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漪一觉睡到大中午,才起床洗漱吃点东西填肚子,秦王就回来了,这位罪魁祸首脸上带着笑,还颇为得意地说,“是本王不对,昨儿个让你累着了。”
屋子里站满丫鬟嬷嬷,即便是心照不宣的事,这会儿被秦王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还是让她脸红,顿时恶从胆边生,在他没有一丝赘肉的腰上掐了一下,秦王吃痛,嘴角一抽,再也不敢说一些调戏的话了。
掐着皮转一圈,饶是他这样铁骨铮铮的汉子,也顶不住啊。
“漪儿的胆子是越发大了。”
他笑着摇头,从奶娘手上接过小团子,把她抱入怀里,问她早上做了什么,有没有听话等等,琐琐碎碎,耐性十足。
小团子用她贫乏的语言回着话,还煞有其事地与秦王告状,“娘娘,大懒猪!”
小团子今早很早就醒了,想要找顾清漪玩,结果被下人拦住,告诉她主子还在睡,小团子不久前睡懒觉还被顾清漪喊过小懒猪,这会儿有了报应,被女儿也喊上了。
得亏她聪明,还懂得把小懒猪换成大懒猪,真让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顾清漪郁结,秦王笑得不行,蹭了蹭小团子的鼻子,毫无底线地应是,“小团子说的对,你和母妃都是父王养的小懒猪。”
小团子满足了,指了指被顾清漪抱上的小豆子,“弟弟。”
秦王闻弦知雅意,立马点头,“对,还有弟弟,父王有三只小懒猪。”
小团子这才笑起来,仿佛一家子都是懒猪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一般,得意的小模样让人发笑。
顾清漪忍不住摇头,这孩子也不知道像谁,怎么一会儿机灵一会儿傻憨憨的呢,她小时候绝对不是这样的!
“好了好了,时辰不早,咱们也该出发了。”
今早就让秋雁去了一趟武安侯府,告知他们中午登门的消息,因而顾清漪等人下了马车,就看到站在门口迎接的武安侯,看到熟悉的面容,一声“父亲”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她忍住了,不过还是福身行了个大礼,“清漪拜见姑父。”
武安侯连忙避开,反而给他们见礼,不管是秦王还是顾清漪都没受她的礼,还顺手把小团子塞到他手里,“姑父还未见过小团子吧,你之前送给她的玩具都收到了,一直在家里念叨你呢。”
小团子一点也不怕生,伸手抱住武安侯的脖子,还甜甜地喊了一声,“祖祖。”
不伦不类的称呼并没有引起武安侯的注意力,他现在已经被小团子的相貌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心里在想着,难怪母亲对秦王府的小郡主宠爱有加,这张和颜舜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蛋,就是他见了,也要一阵失态。
难道小郡主真的是他的女儿转世吗?
武安侯抱着小团子发呆,就连小团子扯他胡子都没发现,但顾清漪看到了,觉得不能纵她这个坏毛病,瞪了她一眼,“小团子,不得无礼。”
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喜欢扯人胡子玩,听说连龙须都捋过,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小团子还是很听话的,立马乖巧地收回手,但是武安侯和昭明帝一个德行,宠孩子是宠到没边了,下意识地维护小团子,“小孩子罢了,太子妃不必苛责她,小团子,没关系,你喜欢胡子就尽管玩。”
小孩子天生就有辨认善恶息怒的本事,这会儿敏感地察觉到武安侯对她的喜爱,立马笑逐颜开,亲亲密密地蹭着武安侯的脸颊,奶声奶气地说道,“祖祖,好。”
武安侯僵住了,女儿出生时他不在府里,回来后两个孩子都能跑能跳了,从未抱过这么小巧精致的孩子,更别说享受这般柔软可爱的小人冲击了,向来冷硬的脸上露出几分无措和紧张来,目光就那般直愣愣地看着怀中的小人儿,半点也舍不得移开。
顾清漪和秦王对视一眼,俱是无奈,秦王不得不提醒了一句,“侯爷,咱们先进去了,老太君该久等了。”
武安侯才注意到自己的失礼之处,竟是让太子和太子妃在门口站了大半天,连忙把人请进来,“是微臣失礼了。”
他一直抱着小团子,并没有交给顾清漪的意思。
直到老太君的院子,朱氏看到自家儿子手上抱着的孩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心里感叹了一声,双手却不受控制朝小团子伸出去,“是小团子来了,来,让太奶奶抱抱,看看重了没有。”
小团子亲亲热热地喊着太奶奶,乖巧地往朱氏怀里扑去,武安侯一阵不舍,但也不敢与母亲抢人,视线一直落在小团子伸手,一刻也舍不得离开。
顾清漪就这么失宠了。
她又是无奈又是好笑,那点伤感都消失的一干二净。或许是碍于男女大防,也或许是被小团子吸引了注意力,自从见面后就没怎么看过她,自然就没发现她的异常之处,他现在怕是把小团子当成颜舜华转世,更不会往她身上胡乱猜测了。
这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还是秦王体谅她的无奈,对着旁若无人的祖孙三代说道,“老太君和侯爷不能这么偏心,我们的小豆子也很乖巧,你们不能厚此薄彼。”
小豆子比较像秦王,再加上他的身份,还真没人敢逗他,不过秦王都开口了,老太君和武安侯都非常给面子地放下小团子,对小豆子花样夸奖,但与小团子对比,怎么都差了一层。
小豆子这娃,还真是可怜。
不过这么一打岔,老太君和武安侯都冷静下来,把注意力落在秦王和顾清漪身上,老太君还好,心里有底,倒也没觉得如何,武安侯心里就犯嘀咕,不知道新太子和太子妃为何对武安侯府抱有这么大的善意,毕竟不管怎么说,侯府毕竟是废太子的岳家,总是需要忌讳上几层的。
知子莫若母。
老太君知道就怕她儿子的榆木脑袋,怕是花上十几年都不能发现顾清漪身上的端倪,便特地把话题往顾清漪身上引导,武安侯也被转移了注意力,渐渐发现了不对劲,脸上露出了惊愕之色。
偷偷挖了荷塘里的莲藕、偷吃蜜饯却谎称被父亲吃了、小时候说要从军,还被长辈罚了一顿……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他的大女儿颜舜华的事迹吗?向来乖巧安静的侄女儿,什么时候这么调皮过?
他忍不住观察坐在对面的太子妃,观察她的情态、小动作、说话的语气和坐姿,越看越是惊骇,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下意识地朝自家母亲看去,见她不以为奇,平静从容得可怕,仿佛眼前这人和他们的华儿相似,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一般。
这怎么可能呢。
武安侯知道自家母亲对华儿的感情,不可能对此视若无睹的,除非她是知道了些什么……他突然想起不久前,目前忽而对亲王府的态度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频繁地在家书中提及还是秦王妃的顾清漪,语气亲昵,与提及华儿时相差无二,他还以为是母亲寄情,现在一看,显然是不简单的。
顾清漪沐浴在父亲时不时打量来的视线下,差点就坐不住了,她知道祖母的意思,也配合着露馅,但不敢保证父亲有没有想到那个可能,毕竟借尸还魂的事情太过耸人听闻,她直接和父亲说她就是颜舜华,恐怕他会不信,只得让他察觉端倪才行。
秦王察觉到她的焦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对着武安侯说道,“侯爷,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猜到他想要做什么,顾清漪惊疑不定地看着他,秦王冲她笑了笑,“放心,交给本王。”
然后就和武安侯出去了,顾清漪不自觉地攥紧双手,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眉头都皱起来了,恨不得跟上去,偷听他们的谈话才好。
“你也不必担心,当爹的若是连自己女儿都认不出来,还算什么父亲?”
老太君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把顾清漪惊得不轻,连父亲都顾不上,怔怔地看着上首那个风霜满面的老人,眼圈立马就红了,“祖母。”
从彼此的心知肚明到现在,祖母终于直截了当地挑明了她的身份。
朱氏的眼里也有水色,紧紧握住她的手,几度哽咽,许久才说道,“好孩子,祖母的乖孙儿,让你受委屈。”
顾清漪跪了下来,把脑袋埋在祖母的身上,熟悉的温度和气味让她心中前所未有的安宁,她不停地摇头,“孙儿一点也不觉得委屈,能够继续和您、和父亲相见,是孙儿修来的福气,倒是愧对表妹,占了她的身体,心中难安。”
朱氏抚着她后背的手微微一顿,叹息道,“漪儿是个好孩子,她是我们颜家的恩人,过几日我去寺里点个长明灯,请回我们颜家家庙,世代享受我们颜家的供奉,也免了她没有子嗣,到了底下孤单一人。”
“好,都听您的。”
顾清漪如此说道,她这具身体是表妹的,她的孩子就是表妹的孩子,日后让孩子们给表妹供奉香火也是应当的,但祖母愿意供奉表妹,给她多添一份福报,她也欢喜的。
而此时,站在门外的武安侯,听着门内的对话,已经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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