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佳,有客人找你!”
“诶,来了!”
陈佳敏匆匆挂了电话,从楼梯那边跑出去。
走廊里是一条黑色抹胸短裙的浓妆女孩。
陈佳敏问:“谁找我?”
女孩眨了下戴着浓密假睫毛的眼睛,“还能有谁,就最近三天两头来找你的那个大金链子。”
“强哥啊?”
“我怎么知道,顶头最南边那个包厢,你去看一下不就完了嘛。”女孩甩了下烫卷的头发,扭着水蛇腰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陈佳敏对着她的背影嗤了一声,“臭婊子,神气个什么劲。”
……
火车进站已经过凌晨。
梁桢背着包随着人群下车,车内开了空调,人多又全部挤在一起,倒不觉得冷,可是一下车直接感受到的都是扑面的寒气,特别是月台上都是呼啸而过的穿堂风,吹得梁桢不觉抖了下,赶紧把敞开的大衣裹紧。
钟聿住国贸饭店,离火车站很近。
来的路上梁桢已经想办法从陆青那里弄到了地址,她在车站直接打车过去,到酒店大堂也不过二十分钟,可是电梯需要刷房卡,梁桢跟前台服务员忽悠了十来分钟也没能混进去,她不得不给钟聿打电话,然而那边却提示已经关机。
梁桢:……
她本想给他一个惊喜,所以来之前根本没打招呼,到了这边才发现联系不上,大过节的赶了半夜路,梁桢当时整颗心都凉了一半,可来都来了,总不能在大堂干坐着,于是梁桢只能硬着头皮给陆青打电话。
号码拨出去,那边传来均匀的嘟嘟声,好在电话是通的,只是一直无人接听。
梁桢刚准备挂断……
“阿聿,小心!”
她心口抖了下,握着手机转身,门口进来两男一女。
梁桢先认出陆青,随后发现他手里扶的竟是钟聿,旁边还跟了个身形高挑的女孩子。
女孩上面一件浅橘色毛衣,下面紧身牛仔裤,大晚上还戴了鸭舌帽,一身休闲打扮,脸上盖了口罩,面容看不真切,应该算是很低调了,但梁桢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手里的手机还没挂断,陆青兜里铃声大作。
“章小姐,麻烦您帮忙扶一下。”陆青支住钟聿的身子,伸手摸手机
章汐应了声,“到酒店大堂了,你再坚持一下。”结果陆青一松钟聿就往另一侧倒,章汐顺势挽住了他的腰。
陆青顾不了太多了,已经掏出手机,结果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喂…”他隐隐往下沉了一口气,大概是想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一点。
梁桢抿了下嘴唇,看着钟聿崴着身子几乎要把头靠到章汐的肩膀上。
“陆青,三点钟方向。”
“啊?”
陆青起初压根没明白什么意思,但视线还是本能反应地往三点钟方向看了一眼,结果看到梁桢举着手机站在大堂吧的指示牌前面。
后来那一眼被陆青记为人生梦魇,当时整个人都懵了,表情神态都是一副干了坏事被抓现行的惊恐。
梁桢反而显得还要正常一些,她挂掉电话,插着大衣口袋朝三人走过来。
短短十几米距离,高跟鞋踩在酒店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一声声咚咚咚的脆响,陆青只觉头皮发麻,后背冒汗,直到梁桢走到面前,他还举着手机。
“梁小姐。”最后是章汐先出声,她摘掉口罩,“阿聿说你不在B市啊,是今晚刚到的吗?怎么也没提前说一声。”
陆青当时连死的心都有,心想姑奶奶您就别多嘴添乱了,但是这种情况他又没胆子制止。
好在梁桢并没什么过激反应,她只是往前又走了一步。
钟聿低着头,身子很吃力地斜靠在章汐身上。
“他这是喝多了吗?”
“啊?”陆青接话。
梁桢突然笑了笑,“傻了啊,问你呢,他是不是喝多了?”
没有意料中的暴怒或者生气,语气反而轻柔无比,陆青在片刻晃神之后赶紧回答:“是,吃饭的时候多喝了几杯。”
“平时他酒量也不差啊,这得喝多少才能喝成这样?”梁桢嘴里抱怨陆青,“你也是,明知道他最近压力大,工作又辛苦,居然还让他喝这么多酒,你怎么当的助理!”
口气不凶不恼,说话间已经过去将钟聿另一条手臂圈到自己脖子上,“章小姐,真是麻烦了,这么晚还让你特意陪陆青送一趟。”随之手臂一揽,人就靠到了她身上。
“我先带他回房间了,你们也早点休息!”说完吃力撑住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钟聿,歪歪扭扭地往电梯方向走,边走还边嘀咕:“沉死了都,喝这么多酒,熏得要命…”
这口气有抱怨,有嫌弃,却唯独没有生气或者愤怒。
直到梁桢扶着钟聿进了电梯,陆青才敢摘下眼镜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章小姐,今晚……”
然而话还没说完,章汐已经重新戴上口罩,面无表情地转身往外走。
最后就剩陆青被扔在空荡荡的大堂,他看看电梯,又看看门外,嘴里龇了声。
这特么都算什么事儿!
钟聿一米八七的高个儿,梁桢咬紧牙才把人扶到房门口,手一甩,肩膀上的人跟块石头似的直接撞到墙上,喝醉的人没意识,但多少还有痛感,嘴里不由嘶了声。
站不稳,失去重心又沿着墙根一屁股滑坐到地上。
梁桢丝毫不心疼,把街上的挎包甩到背后,蹲下去搜他身上的口袋,最后从后边裤兜里翻出房卡。
刷卡开门。
“起来!”她朝地上的钟聿踢了一脚。
钟聿身子往一侧崴,人没醒,却被踢得整个人倒了过去。
还好酒店走廊上铺的地毯够厚实,他脑门砸地,也就细细一声闷响。
梁桢插着腰在旁边喘了口气,进屋放了包,脱了高跟鞋再出来。
钟聿还崴着身子躺在地上,踢不动又叫不醒,最后是被梁桢拽住两边胳膊,跟拖牲口似的硬生生拖进了房间。
进去之后整个人四仰八叉躺在玄关过道上,梁桢关上门,在钟聿旁边站了一会儿,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扔了大衣一屁股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钟聿晚上喝的是红酒,当时喝的时候不觉得,回来路上吹了一会儿风,后劲来得特别猛,一下就睡过去了。
人在喝醉的情况下压根记不住事,但那劲来得快也去得快,人醒也就是一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或者说其实是被头疼给闹醒的,只觉脑壳像是被什么拉扯着要裂开,浑身散架似的翻了个身,却又听到“咚”的一声,后脑勺撞在了什么硬物上,捂着坐起来,浑噩的意识还没完全归拢,但还是很快发现自己没有睡在床上,而是坐在房间门口的地毯上。
陆青那个王八蛋!这是钟聿醒过来之后的第一反应,但并没急着起身,宿醉之后脑壳疼得厉害,他揉了下太阳穴缓过一点神,从兜里摸出手机想看下时间,结果摁了几遍才反应过来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
屋里没开灯,厚重的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也不知道外面有没有天亮。
钟聿撑着起身,第一次没起得来,小腿发软又坐了回去,这才发现自己腰酸背痛浑身没一处舒爽。
狗日的东西!他在心里又把陆青骂了一遍,最终扶着墙沿站了起来,步子不稳地往屋里走。
住的是套房,需要先经过客厅和会议室才能进卧室,好歹还能分得清方向。
钟聿一路扯掉了皮带和扣子,将裹了一晚上已经发馊的衬衣和裤子剥干净,也懒得洗澡了,揭开被子一下趴到了床上。
梁桢到快天亮的时候才勉强睡着,这会儿也才眯了一会儿,很轻易就被吵醒了,睁开眼,枕边已经趴了人。
宿醉之后的回笼觉来得特别快,钟聿几乎是沾床就直接睡了过去。
梁桢借着屋里一点微弱的光看,高挺鼻梁,狭长眼形,怎么看都是一副特别讨人喜欢的面孔,他还喜欢趴着睡,用手臂枕在自己脸下面,肩膀到小臂的肌肉便是一条流畅的线条。
这人睡着了都特别好看,然而梁桢却越看越清醒,越看越生气。
她干脆从床上坐了起来,磨了下牙根,默默抬起一条腿,朝着钟聿就用力踹了过去……
睡得毫无防备的人被踹得从床沿滚了下去,但并没有直接跌到地上,大概是潜意识里还有求生欲,跌的那一瞬拿手扒拉了一下,拉到床上的被子,屁股先着地,继而是被他拽下去的被子整个盖到他脸上。
“卧槽!”梁桢听到地上传来闷闷的一声。
这一摔肯定得醒了。
钟聿踢了两下,扯开糊住脸的被子,以为是半夜自己睡觉滚到了地上,又恼又怒地又自个儿爬到了床上,结果一抬头,床上端端正正坐了一个人……
那一瞬,大概万千恐怖片里的午夜惊魂都没这么吓人。
钟聿连人带被子又摔了下去,这次摔得特别彻底,直接是后脑勺着地,两条腿还搭在床边上,样子滑稽又搞笑,然而梁桢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她静静坐那,听着地上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