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漪自然不愿背上藐视中宫的罪名,只是她身份摆着这儿,再怎么焦急也没有向宫婢解释的道理,只是一脸愧疚地说道,“是我来迟,还请姑姑引路,带我进去与皇后娘娘告罪。”
锦屏还欲再说,秦王却冷冷地一眼看过来,她顿时如坠寒窖,浑身上下透着冷气,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秦王的气势比以往更可怕了。
锦屏被下破了胆,再也不敢多说了,顾清漪侧首看了秦王一眼,见他眸光幽深神色凝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他回神看来,轻声道,“不必担心,有本王在。”
顾清漪心头一颤,像是有急湍冲刷而过,几乎让她心神不稳,好在这时已经到了大殿门口,宫婢们整齐的请安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才中失神中抽离,把视线落在天底下第二尊贵的地方。
阳光落在槅门的玲珑小格上,经过素娟白纱的过滤筛选,再落入大殿时已经柔和了光亮,宛若调皮的精灵在汉白玉铺就的地板上跳跃,旋转这儿耀眼明艳的光辉。殿宇内的珠帘绣幕,雕梁画栋,更是被阳光镀上一层绚丽的光辉,铺设奢靡,精致华美,无一不显示着皇家的尊贵。
承乾宫的摆设,一如往前。
隔着重重的珠帘,已经能听到里头娇软甜腻的嬉笑声,其中一道女声清脆圆润,吐字如珠石罗玉盘,活泼昂扬,正是她昔日的妹妹颜舜英。另一道声音语速略快,带着不容置喙的娇气和蛮横,一听便知其人性子独断专横,平日里是不会吃亏的主,一定是玉安郡主了。最后一道声音偶尔插上一句,平稳温和,娓娓道来,每每能让两人退避锋芒,除了皇后再无她人。
果然,待宫女掀开重重珠帘,顾清漪便见到了内殿在座的三名女子,上首坐着的是当即皇后杨氏,她穿着一身皇后常服,凤凰羽线织造的衣裳在阳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宛若凤凰于飞,彩绣辉煌。她高高的鬓发上插着凤凰衔珠的金步摇,圆润硕大的东珠流光溢彩,衬映了一室的繁华。
顾清漪见过皇后许多次,脑海里留下的印象只剩下庄严与华丽了,至于五官如何,早已经被一片辉煌模糊了线条,成了黯淡无光的模样。
坐在皇后左手边的是颜舜英,皇后喜奢华,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颜舜英原本就喜爱颜色,碍于身份虽然不能比皇后更华丽,但一身的行头无一不精致华美,更衬得她容色娇艳倾城,宛若神仙妃子。
与她相比,玉安郡主的容色稍逊一筹,但她穿着一身大红色宫装,娇艳又浓烈,仿若一团燃烧的大火,似乎连空气都焦灼起来。
也是她第一个朝珠帘方向看来,直接越过秦王把视线落在顾清漪身上,视线在她翠绿色宫装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她的脸上,柳眉一挑便开了口,“哟,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顾家大小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呢。只不过也太难请了些,倒是让我们好等。”
扑面而来的敌意和不屑,藏都藏不住。
顾清还是颜舜华时,与玉安郡主井水不犯河水,平日里没什么交往,但也听说过这位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但凡冒犯到她的,无不被报复得名誉扫地,再无翻身的可能。至于其他无干系人等,她一贯是端着郡主架子,爱答不理的。
现在玉安郡主对她的敌意毫不掩饰,显然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不然也不至于恶言相向。
再看皇后唇角含着淡淡的笑,并无反驳的意思,她的心沉了沉,刚要跪下请罪,就被秦王挡在了跟前,并没有理会玉安郡主,而是直接向皇后请罪,“是儿臣不对,儿臣在宫外遇到顾小姐,耽搁了一些功夫,还请母后恕罪。”
“娘娘您看,都还没娶进门呢,表哥就护上了。”
只是玉安郡主不依不饶,还未等皇后说话,就笑嘻嘻地接了话,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意有所指地说道,“看来顾小姐果然是手段非凡,但凡男人见着了就念念不忘呢。“
这句话说出来就十分严重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顾清漪是放浪形骸之人,传出去她恐怕又要说不清了。
顾清漪沉下了脸,抬头直视着玉安郡主的眼睛,冷然道,“臣女与外男相交,素来守礼本分,未曾有过僭越之举,郡主何处此言,污蔑臣女清白?”
玉安冷哼了一声,“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明白。”
“她做了什么?”
秦王冷冷地开口,神色不像是提问,反而是苛责,“玉安若是对本王未来王妃品行有何质疑,直接上折子请父皇收回成命,何必在此酸言酸语。”
玉安被他冷肃的目光看着,方才鼓起的勇气褪得一干二净,脸上终于带上了惧意——她是承平公主独女,当今圣上亲外甥女,从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怕秦王。她以为听到未来秦王妃与外男不清不白时秦王会起间隙,没想到他忽然还会出言维护。
顾清漪那女人,当真是狐狸精转世不成?
她色厉内荏地说道,“哼,上折子就上折子,舅舅疼我,说不定就收回成命了!”
再有半个月就要成亲了,皇帝怎么可能会收回成命呢,圣旨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酒,能够随便儿戏的。在场的人都知道,玉安郡主只是给自己台阶下罢了。
殿中气氛变得十分尴尬。
皇后看了一眼左手边的太子妃,不知什么缘故,自从秦王和顾清漪进来后,她就特别安静,艳丽的面容甚至带着惶然不安之色。皇后不由眯了眯眼,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闪过了一抹厉色。
然而再看向下方的秦王和顾清漪时,她已经恢复了皇后特有的宽和慈厚的面孔,温声道,“玉安不过是说一句笑话,偏你们就较真了,没得伤了彼此的情分。”
声音虽然温和,含沙射影却是半分不减,这是在责怪他们小题大做了。顾清漪想起前世所见到的皇后,再与今日对比,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似的,果真是站在了不同的角度和立场,才能看清真正的真相。
她心中暗暗讽刺,却不得不地下了头颅,与秦王一同告罪,皇后摆了摆手,“罢了,总归是一家子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不必这么见外。倒是秦王,自你凯旋归来,本宫只是在宴会上见过你一面,这几个月来心里一直惦念着你,也不知你在边关过得怎么样,回京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许多事想问,只是不方面出宫看你,便一直耽搁了下来。好在你今日来请安,也算是平了本宫这几个月的思念之情了。”
秦王垂下了长长的睫毛,清声道,“儿臣最近几个月无暇抽身,不能进宫请安,还请母后恕罪。”
“罢了罢了,你这孩子真是的,从小到大都一直这么见外,动不动就请罪,本宫可不爱听。”皇后一脸无奈地挥了挥手,开始赶人,“秦王你请安也请过了,快去忙你的,我们和顾小姐说几句私房话。”她的目光落在顾清漪身上,似乎才发现她一直站着似的,转而对着锦屏呵斥道,“锦屏,怎么还不给顾小姐看座?”
锦屏连忙告罪,引着顾清漪去太子妃右手边坐下,秦王站在原处不动,冷凝这一张俊脸看着顾清漪,皇后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轻笑道,“怎么,秦王还怕我把人吃了不成?”
话已至此,秦王再留下就是不知礼数了,只见他抿了抿唇,道,“儿臣不敢,若顾小姐有什么不周到之处,还请母后见谅。”
他朝顾清漪看了一眼,终于还是行礼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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