是。等宫人将竖琴取来,又给她搬来高矮合适的椅子,凤卿坐下后,手扶着琴弦,却是犹豫了一下。
凤卿一开始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按照萧长昭告诉过她的卫皇后的喜好,度着卫皇后会喜欢什么样的曲子便弹什么样的曲子讨好她。
但她转头想了一下,又觉得还是不必。卫皇后这种在皇家生存了几十年的人,百样的人心她怕都见识过,且她吃过的盐怕是比她吃过的米还多,她特意的讨好奉承她怕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生活在皇家的人,比起虚伪的讨好恐怕更看中人的坦荡和真心。就好像经常惹怒圣上但在圣上跟前真实坦白不做作的萧长昭,反而比恭恭敬敬一心讨好圣上的福王、晋王、鲁王等人更得圣心一样。
她觉得她倒是可以学一二分萧长昭对待明熙帝的态度。
何况卫皇后让她弹琴,本就是想从她的琴音中分辨她的为人,而不是将她当成服侍她的琴姬。就好像明熙帝让她陪他下棋,又让她写字给他看,也是为了观察她这个人一样。
既然如此,她倒不如将最真实的自己露出给她看,开诚布公的坦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