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笑那日在蕴秀宫见到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刚穿越过来就见到的辛贵人。
辛贵人年岁不大,也没有见过玉贵妃的气势,不消几句话就已经交代了个清楚。
原来辛贵人原是裕王别院上的,裕王瞧着她姿色不错就抓了她家人,逼着给送进了宫。辛贵人胆小,进了宫也是畏畏缩缩,裕王那边一直也没联系她,她也就想着谨小慎微的过日子。
谁想到消停的日子没过两天,高兴就在北境打了胜仗,裕王眼见高家势起,通过宫里的眼线知道当时的皇上和高嫔亲近,便安排辛贵人搞事,这也就有了高笑和靳煜穿越而来时候的那桩摔下假山的事。
辛贵人这事做的并不周密,裕王也当她是枚一次性的棋子,但只要能借高嫔打压高家,也是笔划算的买卖。
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辛贵人竟然从这件事中安然脱身,裕王便觉得这个女人有点手段,就一直将她留在宫中,直到毒害靳烨这件事,她才又被派上用场。
只是不巧,这回辛贵人没有那样的运气,被翡翠当场抓个正着。
一旁的史嬷嬷听说那纸包里搁的是毒药,当时便跳起来,顾不得尊卑上下,一个巴掌打在辛贵人的脸上,“这怎么就是毒药,你这恶人害我!”
说完就爬过来想抱住玉贵妃的腿,被旁边站着的身强体壮的粗使婆子一把按住,“干什么!”
史嬷嬷哭着的泪眼模糊的上前:“娘娘,奴婢不知情啊,我是真的不知道那里头是毒药啊!”
玉贵妃满脸嫌弃,“你不知情?那还往世子的碗里放,说出的话,你自己信吗?”
史嬷嬷摇着头,指着一旁垂泪默不作声的辛贵人:“都是她,都是她撺掇我,她说那里头的是让人睡觉的药。”
史嬷嬷被婆子按住,不能上前,只一味悔恨的捶着地,哭喊道:“她说世子吃了没精神,就是琉璃姑娘没照看好,这样我就能回世子身边照顾。”
“两位娘娘,我也不想啊,我不得已啊,世子自打出生就长在我的眼皮底下,那就是我的命根子啊,我怎么会害他呢,我怎么会给他下毒呢!”
史嬷嬷哭的撕心裂肺。
但在场的人对她这番言语全不动容,尤其是高笑,更是少见的冷漠:“你说他是你的命根子?他若是你的命根子你怎么会给他下药,即便那不是毒药,是昏睡的药,靳烨才是个五岁的孩子,他的神智怎么可能不受影响,他是个多聪明的孩子!”
“这事你若犯下一次,说自己是糊涂也便罢了,可是你从辛贵人那里讨了三回药,可见你狼子野心,你那靳烨当孩子吗?你只拿他当做指望,你想牢牢的把控他握着他,供你倚仗,供你快活,你自己想想,你一把年纪,活出一副什么心肝!”
史嬷嬷哭倒在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一味的讨饶说冤枉,高笑看着她这幅样子,胸中说不出的郁闷和愤怒,又想开口,却突然哑住声音,直直的看向前方——
靳煜正拎着书包呆呆的站在门口,旁边还跟着手足无措的琉璃。
史嬷嬷朝着高笑的视线望过去,像是见了救星一般,挺起身子朝靳烨扑过去:“世子救我,我真的是糊涂,请世子看在老奴从小照顾您的份上,为老奴求个情吧!”
高笑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史嬷嬷,现在看她又整这么一出,心里更加不屑,但又碍于靳烨在场,也不知道靳烨听到了多少,刚想招手叫靳烨过来,就见着靳烨拎着装书的布包,走到高笑旁边,挨着她的腿站着,声音中仍有稚气,但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定,坚定不容动摇:“既然嬷嬷做了错事,就请娘娘打发回安王府吧。”
高笑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史嬷嬷打发回安王府其实算是最好的结局了,她在宫里的地位尴尬,玉贵妃就算出师有名也不好处置她,既然靳烨开了口,玉贵妃朝着旁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两个婆子当即会意,一人捂住嘴,制住手,另一人朝着腋下,两人就这么将人拖了出去,愣是没让史嬷嬷发出一点声来。
高笑瞧着靳烨脸色不大好,刚想和他说话,就听见跪在一旁的辛贵人复又开口,言语间满是凄切,“娘娘,我本是贱命一条,如今犯下大错死不足惜,只求娘娘救我爹娘和幼弟,来世当做牛马报还。”
说着,辛贵人便趁着旁边无人,猛地挺起身,朝着旁边的踏脚撞过去。
高笑原想辛贵人命苦,她的事情还要再斟酌,但是看她心存死志,只道不好,却来不及说什么话,慌乱间只得一把将靳烨搂在怀里,抬手捂住了靳烨的眼睛。
辛贵人丝丝的咬着下唇,额角撞上踏脚上的包金角,就是一个血窟窿,饶是这样,辛贵人也没有发出一丝声来。
靳烨整个人被高笑搂进怀里,眼睛被高笑捂住,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但那重重的一声闷响却是实实在在的听进了耳朵里,高笑弯下身凑到靳烨耳边,低声道:“别听,别怕。”
一股淡淡的花香钻进靳烨的鼻尖,盖住了那丝血腥味,即使面前黑漆漆一片,但刚才瞧见辛贵人的一挺身,靳烨明明白白的知道,一条人命,就这样没了。
辛贵人的动作给玉贵妃也吓了一跳,本来想着重惩于她,但是看她死前的那一番话,玉贵妃也动了些许恻隐之心。
屋内众人很是默契,将辛贵人的尸首抬出去,换下脏了的踏脚,清洗地上的血迹,动作迅速又轻巧,绝不发出一丝声音。
高笑仍旧捂着靳烨的眼睛,在耳边不停的和他说话,直到屋内一切恢复原样,靳烨慢慢的睁开眼,盯着方才辛贵人撞向的地方,默不作声。
高笑生怕这孩子落下什么心理阴影,刚想出声宽慰他,可能开口自己却又不知说些什么,高笑看向玉贵妃,玉贵妃也是面露郁色。
靳烨转过身,对高笑行了他入宫以来最恭敬的一个问安礼,“多谢高娘娘,靳烨回去读书了。”
看着靳烨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玉贵妃缓缓的呼出一口气:“这种事他早晚要经历。”
坐上那个位子,就要面临着无数人的生死,一言一行牵动万万人的性命,背负的多了才知道其中的不易。
高笑突然想到养心殿去抱抱靳煜。
夜里,高笑宿在养心殿,突然听见外头传来玉贵妃的声音,高笑恍惚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身边的靳煜推推她,“永福宫出事了。”
高笑清醒过来,连忙坐起身,“怎么回事?”
“靳烨梦魇,哭着要找你。玉贵妃这会在外头等着呢!”看靳煜的神情,高笑觉得这不像是消失,连忙跟靳煜一起起身更衣,往永福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