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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疑阵(1 / 1)

玉拾三人是在夜里到的南黎府,直奔罗恭所住的金玉客栈。

金玉客栈就在南黎府繁华的交子街中段,夜幕下两旁林立的商铺店面早已打了烊,长长的一条街道,只余金玉客栈还亮堂着,饶是玉拾三人不识路,也很是容易找到。

进了客栈,连城去办理住店事宜,玉拾与冰未先上的二楼客房找罗恭。

店小二也早得了罗恭的交代,料到夜到客栈的三人定然就是那位住在上等客房的贵客所交代的人,逐先了两人到罗恭客房,又与后上楼的连城指了个明白。

三人一进罗恭客房,纷纷行礼。

罗恭甫一见面,只多看了两眼玉拾,见她内敛沉稳,但眸中多少透露了点急燥,想来是因着姚美伶之故。

他先让三人去洗漱,又让店小二在大堂里摆上一桌丰盛的膳食。

四人围坐一桌吃饱喝足之后,冰未与连城便各自散开,一人上了客栈梁顶,一人守在客栈外面,一上一下时刻注意着交子街的动静。

罗恭早将整个金玉客栈给包了下来,这样大手趣÷阁大动静的作为,可见他根本就没想过要静悄悄地查案。

玉拾一路上来南黎府时,就心焦姚美伶的事情,到后罗恭又是一副不急慢慢来的模样,这会洗漱完,也填饱了肚子,她已是迫不急待:

“大人在信中就说我姨母出事了!不知我姨母出了什么事情?”

罗恭好整以瑕地给玉拾倒了杯茶,桌面早让店小二收拾干净,奉上的也是客栈里上好的洞庭碧螺春,他缓声道:

“是出事了,不过你也不能急,这事不是光急就有用的。”

他这样一说,玉拾更急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

罗恭道:“孟良才想要休妻。”

玉拾愣了:“休妻?”

孟良才想要休了姚美伶?

待转过脑筋来,玉拾整个人自珠莎县便绷着一根弦这会一下子全松了,这才有心思端起罗恭给她倒的茶杯轻抿一口,后道:

“就这事?”

罗恭挑了眉:“就这事。”

玉拾呼出一口气:“没事,大概是被我放出来的风给逼急了,毕竟欢喜楼是姨母的陪嫁茶楼,田大明又无端横死,这会大概王朋他们也接到报案了。”

罗恭浅笑了下:“确实是被你逼急了,也足以见得你的一举一动果然尽在幕后人的眼皮底下。”

玉拾点头:“那是!他们那速度也够快的,我不过是刚出欢喜楼,你的信……不对!驿站信差再快,你送过来的书信也不该有这般的急时!”

罗恭见玉拾终于回过味来,抓住时间上的差异,不禁点头:

“还好,你还没被你姨母的事情急昏了脑袋。”

早知道她进入了这么一个浅显的误区,却还不立刻纠正,要是她愚钝些,一时间转不过脑袋来,那怎么办?

玉拾没好气道:“那是我母亲唯一疼爱的嫡亲妹妹,我唯一的嫡亲姨母,我能不重视么?”

罗恭戳破她:“那你刚才一听并非性命之忧,只是孟良才想休妻,你怎么能松了一口气?”

玉拾瞪他:“我何止松了一口气,我那是松了好几口气好吧!我说大人,你往后能不能多写几个字写个明白?知不知道这样会吓死人的!”

罗恭道:“休妻难道不是大事?”

玉拾一噎。

于她而言,当然不是大事。

但于姚美伶……不,大概于天下妇人而言,被休都是大事,还是那种能捅破天的大事!

玉拾眨了眨眼,很是认真地肯定道:

“是大事,绝对是大事。”

罗恭不说话了,只以似笑非笑的眸子瞧着她。

玉拾被瞧得有些浑身不自在,清了清喉咙道:

“大人这是不相信卑职?”

罗恭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

“你分明觉得被休不是什么大事。”

还是这样毒!

一眼便将她给瞧透了!

真是可恶啊!

玉拾觉得自已这个想法真不是大事,被休也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最多另置宅院独过便是,有得吃有得喝便行,还不要侍候人,想想就觉得惬意,这样舒服的日子有什么不好的?

所以她是真的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记得上辈子她这般与她师父说的时候,她师父将她看了许久,最后十分挫败地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这些话,你可不能与你父皇、母后说,切记切记!

至今两辈子,生死细经历过,她也没觉得被休独过有什么不好。

偿若真要说哪一点不好,大概是被休后于女子名声不太好。

那就争取不要被休,和离应当会好些。

天知道上辈子她师父得知她这些想法后,指着她的鼻头问——你还没成亲呢,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是从哪里来的?

那会她十分茫然,这些想法怎么就成乱七八糟了?

她是唯一的嫡公主,可她有许多庶出的姐姐妹妹,都是后宫妃嫔所出。

那些个皇姐嫁出去后也没多好,反而比没嫁时更为愁眉不展,虽然每回回宫都装得很幸福美满,但还是让她瞧出来了,那些笑都没笑进眼里,整一副皮肉在硬扯的模样。

那时她便心里清楚,这些皇姐不过是在做粉饰太平的表面而已。

后来让人去查,果真印证了她的想法。

虽贵为公主,也嫁了王公贵族,成了世人眼里羡慕不已的金玉良缘,可到底过得好不好,只有她这些皇姐自已心里知道。

这辈子看那浩英公主朱蓉,堂堂的嫡公主最后不也为了皇族颜面,不得不自挂了三尺白绫吊死了么。

倘若朱蓉并非一国嫡公主,像朱蓉那样的磨镜丑事,其实倒也不至于只余下死一个下场。

思及此,玉拾便也不再强辨,双手拢入袖中,大有光棍光棍了的坦然:

“我确实不觉得被休独过有什么不好,诚然我也不会倒霉到那种境地,倘若孟良才真要休了我姨母,我便将我姨母接回楚京玉府,好生侍候她百年归老便是。”

以前罗恭只觉得他要点醒玉拾这个榆木脑袋,大概要费上不少力气,可如今他才知道,他不仅是点醒,而是得劈醒才是!

罗恭无语,还觉得有点头疼:

“你尚未成亲,怎么就想着休不休的问题了?”

玉拾一听,真觉得这话听着耳熟,再一想,这不是她上辈子的师父说她的话么,咧嘴一笑:

“没想啊,这不是提到赶上了,我顺便发表发表意见而已么,好了,不说这个了,说说我姨母吧,孟良才怎么突然就要休妻了?他这是想弃车保帅?”

罗恭曲指在桌面上轻叩着,慢慢自休与不休的问题转回正事上。

铜钱知县案不简单,两人是越查牵扯越多,他现在开始觉得,皇帝会派他与玉拾亲自查办这个案子,应当也不是仅仅想将他们调出楚京,眼不见心不烦这般简单。

皇帝应该是有接到什么风,这才将这个表面看似恶劣,实则蹊跷棘手的铜钱知县交到两人手上。

听了罗恭的话后,玉拾道:

“除了我们锦衣卫,也就东西两厂的消息灵通些,这会不会是孟申探的消息?但他却不查,反而借皇上之手交给我们负责彻查,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难为之处?”

玉拾与罗恭是想到一处去了,他也正有此疑虑:

“西厂素来潜入民间的探子多,涉及权贵官员的却极少,应当是东厂探得的消息,至于孟申……哼!那就是只老狐狸,倘若真是他将这个案子丢给我们,那其中的水必定不浅,怕还污得很。”

想起那只阴柔美丽得不像的狐狸,玉拾便不禁多看了眼前这一只同样俊得不像话的狐狸。

岂料多看两眼的异样被罗恭发觉,他不过扫个眼风过来,玉拾急忙恭维道:

“大人说得是!”

罗恭给玉拾写书信告知姚美伶出事的时候,玉拾尚未亲到欢喜楼查探,可那个时候孟良才便早已有了休妻之心。

也就是说,不管孟良才之前知不知道欢喜楼的事情,可当罗恭与玉拾彻查珠莎县铜钱知县案的时候,他很快便知道了田大明这个人,大概也知道了田大明与于克强的接触,更知道案子与欢喜楼有关,早晚都得查到他孟知府头上,于是他便来一招快刀斩乱麻,以休妻力证清白。

罗恭道:“我已经查清楚,孟良才先前确实不知欢喜楼一事,更不知铜钱知县案的深浅,而是在日前突然得知的情况,这才愤而想休妻。”

玉拾愤愤:“不管孟良才是出于什么原因欲休我了姨母,他都是个混帐!”

她骂得咬牙彻齿,那磨牙的神情,要是孟良才在她跟前,罗恭毫无不怀疑,玉拾会像捧钟小李一样,扑上去便是一个胖拳头。

愤愤过后,玉拾转过个弯来,又问:

“你怎么确定孟良才与铜钱知县案无关?”

罗恭解释道:“南黎府千户所的千户李信书与我私交笃定,查孟良才,他费了不少力。”

想了想补上一句:“李信书我信得过,而孟良才,我也早说过,他应当与案子无关,只是为人颇为迂腐,丝毫不懂得变通,大概是……被有心人利用了。”

这个有心人,玉拾当然能想到罗恭所指的是孟家中的魁魅魑魉,但她听着罗恭提起李信书这个南黎所千户,她便想起另一个人来:

“兵部郎中李式,是不是就是这个李信书的父亲?”

罗恭点头:“李信书是李式的嫡长子。”

玉拾道:“兵部可是太子的势力范围,我听说这个李郎中却是中立派系,不从党从之争,难得的是还屹立不倒。”

罗恭抿唇:“李式确实是个通透的,能力亦是不凡,不仅精明,手段也高超。”

玉拾笑道:“大概这个李千户也是继承了其父的精明高超!”

罗恭笑而不语。

李信书何止是继承了李式的精明高超,还大有青出于蓝的趋势,他打算着把李信书调回楚京,最好放到玉拾身边去当个副千户,有时候他力所不能及了,也好有个他放心得下的精明人护着她。

不过这会却还不能说,一说,她定然不会同意。

玉拾不知罗恭暗下打算,只继续说着案子:

“既然已经确定孟良才与铜钱知县案无关,可我姨母陪嫁当下的茶楼掌柜却又明显牵扯其中,不知我姨母可知这回事?”

这一点,罗恭也查过了,虽未得到最后确切的答案,但十之八九,姚美伶是知情的:

“即便你姨母不是全然知情,定也是一知半解,暗中默许田大明的行事的。”

玉拾想起赵副掌柜跟她老实交代的事情,眸色逐暗了暗:

“我姨母是知情的,这个无需再查证了,欢喜楼的赵副掌柜曾亲眼见过我姨母的大丫寰给田大明送口信,还偷听到我姨母派贴身大丫寰传令让田大明与于克强暗下接触议事。”

接下来,玉拾逐将在罗恭走后,她在珠莎县所探得的所有事情。

罗恭听后,也说了他在南黎府的进展,尔后道:

“珠莎远郊的那一处田庄确实可疑,但据我对汪海的了解,他应当没这么蠢。”

田庄遍布高手,且还是在上差下来彻查铜钱知县案的当会,这不是明显告知来查案的人,他汪家的田府有问题么。

汪海精明,并非汪江之流,他不会做出这样愚不可及的事情来。

玉拾听后道:“你的意思是,这是汪海特意做给我们看的?”

罗恭点头。

玉拾不作声了。

倘若真如罗恭所言,那汪海此举可就耐人寻味了。

他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想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珠莎远郊那一处田庄去,为此还不惜利用到汪京琼长年累月的顽疾,这背后的真正目的会是什么?

玉拾沉声道:“这样明显地引我们上歪道,他真正想掩人耳目的到底是什么?”

罗恭道:“恐怕田庄只是汪海故布疑阵的其中之一。”

玉拾心中一个咯噔:“我姨母之事……”

罗恭轻嗯一声:“怕也是其中之一。”

玉拾再也坐不住,霍然起身道:

“明日一早,我便向孟府递上拜贴!”

上晌递贴,下晌拜见。

她得尽快见上那位素未谋面的姨母一面才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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