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菁心中无比感慨:“我的方姨姨,这般痴情而又可爱的人哪……为什么上天就不能眷顾你呢?”鼓起勇气问道:“姨姨,你该说出他的名字了吧?”
看到方百花的眼泪又来了,文菁不得不又坐起身,给她擦了擦,道:“姨姨,你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说出他的名字吧!”
方百花收了眼泪,转向她道:“丫头,你知道了?”文菁微微摇头道:“我……只是猜的,也不知对不对。姨姨,你的他姓燕,是不是?”
方百花长吁了一口气,却是木讷地点头,她知道终究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说给不知情的人听。
文菁心中叹息不已:“这么说,方姨姨和燕叔叔才是最先打破明教和梁山隔阂的人,只不过,他们依旧放不下恩怨,只能互相选择了逃避……难怪,姨姨数次从侧面表达了我和晟哥哥敢于不顾一切……”
方百花苦笑道:“你什么时候猜出来的?”文菁道:“也不算猜出来了吧,只是隐隐有这种感觉。本来,要是没有中间血洗炉峰山的事情,我应该早就开始旁敲侧击地撮合了吧!”方百花自语道:“世事难料,我和他最终能不能放下恩怨,目前也只有老天爷知道!”
文菁道:“血洗炉峰山乃是北派所为,这个他们那边也都已经知道了,姨姨你指的恩怨还是十多年前的那场战争么?”
“傻丫头!”方百花抱住她的脑袋,说道,“你可知那场战争让两边都死了多少人么?”“我知道!”文菁严肃道:“我娘,你哥哥,还有总坛后山那许许多多的人,可以说除了我爹、方姨姨,陈伯伯和吕叔叔等少数人,其余都牺牲了;而他们那边,本来是号称一百单八将的,回朝的时候也不过只剩寥寥三十几人,或许,那里面也只有兴明的父亲是个例外!”
方百花道:“既然你知道,如何还这么坚定不移地和他在一起,就算出了血洗炉峰山这样的大误会,你们还是一直不离不弃?”“他的父亲是被高俅害死,与明教并无直接恩怨,这是其一;上一代的战争生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并不能感同身受,这是其二——”文菁停顿了一下后,又道,“最重要的原因是,就算没有前面这两条,我和兴明也都觉得感情能够冲破一切阻碍,让我们奋不顾身!”
“奋不顾身……奋不顾身……”方百花重复了两遍后,说道,“我和他什么时候才能奋不顾身?”文菁慰然道:“这一天会很快到来的……”
“那么——”方百花迟疑道,“小丫头,你想听我和他的故事么?”此刻,文菁已经完全顾不上睡觉了,无比好奇道:“当然想!长久以来,姨姨都一直不肯讲。说出来,或许能够解开心结!”
方百花泪眼摩挲,思绪一下子飞回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好一会儿,才平复了一下心境,缓缓启口道:“前线战事吃紧,你娘和那吴用还有一众将领之间互相斗智斗勇的细节就不说了。我当时是义军中的女将领,一日领兵到达海宁和睦州交界之处,忽有探子来报,说是在荒郊野外有两个秀士。带过来看后,二人都仪表不凡、出言不俗、知书通礼。问姓名时,却怎么都不肯道明,只是说要见到圣公也就是我哥哥才能透露。无奈之下,只能带来见哥哥。”
“那两人来到帮源洞,见到哥哥之后,倒头便拜。其中年长之人道:‘臣贱居中原,父母双亡,只身学业,传先贤之秘诀,授祖师之玄文。近日夜观干象,见帝星明朗,正照东吴。因此不辞千里之劳,望气而来。特至江南,又见一缕五色天子之气,起自睦州。今得瞻天子圣颜,不胜欣幸之至!’当时哥哥听到这话后,确实有些飘飘然了,不禁大喜,当下问了两人姓名,这才知这个年长的唤作柯引,而另一个年轻的名叫云璧——
“那云璧就是燕叔叔吧?”文菁几乎是不假思索道。“小丫头你怎知?”她的反应之快再次让方百花大吃一惊。
“既然姨姨要讲这段故事,燕叔叔不可能不会出现吧?”文菁带着淡淡的忧伤道,“燕云燕云,‘云’即为‘燕’,而‘璧’则为‘碧’,和‘青’无异。”“那小丫头可猜到柯引是谁?”方百花似乎是心有不甘道。
“柯引也是梁山泊的人?”文菁问道,见她默然不语后,脑中飞快地对听到过的人名搜寻了起来。不一会儿,又开口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柴’为‘柯’,‘进’为‘引’,柯引即为柴进。这样,他们两人一定是过来当卧底的!”
方百花无可奈何地轻轻点头,道:“小丫头,你说的一点都没错!然而,当时哥哥听了那样的夸奖之后,又问道:‘如今虽有东南地土之分,却被宋江等攻城略地,可有破解之法?’柴进奏道:‘古人云:得之易,失之易;得之难,失之难。今陛下东南之境,开基以来,席卷长驱,得了许多州郡。今虽被宋江侵了数处,不久气运复归于圣上。陛下非止江南之境,他日中原社稷,亦属陛下。’这一下,哥哥更是大喜,马上将二人封官,留在帮源洞,让他们侍奉左右。”
“难道娘亲没有觉异常么?”文菁疑虑道。
方百花再次惊叹,呢喃自语道:“果然……你们母女虽然早就阴阳相隔,但心还连着……芳蕊姐……哥哥错就错在没有当时就听你的,如果那样的话,唉……”
“方伯伯没有听我娘的话?”文菁道。
方百花解释道:“当时你娘并没有完全认定他们就是梁山的卧底,只是怀疑这两人来路不正,劝哥哥小心为上。而哥哥却认定,将士在与梁山的战争中十损,几乎已经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切不能因为不知道确切的来历而投鼠忌器,断了其他想来投奔人的心。”
“这样一来,哥哥见柴进署事公平,尽心喜爱,却令左丞相做媒,把女儿方金芝招赘柴进为驸马,封官主爵都尉。柴进自从与公主成亲之后,出入帮源洞内的宫殿,都知内外备细。但有军情重事,便传到宫里计议。而他作为柴进的亲随,自然是来去自如……
文菁“咦”了一声,唏嘘不已道:“原来,那传说中的上代圣女金芝公主是如此地薄命?”方百花道:“正因为如此,今年春天七佛大哥想立你做圣女,我才会坚决反对!”文菁道:“如此一来,柴进行事越便利,前线的战事就越吃紧了?”
“不错!”方百花顿了顿,接着讲述道,“而我和他的起缘,却是在帮源洞的后山。那一日,我带领的军士采纳了你娘的釜底抽薪之计,将大约三千人的朝廷和梁山混编军队全歼殆尽。大胜而回后,来到后山打猎,拉满弦正瞄准了一只小野猪的时候,却被另一支弩箭捷足先登了!
“当时,我在明教中素有‘甜煞星’之名,除了哥哥外,其余人一概不敢惹我。而这一次,竟然有人在我的眼皮底下夺走猎物,这是绝不容许的事情!”说到这里,她已然洋溢着丝丝幸福的感觉。
文菁微笑道:“想不到姨姨的绰号从那个时候就有了!”
方百花却是显现出少见的不好意思,笑道:“他前来取猎物的时候,已经‘气急败坏’的我想都没想,就把手中的箭放了出去。当然,若是这样一箭射死也没有后来的故事了,早有防备的他一个侧身,轻巧地躲过。我再次张弓,又是‘嗖’的一声,这次他没有躲避,却是返身抬起手中弩,与我的箭来了个正面相撞!”
“于是,正像别的故事里的不是冤家不聚头一样,我和他就这样认识了……”方百花腼腆着说道。这也是文菁头一次见到她如此地柔情,说道:“或许,这是姨姨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吧?”
方百花微微点头,算是承认了这句话后,又道:“好景不长,前线一直在节节败退,你娘现吴用在近一段时间内往往能够占得主动先机,更是把怀疑的对象指向了柯引和云璧。在反复劝谏哥哥不听后,联合你爹私下里使出了一招‘引蛇出洞’。俗话说,狐狸的尾巴藏不住,两人在芳蕊姐的计谋之下彻底败露!”
“尽管哥哥还不知道,但只要上报,两人必死无疑。此时,已经沉浸在感情漩涡中无法自拔的我只得央求芳蕊姐放他一条生路。在我的苦苦哀求之下,你娘也犹豫了,没有选择马上告诉哥哥!
“那么——”文菁忽道,“燕叔叔利用过你么?”“小丫头问得好!”方百花赞道,“在感情面前,这也是我们最关心的问题。我去找他,他向我誓,自从那一次后山的事情之后,他自己再也没有提供过一次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