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举动引起了村民的轰动,这猪耳朵可是猪头的重要部位,村民们只能分到猪身上的肉,猪头是供奉神明的圣体,不能随意分吃,要留在祠堂里供奉上几天的时间,再分给村里受尊敬的人吃,
没想到,居然有人当众扯下了猪耳朵,这可不吉利啊。
扯下猪耳朵的男子很年轻,身形矮瘦,他抢了猪耳朵,立即疯疯癫癫的往一边儿跑去,正好撞上了站在台阶前面的二姐清纱,两人双双倒地,猪耳朵滚到了一边地上,正好滚到清葵脚下。
清纱立即哭了起来,拉着自己被碰脏的新裙子,毫不温柔的踹了偷猪耳朵的男子一脚。
“娘。。我的裙子脏了,呜呜呜…”清纱气的掉眼泪,她突然认出了男子,不害怕的伸手钳住男子的衣服,两人拉扯了起来“原来是你这个贼,偷肉贼!”
“这不是金氏弱智的小儿子狗子吗。。”
“年纪轻轻的就偷东西,他爹黄泉有知还不得伤心死。”村民都认识他,立即议论了开来,上前围住了偷猪耳朵的男子。
原来,这个偷猪耳朵的大男孩,叫狗子,是个痴呆儿,是清家大伯在世时收养的干儿子。
老爹清石鹤家本是三兄弟,他排行老三,还有大伯和二伯。
大伯清石禹,因为患有疾病,不能生育,就领养了个穷苦人家不要的儿子,以后给他送终。
后来突然就讨了二婚的金氏金燕做老婆,金氏改嫁的时候,带着一双健康的儿女进了门。可大伯也没丢弃这个领养的孩子,后来才知道,这个领养的孩子的父母是金氏的亲戚。
金氏的第一任丈夫是个穷秀才,考了半辈子,漂了半辈子,好不容易中了秀才,就死了,留下一对年纪小的儿女给金氏独自抚养。
后来大伯常照顾金氏,金氏也就不顾流言蜚语,嫁给了大伯,并且把狗子视如己出。
后来,可怜的大伯也患病死了,整个家里的重担都放到了金氏的身上,照例说,金氏也是清家的一分子,清葵要叫她一声大婶婶。可不知怎么的,金氏和继母苏落梅是死对头,关系很差,苏落梅平日最讨厌金氏,很少走动。
大伯走后,干儿子狗子就托付给了妻子金氏,狗子成天就流着团哈喇子在家里呆着,什么也不会做,是村民眼中的蠢孩子。
清葵虽然傻,但那是因为吃了姨娘喂的脏东西,虽傻不痴。而狗子,是天生的痴傻,治是治不好了。
狗子的智力基本跟白痴无疑,尽管已经十六岁到了快成家的年龄,却没人肯嫁给他,连名字都是随便取的。
平时,他很少会离家,金氏的亲生儿子和女儿都已经长大,都很健康,只有狗子脑子不正常,但也没见他有偷抢的毛病。他突然来抢猪耳朵,实在让人想不通。
人群骚动了起来,清纱还哭着扯着狗子不放,狗子仍旧流着口水,一身灰棉絮团的破衣裳。被清纱抓住后,狗子睁着个憨牛铃似的眼睛,皮肤干的结了一层皮屑,两眼无神,瘦如排骨,不敢乱动的看着盛气凌人的清纱。
“呀,好脏!”清纱发觉手被狗子的衣服碰脏了,气的又踢了狗子一脚,狗子坐到地上,嘴巴里含着一根沾满口水的线,有些怯懦的看着周围的村民。
“别怕,娘在这呢,看谁敢欺负你”苏落梅已经牵清博赶走了过来,护着女儿牵着儿子,人前她可是一副慈母的模样,但这掩饰不了她对狗子讽刺和嫌弃的眼神。
“怎么回事,狗子怎么了?”清石鹤也走了过来,叔叔清福全看了几眼,祭台上的猪肉还没收拾好,所以他没有过来,只是不时的观望几眼。
“不要打狗子。”人群里又钻出来一个小姑娘,年纪跟清葵差不多,穿着普通布料的裙子,模样俏可乖巧,唯一引起清葵注意的是,她的发尾别了一朵山野里的兰花,给人一种清雅的感觉。
“双薇表妹,她怎么也来了。”紫箩跟清葵挨在旁边看热闹,见这个发尾别了兰花的小姑娘突然冲到狗子面前保护,不禁得说道。
“表妹?她是谁?”清葵不解的问道。
“金二嫂的女儿,是狗子名义上的妹妹,她不是过世大伯的亲女儿,所以我们叫她表妹。”紫箩解释道,一手挽着清葵,站在人群前看着这一幕。
“哦。”好复杂的家庭关系,清葵从议论的村民和紫箩口中读懂了,白双薇是金氏改嫁带来的女儿,金氏全名金燕,白双薇和白双齐是她的一双儿女,也就是清葵的表妹和表哥。只不过,白双齐跟他生父一样,日夜读书考状元不出门,虽然已经讨了老婆,但很少露面。金氏大婶平日又忙,没有来参加祠堂的仪式,只有女儿白双薇来了。
想不到的是,狗子也溜出了家门,抢了供品猪耳朵。
“娘,狗子这贼,一点教养都没有,弄脏了我的裙子,还抢供奉的猪耳朵,要教训他才是。”清纱一板一眼的,拉着苏落梅气愤的说道,不饶人的样子,跟苏落梅学的一点不差。
“不要啊,三婶,清纱表姐,狗子他不是故意的,狗子他平时从来不会这样的,弄脏了表姐的裙子,我可以帮表姐洗干净,你们不要生气。”
白双薇蹲到狗子前面,扶着神志不清的狗子,恳求苏落梅道。
“双薇,先扶你弟弟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清石鹤主持局面的说道,一边,大哥清展已经帮着白双薇扶起了狗子。
“说什么说,金燕也真是的,这大冷天也不看好孩子,跑到这来闯祸,多扫大家的兴啊。”苏落梅不爽的说道,话里话外,另有意思。
“哎呦,多好的猪头啊,老许烤着猪花了一天的功夫呢,就被这白痴儿给糟蹋了。落梅啊,这可得好好的管一管,触了霉头可不好。”
这时,宰卖猪肉的刘秀珍也走了上来,这猪就是她和丈夫许亮宰杀了后烤的,猪头是专门另外烹熟的,偷偷的分了不少的肉.
这会儿,走到苏落梅旁边,抖擞着一身肉,故意衬着苏落梅的不欢喜劲儿责道。
村民也纷纷议论起来,道是金氏不管顾好孩子,放狗子出家门惹事情。
“我不管,这裙子是新的,我就要他赔。”清纱随了苏落梅,都讨厌金氏家的人,这会儿更是不领情,扯着清石鹤的手委屈连连的。
“裙子洗洗还能干净,这猪头缺了猪耳朵,可就晦气了,还怎么供奉啊。这猪可是千辛万苦打猎得来的,都是大伙儿的心血,依我看,金氏得赔一头猪才是。”苏落梅的表妹王桂花也走了过来,扬着手绢儿,一脸的鸡婆样,故意夸张的说道。
白双薇听着惊了一跳,这猪太贵了,她们根本赔不起,她不由得伤心的啜泣了起来,低着头道歉,“对不起…都是我没看好狗子,娘在家里修补衣服,大哥最近考试还要花钱,大嫂又怀孕了需要买补品,真的没有多余的钱可以买猪了,三婶母三伯父,双薇在这替狗子给你们赔不是了,希望你们能谅解。”
白双薇懂事的道歉,洁白的小脸温婉如云,面色乖巧温柔,是个乖孩子。女儿如此,母亲应当也不会太差吧,清葵在心里默念。
“展儿,快扶着双薇。”清石鹤说道,睡了一觉,清石鹤的神色明显清朗了不少,他露出当家的威仪,又安抚道清纱,“纱儿乖,狗子哥哥只是饿了,他不是故意要偷猪耳朵撞脏你的衣服的。”
“爹。”清纱不依的叫了一声。
苏落梅眼皮一翻,不乐意的道,“饿了?怎么,金燕没给你们吃饭吗,大哥死的时候留了那么多的土地和钱粮,不可能连几张嘴儿都喂不饱吧。实在要是饿了,来婶婶家里吃东西就是了,干嘛在大家面前出丑呢。狗子他是脑子不好使,难道你们母亲金燕不知道吗,怎么也不安排妥当,让他这样跑出来胡闹…”
“好了,小孩子不懂事,大家别见怪。”清石鹤沉了沉嗓子,道。
苏落梅只好闭嘴了,搂着儿女,不痛快的翻了个白眼。
“怎么能这么算了呢,清村长,这猪肉也不是一家两家的事儿,再怎么样也得让金燕过来给个说法吧,该赔的还是要赔的,这猪头就算不供奉了,也是要分给村里捕猎得力的几户村民的,这少了个耳朵,缺斤少两的,差价总得赔偿啊。”王桂花帮着表姐苏落梅怪声怪气的搭道,她是出了名的多管闲事。
“就是就是,也不知道是肚子饿了偷的,还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明明可以分到肉吃,非要抢,这孩子怎么教的。。”刘秀珍也扯着大嗓门,摆了谱,跟着附和。
有了她们的助力,苏落梅得意的仰起头,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清纱也露出了挑衅的笑。
“这…”清石鹤布了纹路的脸上浮上难色,看了看清展,清展也只能扶着流口水的狗子,说不上话。
“去,双薇,赶紧把你娘叫来。”王桂花又立刻没好气的催道。
白双薇双唇微颤,抱着狗子,情绪低落,看上去十分可怜无助。
清葵看的不忍心,怎么能这样欺负一个脑子不全的人,还有白双薇,清葵觉得她是个不错的女孩,孝顺的维护自己的母亲金燕。
不管金燕人怎么样,清葵都相信,狗子不是故意的。而且,她隐隐觉得,狗子就算是个痴呆儿也不会这样抢东西,说不定是真的有原因。
“等等!”清葵灵睫飘动,清脆的音质飘浮,她把手里分到的猪肉放到紫箩手上,勇敢的站了出来,打断了混乱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