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隔了一条街的酒楼雅间内。
“不知邀我前来,是有何生意要谈?”
李三天背斜贴在坚硬的梨木椅靠上,拉起身子目光直直的看向身旁的人。
这个自称姓严的年轻青年男子先在铺子里买了上百两的吃食,又跟赤峰说有生意要谈,赤峰才把他找了过来。
这人拉着他已经吃了好几壶酒,聊的话却都不在正题上,要不是他酒量好,这会恐怕已经醉了。
严姓青年听了这话,颇为爽朗的笑了几声,他面目清俊,这一笑更是添了几分风流:
“李兄何必说这些扫兴话,酒足饭饱再谈生意岂不美哉?”
说着亲手斟了一满杯酒,递了过去:“李兄请,再饮一杯,给我几分薄面!”
李三天瞥了一眼递过来的酒,也不去接。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的人,是想灌醉他做什么。
严宽瞧着这新木斋东家淡定冷清的脸,没有丝毫醉意,眼神不善,应该已经察觉了什么。
他一来看见这东家如此年轻,便生了将他灌醉的心思。都说酒后吐真言,到时候一问,吃食配方都得了,他这趟任务便结束了,不用多费心神。
不过现在吗,已经被发现,那还是按原计划进行罢。
“哎呀!既然不想喝了,那便来谈正事罢,我姓严名宽,是延安府最大的茶食坊鹿平斋的三管事,鹿平斋你可听说过?”
严宽将酒杯放下,一脸自得的睨着李三天,高高在上的模样好像面前人是个低人一等的乡野村夫。
李三天被那眼神盯着有些不悦,但没露出什么情绪来。
声音平静的问:“究竟有什么事?”
这答非所问的刻意无视让严宽宛如一拳头打在棉花里,一口气憋的不上不下,果然是僻壤之地的莽夫,这本府极有名的鹿平斋都没听说过!
又想着正事要紧,等这任务完成好,看他怎么来教训这个无礼的村夫!这样一想,心里爽快了许多,面上便显出极亲切的笑来:
“这鹿平斋是本府延安府最大的吃食坊,共有一家主铺,十五家分铺,极有名气,是达官贵人常去的地方。
而如今,李兄的好运来了!我们东家从府上听说了你这吃食铺子,很是赏识你,不忍埋没你这样的人才在这穷苦地界,便想买了你这吃食铺,并给你做一家鹿平斋分铺的大掌柜为他做事,你可愿意?”
李三天弹了弹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原来是铺子的名气传到了府上,这大茶食铺的人来婉转的要配方了,这脸皮可真厚实。
“我看不上你们的茶食铺,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就走了,小爷还靠你们赏识?”
李三天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睥睨着椅子上的人,修长健壮的身体迫下去,头贴在那人耳边,邪魅的勾起嘴角:
“爷背后可是有人的…,乌山。”
说完,长腿一迈,越出了雅间,指尖轻轻一勾,门“哐”的关上了。
严宽被李三天突然压下来的动作一惊,又听着他饱含深意的话思索了片刻,等着回过神来,人已经走远了。
严宽敛着眉,随意的倒了一杯酒送进嘴里:“乌山?隐世家族?”
他有些怀疑,听闻乌山最多隐世大族,其中不乏顶级世家,家中子弟成年后会独自出来磨砺,成就一番事业,但…,这般随意就碰上一个也太不真实了!
他不是没脑子的人,可不会被人随意诓骗住!
烦躁的站起身子,手敲在桌上,希望有规律的声音能帮着顺顺发乱的思绪。
“嘶,”严宽咧了下嘴角,“但也不是不可能啊?这个李三天人模人样,气势不俗,话也说的嚣张,像是有什么依靠。
还有那穿着衣料虽一般,但那设计显然是专门的,款式衬出了整个人的优点,也有一股独特韵味,像是世家子弟身边得脸的下人装扮!”
这样一想,倒也是很有道理,越品之前的细节就越觉得像,那李三天年纪不大酒量却很好,显然是经过特殊训练的,身材健壮有些武艺,也符合世家子弟身边人的要求。
“哎,这样…如果是他故意这样威胁我呢?”
严宽捋了半天头绪,也没有弄明白,索性叫人把新木斋里买来的东西搬上来,他一样样试吃。
只是听说过多么好吃,还没有尝过,心中又嗤笑,这僻壤之地的东西,能比得上他们鹿平斋吗?
先拿了个绿色的叫布丁的东西,入口柔嫩滑腻,带着点悠扬的茶香,极其美味。
严宽瞪圆了一双桃花眼,惊愕到有些结巴:“这…玩意儿怎么这么好吃?!”
他不信邪的又尝了其他东西,脸上透出一种似喜若震的纠结,这东西根本不似僻壤之地的人能弄出来的!
放弃般的放松了身体,吃了不少桌上的吃食,肚儿饱饱的回了客栈,有些美食一餐后的爽快:
“罢了罢了,这会儿可不是我能做的了主的,回去让东家看着怎么办罢!”
他这会已经信了九层了,余下的一层不过是生性里的本能保留。
歇在不怎么华丽的客栈里,冰盆缕缕的飘着白烟,催生一丝无聊。
脑子里忽的印出一个想法,明日去新木斋看话本子去,有了美食的铺垫,他倒对那同样名声远播的话本产生了好奇。
*
李三天出了酒楼,就直接回李宅去找李玉情。
李玉情正在做眼线水,把深色的脂粉用油和蜂蜜调成流动状,调好后拿支尖尖的笔蘸适量汁液来画。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本就明亮的眼镜更有神了,满意的点了点头,效果还不错。
她在现代时妆化的多,就去了解了一下怎么自制天然化妆品,用天然的东西伤害总会小些。
这里各种颜色的口脂都有,不过没有粉状的,除了白粉。她去胭脂铺里定做了一批粉状的来当眼影阴影。卸妆油自制成功了,只有高光目前还没找着可代替的东西。
如今九月都已过了几日,等着入秋进冬,便又是一年,离回去的日子更近了,这些业务能力也该捡起来了。
妆都说越化越好,她这家伙什准备的差不多,便开始每日练习,早上起来就化个妆,每日一种风格。
李玉情听着李三天的禀报,把手上的各样脂粉都收好,让他找个马凳坐下。
彼此熟悉后,也不讲什么避嫌了,有事时通报一声同意了就能进来,这宅内她最大,当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自从这新木斋开业后,名气是越播越远,周围的几个镇县都有爱好美食的人慕名而来,来了自然是满意而归,回去夸赞夸赞又引来一批好奇的人。
还有府镇之间来回交易的行商打广告,这自然给了广告费的,商队的人都免费送些茶饮,还可以打九折。
“你这招跟杨嬷嬷学很好啊,都会拉大旗来装老虎了。”
听完李三天的回禀,李玉情语气不咸不淡的开口,这样处理可不是个好主意。
“这时的情况和杨嬷嬷当时有很大不同,我们铺子和人可都有据可察,不是扯面大旗丢了就能藏匿跑路的。”
呼出一口气,瘟怒道:“这些日子给你管事,可真是光长虚势不长本事,这样的大事都没问问我的意见?就这般兀自做了决定,查出来你想怎么办?”
李三天听着小姐开始不咸不淡的语气,就知道这次肯定是做错了。
又听着这话,心里咯噔一下,悔意懊恼自责纷纷涌上来,低下头长睫垂着敛住眼中的情绪,嘴唇紧紧抿起。
身侧的手握成拳,用力捏的咯吱直想,心中暗唾自己,怎么当时没想到这个后果,自顾爽快害了小姐!他是被这些天众人的追捧迷了眼吗,竟自得到如此嚣张!自己真的该死!
双膝一弯,膝盖重重的磕在地上,抬起头来,露出已经发红的双眼,从喉咙里憋出沙哑嗓音:
“都是我的错,这次如此不谨慎害了小姐!
小姐您罚我吧,我愿意受任何惩罚,只要我下次还能为小姐效力!”
说完重重的把头给磕了下去,一会额上就冒出了血丝。
李玉情抬眼看了下李三天,“别磕了,现在也没坏到不可挽救的地步,这次就当买个教训。
也就是这些日子生意顺风顺水,没有波折,那些赞叹红火才让你们一个个的都以为自己有多厉害了,行事都马虎起来!
自己下去领二十大板,管事的事让李蓝杭来做,他是个心细的,一直都很仔细谨慎,如今看来是强过了你!”
李三天松了一口气,只有小姐还用他就好,不过管事给李蓝杭…,这样想着,眸光瞬时就阴沉了下去,闪过一丝不甘心,又很快隐去了。
起身,朝自己小姐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去前院领二十大板。
先让李蓝杭当当罢,他总能再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总归是自己不够谨慎,才失掉总管的位置,小姐这位置可是打初就给了他,却被他如此辜负…
他犯了这样大的错,还不知道如何解决这余下的危害,小姐刚刚建好的一点根基就要被人夺去了?
用力咬着自己嘴里的肉,越发的恨自己了,刚才不觉得,如今细细想来自己可真是…,不由的更加用力的咬紧了肉,发泄着种种后悔。
刺鼻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李三他却毫不在意的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