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虽然活了一把岁数,但是他的那点小心思被靳煜猜的透透的。
所以他在帐中听说皇帝没事,只是高妃受了伤的时候,气的直跳脚,指着跪下下头的手下,不停的骂,“没用的东西,本王养你们有何用!混账,都是混账!”
一旁的幕僚,攥着袖子擦擦额头的汗,“王爷,现在外头都是御林卫,此事万不可张扬。”
“哼,”裕王袖子一甩回到座位上,“本王张扬如何,端看那小子能把本王怎么样,本王在京中这么就,他不还是屁都不敢放一个,不过是沾了他老子的光,本王被他老子压制着,难不成还要怕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幕僚垂下脸,直道竖子不可与谋,但奈何自己无根之萍,已经上了裕王这条贼船,若不舍出这条命,估计是下不去了。
调整了呼吸,幕僚扭脸看向下首跪着的人,“你当真看准,受伤的是高妃?”
裕王一听也来了精神,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俯身盯着自己的手下。
手下原本还看得并不真切,但是现在主子这么恶狠狠的盯着自己,自己若在说出个模棱两可的话,只怕没什么好下场,两相斟酌,“看,看准了,高妃还险些跌下马去。”
幕僚:“你的箭术一向过人,为什么会失了准头?”
“我是瞄了准的,只是松手的时候,高妃的马往前挪了,属下这才失了准头,属下办事不利,请王爷责罚。”
裕王爷气不顺,懒得看见他,只朝他挥挥手,“自己去领罚。”
裕王爷颓坐在椅子上,咒骂道:“这次这么好的机会,都没有得手,真是气煞我。”
幕僚走上前,献计献策,“王爷,此事也并非全无益处。”
“哦”裕王坐直身,眼前这位幕僚手段非凡,自从有他在身边为自己出谋划策,自己颇为收益,现在听他说事有转机,连忙发问,“细细讲来。”
幕僚俯下身去,轻声耳语几句,就见裕王先是眉头紧皱,随后慢慢舒展,连连拍腿笑道:“言之有理,妙极妙极。”
靳煜还是第一次见裕王这么端庄的样子,恭敬有礼,虽然敷衍,但言语中说的都是对于圣驾的担忧,言至深处,还扯着袖子做出擦眼泪的样子,靳煜冷眼旁观,直叹原来在古代还要看这种面瘫式演技,真的是种折磨。
裕王自认为演技精湛,装模作样了半天自己也膈应的不行,“听闻高妃娘娘受伤,本王实在忧心,既有此狂徒,陛下不若早日回宫的好。”
“回宫干什么?高妃的伤又不妨事,再说朕还没尽兴呢!”
“此地危险,不宜久留。”
“哪里危险了,御林卫昼夜守卫,更有皇叔随朕左右,就算真有狂徒,皇叔定会为大燕身先士卒,护朕于万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皇叔的拳拳忠心,朕了然于胸,真乃是日月可鉴,可歌可泣。”
靳煜顺嘴胡扯,裕王的脸直接黑成锅底,就靳煜这番话,找个人润色润色,直接能给他刻在碑上,清明节读起来颇有几分味道。
感情这小子是在咒自己,裕王哼了一声,虽然不满,但也不好太过放肆,只能顺着话往下,“陛下所言甚是。”
“皇叔能由此觉悟,朕心甚慰啊!”
“……都是臣应该做的。”
裕王有点后悔听幕僚的话过来试探。
靳煜却找到了当皇帝的另一种乐趣: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你想干掉我,又办不到!
自打上任皇帝死后,裕王就没有受过这样的气,今天又在他儿子身上再受一遍,整个人气得鼓鼓囊塞的回了自己帐子。
“王爷,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本王看他面色红润,一点都不像受过伤的样子,那小子执意不肯提前回京,非说还没尽兴。都怪你出的好主意,让本王受他好一番奚落,气煞我。”
幕僚暗道:只要中了那药,都会血流不止,怎么可能面色红润?难不成他命真这么好,高妃替他挡了箭?
他们两个大男人哪里知道,一碗热热的红糖水灌下去,脸色想不红润都难。
幕僚沉思了一下,低声耳语,“王爷,这倒也没什么……”
靳煜回到帐内,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靳煜来不及吃,先灌了一碗茶水,“你的那碗红糖水也太甜了。”
帐内没有别人,高笑也不顾忌,自己先动了筷子,“不要瞧不起红糖水,等你谈了恋爱,你就知道,红糖水能救你的命。”
靳煜哼哼两声,走到高笑旁边,“让个地。”
高笑不耐烦:“这么大张桌,你非得坐我旁边!”
“废话,你把菜都摆你跟前,我坐对面喝风吗?”
高笑乖乖挪位置,刚才老板撩自己什么的,都是错觉,不问了,撤回!
“裕王找你干什么?”
高笑含着一块骨头,准备吐到桌上,靳煜眼睛一立,高笑察觉不对,乖乖叼着骨头吐到另一边,这个洁癖怪。
“跟我演戏呗,让我提前回京。”
“为什么提前回京?对他有什么好处?”高笑在吃的时候,轻易是不会动脑的。
“我猜是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我提前回京,证明我怂了,第二个就是宠妃受伤我就回京,觉得我是个沉迷美色的昏君。”
高笑突然捂住嘴,笑出声,“我是美色吗?”
靳煜眨眨眼,“我觉得应该是第一个原因。”
靳煜非但没有提前回京,而且第二天还在帐前大张旗鼓的惩罚了御林卫,痛斥御林卫守卫松懈,傅子凌俯首跪在下面,高笑很是招摇的露出自己搀着纱布的胳膊,站在靳煜旁边看着傅子凌被骂的狗血淋头,一连啧了好几声,傅大人这个锅背的实在是有点委屈。
“请陛下恕罪,微臣定在三日内重整御林卫。”傅子凌长刀横在身后,立誓铿锵。
“先留着你的职位,罚俸一年,若再有此类之事,朕要你的脑袋。”
“谢陛下。”
傅子凌臊眉耷眼的退下,靳煜偏过头,“我演的怎么样?”
按说这张脸演什么都有让人看下去的欲望,但是高笑还是指出来他的美中不足,“你别总动不动就要人家脑袋,又不是看还珠格格的时代了,太老套。”
靳煜礼尚往来,“你别再撇嘴了,脸上的粉都掉了。”
高笑赶紧一摸脸,“真的假的,我看着还憔悴吗?”
靳煜左右认真看了看,“还是挺憔悴的。”
高笑往旁边一瞥,就看见茗春揪着小手帕,双眼担忧的看着自己,高笑这心里还有点小内疚,下意识别过眼,又撞上齐妃和杨妃探究的目光。
“靳总,我骗骗别人还行,骗自己人总觉得这心里不落忍。”
靳煜安慰性的拍拍高笑的肩膀,“坚持一下。”
傅子凌大庭广众的挨了顿数落,靳煜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裕王在旁边捡了个乐。
傅子凌回了御林卫,雷厉风行把原本御林卫里的一些钉子连根剜去,下手稳准狠,一个冤枉的都没有。
傅子凌早就容不下这些人在自己手下,现在皇上给了指示,傅子凌亲自动手,看着被肃清的御林卫,傅子凌这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傅子凌痛快了,裕王差点气得犯了病,捂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的。没关系,我京中还有人,我在京中还有人!”
天知道裕王在御林卫中安插了这么多自己人废了多少心血,现在一下子被人除去一半,相当于斩断了裕王的一条支脉,伤筋动骨。
幕僚坐在下首,沉默不语,心中已是掀起滔天巨浪,御林卫中不乏世家子弟,这样大规模的人员调动,判刑入狱,若不是皇上点头,单凭傅子凌一个侍卫长,恐怕是办不到的。那也就是说,皇上早就知道御林卫中有裕王的人,并且对这些人了然于胸,只是一时按兵不动。
现在看来,裕王眼中的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已经成长为一头俯身的雄狮,只待猎物靠近便会发起致命一击。可是他以前为什么会毫无作为?难道是像韬光养晦将裕王连根拔起?
幕僚看向上首正在捶胸顿足的主子,裕王怒目圆睁,满面怒红,一副完全丧失理智的模样,幕僚静静看着,心里再一次衡量了裕王能够成事的可能性,只怕是微乎其微啊!
傅子凌抓了一个快字,许多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革职下狱,不过一日就拿着人员名册呈到靳煜的书案上,“回陛下,这是护卫春猎已被下狱的御林卫人员名单,京中的人已在掌控之中,只待陛下一声令下。”
看着名册上的人命,靳煜的心里也很痛快,他实在搞不懂,为什么以前的皇帝居然会留着裕王不办,不过现在由自己来办他,也算是他罪有应得。
裕王气得头疼了一日,连装都懒得装,索性待在帐子里不出来。
高笑本来想找靳煜一起吃饭,但是走到门口才听万师成说傅子凌在里面,高笑不想进去打断,耸耸肩膀,准备到处转转。
才走了没多久,迎面撞上一人,那人见到高笑,微微一怔,站定脚步,躬身施礼,“微臣见过高妃娘娘。”
迎面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裴枢。
高笑觉得有一丝尴尬,年后见的时候自己还是萧姑娘,和他谈生意一派熟络,现在隔着三四步远,他就要恭敬问礼,称自己一声“高妃娘娘”。
比起高笑的尴尬,裴枢心里更多的是震惊,昨天在帐外,自己见到了醉花坊里的那位萧姑娘,正想上前打招呼,突然听见御前的万公公恭敬的称她为“高妃娘娘”。
裴枢当即站住脚步,难以相信,直到皇上在帐前痛斥傅大人之后,和她亲昵的动作,裴枢这才相信,原来萧姑娘就是众人口中那位后宫中最得宠的高妃。
帝妃之间的动作,身为臣子本应回避,但是,裴枢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脚下像是生了根一样,一动不动,就怔怔的看着。
裴枢善写话本,用趣÷阁为刀剖开人心中最细腻的情感,但是他当时却根本说不上来自己心里的感受,像是深海里见到了一丝火光,然后不出意外的,就那么熄灭了。
高笑见裴枢仍躬身行礼,挠了挠头,“裴,裴大人免礼,抱歉,我——”
“你们在干什么!”
高笑的话被一声厉喝打断,高笑转过头,就看见靳煜那张阴沉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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