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徐昌询问,徐谦便将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徐昌脸色凝重,眼睛微微阖着,慢慢地消化。
等徐谦说完,他长叹口气道:“想不到因祸得福,这也是你的运气,你说那王公公让你去追查那幅字你可有眉目了”
徐谦道:“我能有什么眉目这种事又不是我的专长,所以特地回来请教你老人家。”
徐昌得意了,眉飞色舞地道:“不说别的,单说这追查线索,你爹好歹也是公门出身,最是擅长。你呀,幸亏有一个我这样的爹,否则看你怎么向那王公公交代”
徐谦心里想,我爹要是姓朱,还用得着向一个死太监交代吗不过他不敢表露,笑呵呵地道:“是啊,是啊,爹说得对。没有爹,哪里有我,是不是吃水不忘挖井人,饮水思源,养育之恩,儿子是牢记在心的。好了,说了这么多废话,爹现在有主意了吗”
徐昌自尊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可是又觉得不对,敢情徐谦说了这么多养育之恩,原来是废话气恼地看了徐谦一眼,徐昌道:“这事要查也容易,要先缩小范围,逐一排查下来便可锁定几个嫌疑之人,将他们严刑逼供,也就水落石出了。”
徐谦深受启发,举一反三道:“我明白了,是先排查,先从哪里排查起呢是了,要想掉包,首先就要有随意出入花厅的权利,而且掉包所费时间不少,这个人,一定在王公公的府上有些地位。”
徐昌颌首点头,一副深得吾心的意思,补充道:“那幅赝品肯定有人事先装裱好然后才送进王公公的府上,而且寻常的仆人不能随意外出,既然这个掉包的人被人笼络,那一定有经常外出的权利,只有经常外出,才能随时和外头的同党联络。”
徐谦深以为然,忍不住道:“这样说来,有嫌疑的最多不过几个人了。”
徐昌苦笑:“现在最难办的就是怎么能从这几个人中找出凶手。”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嫌疑人都是王公公府上的人,难道所有的嫌疑人都抓来严刑逼供在不确认这个人之前,是不能动刑的,徐昌父子都明白这个道理,要不然人家反攻倒算,好歹也是太监家里的一条狗,惹不得。
徐谦为难了,这可怎么办时间可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再拖下去,人家把画弄出了府,到时候去哪里把画追回来
他左思右想,呆坐了很久才突然有了个念头,道:“有了!爹,我有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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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曰清早,徐谦醒来便听到外头有人在争执。
“徐官人还未起来,小娘子,你找他也没用,鄙人乃是王公公座下一等护院邓健,王公公对我很是器重的,你别小看我,我之所以在这里给姓徐的看门,那是因为王公公看我是一等一的看门高手,术业有专攻……喂喂……说了徐官人已经睡了,你难道还要硬闯吗呔……你这般硬闯,可就是不给我北地刀王邓大爷的面子了,你是什么人,报上名号!”
徐谦一骨碌从床上翻身起来,趿鞋去开门,便看到院子里停放着一顶轿子,邓健把腰间的刀抽出一半来,刀锋半遮半掩,寒芒阵阵。被拦住的是个唇红齿白的小姐,小姐身材婀娜,肤色白皙,一身淡绿长裙,腰不盈一握,美不胜收。
小姐虽美,不过神情很冷漠,正凝视着邓健,不服气地和他对峙。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往往就是小英雄闪亮登场的时候。
徐谦毫不犹豫,大叫一声:“邓兄弟,刀下留人!”
他这一叫,就好像大战坏人的土豆哥哥,披着七彩霞云从天而降,凛然中带着正气。
大明朝的妹子都属乌龟的,全部缩在闺阁里从连边边角角都不给你看的机会,现在来了这么个美人登门来访,徐谦身为正常的男人,维护高大形象理所当然。
他一步步上前,彬彬有礼地对小姐道:“不知小姐登门,是找我吗”
小姐的态度还是很冷漠,冷漠得像是不能融化的冰山,骨子里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她语气淡漠地道:“你是徐谦”
徐谦这下子受打击了,原以为是走了什么桃花运,竟有美人找上门来,结果看人家的样子倒像是自己欠了她的银子,于是态度一下子转了个弯,满是警惕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这是给自己留有余地,如果对方说原来就是你这贼厮,徐谦立即就翻脸不认账,说徐谦是谁,姑娘想必找错门了。
小姐深吸口气,道:“徐官人可还记得我爹吗”
徐谦道:“你爹是谁不认识。”
小姐嘲讽似地看了徐谦一眼,道:“徐官人真是健忘,你自己闯下的大祸,可是你爹,也就是钱塘县的徐班头,居然拿了我爹去顶罪,说我爹在药材中掺了毒药,男子汉大丈夫,做下的事还不敢认吗?”
徐谦恍然大悟,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笔孽债,难怪昨夜王公公对自己说什么自己的爹栽赃陷害,自己被关在家里的时候,多半是自己的爹抓了一个卖药材的商贾去充数,结果人家找上门来了。
这小姐其实就是那被冤枉的商贾之女,她听到父亲牵涉到什么药材下毒被官府抓去,四处打听之下,才知道和王公公有关系,人是徐谦他爹抓的,而听说徐谦昨夜还去了一趟王公公府上,她误以为自己的父亲得罪了王公公,而徐家与王公公关系匪浅,所以这一对父子替王公公栽赃陷害。
对徐谦这样的人,小姐有一种深深的鄙视,冷漠地道:“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若是想要钱,我赵家多少还能拿出些,你说出一个数,我赵家自然奉上。”
面对小姐冷若寒霜的质问,徐谦开始琢磨起来了。
其实王公公已经认定了事情是徐谦做下的,所以那商贾已经没有了抵罪的价值,放不放人都无关紧要。事情是因徐谦而起,按理说这小姐只要求上门来,徐谦立即去和老爷子商量一下,再随意想个办法,人也就放了。
可是徐谦受不了这小姐高高在上的态度,他娘的,到底是谁求谁来着我堂堂徐家会在乎你这点小钱吗这也太看轻我徐某人的节艹了。
于是徐谦冷冷道:“你爹犯下的事,你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吗”
赵小姐顿时愕然,旋即愠怒道:“那你要如何”
徐谦戏谑地看着她,你不是高高在上嘛,你不是有钱吗你有钱,本公子有节艹,连圣人都说节艹值万金,这么说来,我徐大官人也算是家财万贯了,你怎么比
至于这说话的圣人是谁,徐谦就记不清了,或许是个姓徐的圣贤也不一定。
赵小姐似乎也感觉自己方才言辞过都写在脸上,人家自然给你吃闭门羹。
她的态度缓和下来,咬着唇道:“只要能救出我爹,我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只求徐公子能开恩,向王公公说个情,我赵家上下感我愿,那么我做这个保人又何妨”说罢提了笔签了字画押,他准备要搁笔,徐谦却是叫住道:“邓兄弟且慢,你不是还欠我十两银子吗本来是昨夜请你写欠条的,只是忘了,你瞧瞧我这记姓……”徐谦抚额,一副很懊恼的样子,随即道:“现在正好,连你的欠条一并写了吧,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用这样骇人的眼神瞪着我你我兄弟……”
话说到这里,邓健缴械投降,连忙哭丧着脸道:“好,好,好,我写就是,写就是了,怪只怪我倒霉,误交匪类……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能结识徐大哥,真是三生有幸,与有荣焉。”
他满是悲愤的写了欠条,这一张欠条和赵小姐的卖身契约都被徐谦收起来,徐谦心里痛快无比,看来卖药方赚钱实在是下乘,想要发家致富,还是离不开坑蒙拐骗四字,还好,还好,徐谦别的不会,就是这个在行。
把那赵小姐送走,徐谦的脸皮反正也已经厚了,不在乎她那轻视的目光。邓健则是躲在徐谦的后面咬牙切齿,心里在琢磨,自己是不是犯了小人,最近喝凉水都塞牙缝,真不是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