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药堂在京城赫赫有名,一应中药如刀豆,大蓟,大戟,儿茶,苏子,大黄,这里都俱全。¢£八¢£一¢£中¢£文,
站柜的,抓药的,称药的,熬药的伙计不下二十个。
何伯仲属于东方不亮西方亮的类型,当年科举不中,散尽家底开了这百药堂,没料想生意越来越红火,如今已是朝廷御用,太医院里用的药,都是从这里调配。
林柠溪父亲林常录的药常在这里抓,还有一个原因,当初林常录跟何伯仲也算在一个屋檐下读过书,加上二人均落了第,更有些惺惺相惜的情份。
以前都是林母抓药。
这次林柠溪飞快的跑在前头,像离弦的箭一样,“嗖”的一声就不知射到哪里去了。
百药堂门口,林柠溪顿了顿,歇口气,仰头朝百药堂张望时,觉那个算命少年何知微也在百药堂里。
林柠溪矗立在门口,心里还在纳闷,怎么这少年跑到百药堂算命来了?心下又一想,是了,之前在京城里摆摊算命,被人家追的满街跑,这回可不得换个地方嘛。
何知微穿件湖蓝色白花纱袍,配深蓝色带子,端端正正坐在柜后,握住一个年轻男人的手,略微皱眉:“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年轻男人叹口气:“最近我一直睡不好,腰疼的厉害,去别的地方也看过几个大夫了,也喝了药,却不见效,不知我这腰为什么这么疼,我娘子都担心死了。”
何知微眯眼想了想,拉开男子的衣裳看了看,然后摇摇头。
男子紧张不已:“大夫,我这是……怎么了?”
“你跟你娘子去外面玩了?”
“大夫怎么知道?”
“你们去墓地玩了吧?”
“对啊。¢£八¢£一¢£中¢£文,”
“你们是不是有……激烈的运动?”何知微眯眼问。
男子脸一红:“大夫真是……神了,连这都知道。”
“不是我神,是你背上……浮现了显考柯公……之墓……孝男……孝孙……唉,你们这些城里人,真是…..会玩。我给你开点活血化瘀的方子回去熬了喝,保管腰就不疼了,只是下回……你当心些,别玩那么疯了。”
年轻男子拿了方子千恩万谢的去了。
何伯仲知道自己儿子来了百药堂,一直不放心,便躲在暗处偷偷观察,见年轻人拿了药走了,便阴着脸盯着何知微道:“刚才说的有模有样,你跟着别人去墓地了?”
赵花容小声笑道:“知微,别听你爹瞎说,刚才那个男子,也曾找你爹看过病,只说腰疼,你爹开了好几包药给他,却没见好,如今你爹嫉妒你,谁让我儿聪明伶俐,十岁那年翻翻医书就能记得方子呢。”
“你就惯他吧,如今你心里就只有儿子。”
“我心里只有儿子,不像你,心里还装着醉香楼那个唱曲儿的。”
两个人又掐起来。
一天不互掐几回,日子便难熬。
倒没人留意林柠溪的到来。
还是何知微眼尖,见门口单薄淡雅的站着林柠溪,便赶紧迎上去,不忘小声交待她:“不知姑娘尊姓大名,姑娘来看病,真是太好了……只是……请姑娘别提那日算命的事,不然我爹又要动家法。∮八∮一∮中∮文,”
林柠溪浅浅一笑。
“这位姑娘来抓药啊。”何知微母亲赵花容打量着林柠溪:“姑娘是哪家的?姓甚名谁?哪里不舒服?”
“我们家小姐叫林柠溪。”桃心代为回答:“我们家老爷是城南巷子的林常录。”
“原来这位便是林小姐。”赵花容轻轻拉起林柠溪的手:“你便是林常录的独女吧?你家婢女我倒是面熟的很,常跟你母亲来抓药的,今日你来了,真好,果然有副好相貌。”她拉着何知微给林柠溪介绍:“这是我儿子知微,跟你差不多大,虽平时顽劣,不过是家中嫡子,以后等这老头子死了……”赵花容指指何伯仲:“这百药堂就是知微的了,欢迎姑娘你来抓药……”
听林母说,百药堂对林家颇多照顾。
有时候诊费凑不齐,可以先欠着。
有时候药没了,百药堂半夜差人送去。
有时候抓两服药,百药堂只收一服的钱。
林柠溪便给赵花容行了礼表示感谢。因肚子不方便,差一点儿闪着腰。
赵花容赶紧扶住。
以前也常听人说,林常录虽不济,取了个媳妇没什么好家世,一家人过的磕磕巴巴,但生了个女儿却是天仙一样的容貌,姿态优雅,仪态万千。因闺阁女儿不轻易露脸,如今才算见了。
缕金丝钮茉莉花蜀锦衣,白底烟笼昙花纱裙,白嫩的脖颈上,一串石榴红的珠子熠熠生辉,三千青丝温软的垂于身后,只在鬓边插一朵带着水珠的白茉莉花。
整个人虽羸弱,气色却好。
静立着不动,仿佛花照水一般。
赵花容感慨世间还有这样的美人,可看到林柠溪的肚子,她还是叹了口气。
柜上很快抓了林常录常服的药。
何知微拉了拉赵花容的衣袖:“娘,林柠溪是我的朋友,你快让我爹给她瞧瞧病,她的病耽误不得。”
何伯仲给林柠溪把了脉,果然是腹中积水的脉象,若论治,倒也不难治,正要开方子,不料有人进了百药堂。
金丝凤凰于飞锦衫,翡翠撒花洋绉裙,头稳稳的盘于脑后,用一支圆润雕牡丹花赤金簪子束着,另插了一支凤凰穿花金钗,配了一对红宝石赤金耳环。
蔻丹涂满了她的唇,是血一样的红色。
何伯仲跟赵花容已迎了上去:“秦夫人来了,快请里面坐。”
秦府秦玄昭的母亲秦刘氏,原名刘端仪,由贴身婢女扶着缓缓进来,却头一个跟林柠溪说话:“这不是柠溪吗?上次我差人给你送的衣裳你可收到了?”
她笑的很灿烂,跟花炸开了一样。
林柠溪笑的比她还灿烂:“收到了,谢谢秦伯母。”
“记得中秋节一定要穿哦。到时候我们柠溪穿上我送的衣裳,一定美的不像样子。”刘端仪拉着林柠溪的手:“你来百药堂做什么?”
“给我爹抓药。”
“哦,是了,给你爹抓药,这是要紧事。”刘端仪笑望着赵花容:“我跟妹妹有话说,不知方便不方便?”
赵花容没心没肺的:“方便,方便,就在这儿说吧。”
刘端仪微微一笑:“是些妇道人家的家长里短,还是进去说吧。”不等赵花容说话,她便进了百药堂后堂,似乎对这里很熟。
赵花容只得跟着进去。
约有半盏茶的功夫,刘端仪便笑着出来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赵妹妹可记住了?”
赵花容的脸色不太好,白一道儿红一道儿的:“记住了。”
“柠溪,那伯母先回了,你腿脚不方便,要不要伯母送你一程?反正我这儿有轿子。”刘端仪笑问。
林柠溪摇摇头。
刘端仪又说了些客套话便回了。
林柠溪还在等何伯仲开方子抓药治自己的肚子,不料赵花容突然“哎呦”一声只说心疼的厉害,怕是心病又犯了,不一会儿就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百药堂慌成了一团,有的给她扇风,有的给她捶腿,又有人给她拿毛巾擦脸。
何伯仲全心照顾夫人,哪有功夫给林柠溪抓药,只得说:“林姑娘,我夫人身子不适,我得照顾她,怕不能给你开方子了,不如改日吧。”
林柠溪点点头。
何知微欲送林柠溪,不料被何伯仲揪住:“你娘都口吐白沫了,你不陪在身边,又要去哪里?”
何知微叹口气站住:“林……柠溪,哎,别忘了来看你的病。”
“嗯。”林柠溪点点头。
何知微转头问他爹:“爹,你什么时候有空给林姑娘开方子?她的病耽误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