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没头没脑的几句话,让吕素挠头不已,委屈道:“婆婆,你说什么呢?”赵子儿吓得赶紧叩拜不已,道:“不敢,臣妇不敢了······”这时候,气得吕素大叫一声道:“我冤不冤啊我······”猛地一扬手,手中一个食篮子掷出,“咣当”摔散在地,原来里面都是热乎的鱼肉饭菜,让赵子儿错愕地瞪大眼睛,反问:“原来,原来你们是来送饭的······?”吕台低声道:“赵王就是再有死罪,也没有饿罪,亲家母,你是错怪了素素了,再怎么两个人不好,但赵王还是小女的终身,我们正和禁卫他的大舅子吕嘉理论呢,太皇太后只是一时盛怒,相信她也不会这么赶尽杀绝的。”
听到这儿,赵子儿喜极而泣,心里懊悔不已,悔不该错怪吕氏一族人,也为自己的儿媳吕素明大体而欣慰不已,对吕素深情地看了一眼,道:“好儿媳,为娘错怪你了。”这一来,弄得吕素也闹出个大红脸,赶紧扶持婆婆赵子儿,一齐望吕嘉要拜。吕嘉忙挥手让人架住她们道:“罢了罢了,小可虽然担起天大的干系,也要渎职一回,放你们进去送饭······”吕台道:“好孩子,太皇太后决不会因此怪你的。”说完,吕嘉号令一声,放这一行人进去。这时候,赵王正饿得头发昏,双眼发绿,听得门外人声,鼻子早就捕捉到了食物的香味儿,连吞了几口口水。接下来,他听到了一句世界上最熟悉的声音:“友儿,友儿······”他认出自己的娘,还有她手中的美食,他委屈大叫一声:“娘!”饿狼一样扑向食物······
与此同时,他看到了吕台和吕素父女,他绝望地尖叫一声:“怎么让他们进来了?快,不要让他们进来,他们会抢走我的吃的,要饿死我!”这一幕,刺痛了吕素的心,她咬牙摇摇头,泪如雨下,赵子儿上前狠狠打了儿子一巴掌,道:“混账的儿啊,你错怪你妻了,她是给你送饭的啊。”赵王瞪了吕素一眼,愣住了,良久才哭出一声道:“素素······”吕素含泪点点头道:“郎君,饿坏你了,慢慢吃······”
突然,异变突发,赵王的表情被凝固了,原来他手中的食物已经被外面狂飙突进,冲进来的虎贲军健儿击飞,他木木地惊问一声:“你们,你们是谁,敢对本王这样无理?”突然,空气肃杀得鸦雀无声,原来,大家的双眼在片刻之间,已经跌落在失望的黑洞里了。原来,大家的视网膜里映像出一个不得了的人物——吕后。只听她上来历数道:“自古以来,有十恶不赦,其中谋反是十恶之首,我朝的新法,更是强调如此。赵王刘友,你枉负太皇太后厚爱,对我赐亲,不但阳奉阴违,而且在公开场合直接挑战朝纲,你们都是他至亲的人,你们来说他该不该罚,这大汉国体社稷还要不要?”
听完吕后这一席话,赵子儿早就吓得魂飞天外,瘫倒在地上,只是哀告道:“姐姐,友儿只是年少无知,口无遮拦,说话不过脑子,但他哪敢造反啊······求你饶了他吧。”吕后一双丹凤眼,眸子里射出火炬一样令人胆寒的光,直逼赵王道:“‘吕氏安能称王?称王也就罢了?凭什么他们的女儿一定要嫁给诸刘王孙?不是依仗吕太皇太后的威权权势吗?姓吕的你们都听着,等太皇太后百年之后,我一定率军击之······’这话是不是你说的?‘我无忠臣兮何故弃国?自决中野兮中天举直。于嗟,不可争兮宁早自裁。为王饿死兮难者怜之,吕氏绝理兮托天报仇!’这反歌是不是你唱的?”
接下来这一幕,是最能考验人能否活下去的要命智商,赵王可以跪地哀求吕后赐死而后生,也可以当众哀求岳丈大人吕台和自己的赵后吕素,甚至于大舅子吕嘉,可刘友不知道这么做,他满以为既然吕后都来看自己了,说明接下来就必须要放过自己了,自己这个老大的赵王能不要面子吗?于是,他扬起下巴,很干脆地应道:“是的,这一切是我所为,而我只是一时置气罢了。”吕后应一句道:“这就够了,执法!”说完,一挥手,大将周灶上前将赵王身边的所有食物夺取,到了这时候,所有人这才明白过来,他们要面对的人是吕后,这个人是言出必行,丝毫不在意杀伐多寡,对于敢于反对他的人,绝对是没有情面可讲的,便一齐哀嚎起来。
赵子儿拼上前,一把紧紧攥紧儿子的手,哭道:“友儿,你好混账啊,还不快求太皇太后饶命,是我们错了,我们该死······”赵王一看到嘴的吃的没了,这可是最现实,最要命的,立刻就醒悟过来,双脚一软,拜倒在尘埃,一连声道:“太皇太后娘娘饶命,都是友儿错了,千错万错我一个人,你饶了我吧。”吕后道:“设想这样下去,朝纲断绝,汉将无汉,还有其他的可讲吗?拉开赵夫人。”周灶听命,只得上前动手,将赵子儿架起来,往赵王府外拖去,这时候,赵子儿明白将会发生什么了,呼天抢地地哀号起来道:“吕太后,请你念及往日我死心塌地帮你的份上,饶了我们母子一次吧······”一路上,她的身下漏下的是一溜失禁的尿液,最后还混有暗红色的液体,赵王两眼瞪出血来了,大喊一声:“娘,娘,你怎么了?太后你不能这样对待我娘,她是无辜的······”
“儿啊儿啊,你快去求太后娘娘······”最后,赵子儿被拖出视野之外,但那凄厉的声音还在赵王宫上空回荡,令人不寒而栗。
太后回一句道:“她是无辜,却是你害的······”吕后狠狠地撂下一句话,转头就甩袖要走,周灶率军上前就要将赵王推入赵王府闭锁软禁。形势已经到了再也不能逆转的时候,赵王明白这一切都完了,都是自己作死作的,不尽恼羞成怒,大骂道:“吕太后,你这误国的老妖婆子,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啊······”可如今,再也不会让赵王恣意叫骂了,他被人架空拖进了赵王府那座深宅大院,里面除了鬼,没人再能听得到了。
吕后眼见得赵王府门第缓缓锁闭,正要离去,突然,她看到了一个女孩朝她急速地奔了过来,一声闷响,土块一样摔在地上。细细一瞅,这不是新赵后,自己的侄孙女吕素吗?她彻底的蒙了,她这是要干什么?听得她道:“太皇太后娘娘,求你放过赵王吧,他真的没有想谋反,至于那些话,是我告诉你的没错,但那是他的气话,他只是不喜欢我才赌气这么说的。”
“素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做主将你嫁他,他不思感激,反而这样抱怨我们,难不成你还帮她说话?”
“是,太后娘娘,你是素儿的姑奶奶,你疼我让我嫁给赵王,是想给我一生富贵,素儿一辈子也忘不了你。以前,我不认识他,他和我没关系,但现在我们是夫妇,他活得好就是素儿的幸福,我求求你,像当初一样赐我婚姻一样,放过我的郎君赵王,我们愿意离开封国,一起回到乡下,做一个老百姓去男耕女织终老此生,请娘娘答应我。”
吕后听到这儿,她都感到连整个天地都古怪起来,眼前人还是自己认识的人吗?还是自己的娘家人吗?她忍不住看看吕素他爹吕台,吕台一见吕后似乎在发愣,看似有些松动了,便急忙道:“臣以为太后娘娘刚才那么做,只是一是在气头上,毕竟赵王现在是我的子婿,怎么能饿死他呢······”
“住口!”吕后突发狮子吼,雷霆震怒道:“你们都一个个的,胳膊肘往外拐,是我枉费心机,替你们着想。都听好了,你们一个个活在梦中,这个赵王真要得势,会在乎你吕氏女?你们会有命在?都别想了,回家!看本太后后面会怎么处置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家伙,愚不可及。”
“就是痴,也是素儿我的事,我情愿,请太后娘娘答应,不要再饿我的郎君了,我愿意为他分担罪责,请娘娘怎么责罚我都行。”
“我明白告诉你,当初我要你去嫁他,就是要你去监视他,其余的恩爱还能有吗?不行!”
吕素突然仰起头,咬住唇,铮铮道:“太皇太后,怎样去处置赵王,你是你的事儿,但素已经嫁了他,我们有了夫妻之实,我就要和他患难与共。你要是不答应,你且睁眼看清了我们吕氏女是什么人?”说话间,突然快如疾风,一头撞在赵王府外的木柱子上,随着一声闷响,又撞了几下,吓得吕台、吕嘉大叫起来,赶紧抱住救下,这时候,吕素已经是满头是血,不省人事了。
事发突然,连吕后也是不知所措,但很快她冷静下来,心里却升腾起莫名的怒火,一咬牙道:“你们?丢人丢到家了,素儿要随人家去死对吧?好说,问题是人家还没死,没出息的东西,还不快安排人抢救。”吕台开始放声大哭,道:“女儿啊,我的爱女,你要有过三长两短,你爹我也不活了······”将整个赵王府门第前,大戏一样闹腾起来了。吕后眼睁睁看着卫尉们将吕素抬走,吕台爱女心切,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跟着去了,吕后看了一眼吕嘉道:“周灶将军来换防你了,你还不走,难道还要本宫再信你耽误一次吗?”吕嘉听到这儿,赶紧仓皇去了。
再说太后回宫,那心情郁闷欲绝,阴郁得可以滴落水来,就在这时候,宫官来报:“赵后吕素不治身亡,吕台一家都哭沉了。”太后太息一声道:“这孩子难得,可怜,好好落葬了,替我上一份祭礼,就说是太皇太后吊唁的。对了,现在最主要的是,你们去告诉赵王,就说他不爱的那个人,为他撞柱子死了。还有,素素替他在本太后面前争的那些话,也要一字不漏地告诉他,让我看看刘友这脸皮有多厚,还能苟活在这世上不死?心有多冷,让天下人都来看看他有多绝情,吕氏女都是些什么人。”宫官听了诺诺而去。
效率非常高快,这一切就让赵王知道了,赵王刘友听完默默留了半天眼泪,就开始犯傻了,他再也不吃饭,嘴里在不停嘀咕:“我的娘啊,我的妻啊······”反复不停的说,再也没有停下来过。三天过去了,周灶例行巡查的时候,突然看见赵王固化了,保持住一个姿势,仿佛在缅想,在嘀咕那一句话:“我的娘啊,我的妻啊······”成了一个雕塑,就这样动感地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周灶进去,拜了几拜,看他死不瞑目的样子,动手将眼皮往下合,这孩子死了也强,就这么大睁眼,死不闭眼,也就只得由他了,便报与太后,就说赵王刘友已经幽死了。
消息不知道怎么就同步传给了他娘赵子儿那儿,躺在病榻上的赵子儿,惨叫一声:“我的儿啊,泉下路上你好孤单,等一等,娘来陪你······”说完,狂吐一口鲜血,晕厥在床上,没过多久,悠悠醒来,也就上气不接下气,有一口没一口,直到油尽灯枯,魂归离恨天界。吕后前脚接到赵王幽死的消息,后脚他娘赵子儿的死信就到了,他本来还对刘友之殇,心存怜惜,这一来可只有怨恨了,怨道:“这孩子是灾星呢,放着好好的赵王不做,却作死了自己不说,累及娘亲、妻子,这样的人怨气重,若是厚葬,那魂儿定会郁结成厉鬼作祟害人,罢了,寻个乱葬岗葬了,让他受制百鬼。”
于是,这个饿死鬼赵王刘友,被用老百姓的葬制,葬在长安的乱葬岗里,不树立旌表墓碑,至于太妃赵子儿,依照礼制厚葬祖茔,吕素虽是夭魂,也以赵王后风光大葬,这一段历史就像被点了红鼻头的小丑,实在是滑稽。没过多久,吕台因思念爱女,伤心过度,心梗而亡,吕王这个位子按理传给他儿子吕嘉,吕嘉当了一两个月,吕后因为他伙同爹爹吕台和妹妹吕素,放过妹夫赵王刘友送饭的事儿,一直耿耿于怀,再也不能放心他这个侄孙,先是罢黜了他的官职,最后,还是不放心他吃里扒外的一家子,索性以才德不配位,革去他的吕王之位,另立肃王吕产做吕王,到此,这另类的吕姓一家人,从吕后的大哥吕释之,为汉殉国这辈开始,就算被彻底画上了休止符
就在吕后一番猛虎操作的时候,身为名义上皇帝的少帝刘恭在干什么呢?他更没有闲着。这时候的他,心里沸腾着一个钢铁意志,要做一个真的睥睨四海,执掌万千人生死存亡的真皇帝,要恢复那个······帝国梦。人的意志会衍生出人格魅力,很快他就成了惠帝几个名义上的儿子——刘强、刘不疑、刘山、刘武的孩子头。虽然这几个孩子来历不明,但现在他们不会怀疑自己的身世,这就够了。国事由太后打点,他们几个只是被圈起来的熊孩子,当然,每一个孩子有每一个孩子的快乐世界,那就是他们都在学起了用兵打仗。
临近秋狩,少帝就开始预备阅兵,这一天,在沙场中,他顶盔贯甲,一声戎装,指挥若定,手指令旗,调度起他们四个人来,虽是孩子戏,但那份军旅之气,已经上冲霄汉,横扫烂漫秋色了,正所谓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就在刘恭指挥若定,指挥那四个孩子率弓弩兵、投石兵、骑兵演习征战的时候,一双不该出现的眼睛出现了,她在暗影里观察一切。忽然,他看到他们在追逐竞争目标,鏖战中,他们发出了同样的巨吼:“上首功!上首功!!······”先是这五个人,接下来整个沙场都爆发出了同样的怒吼:“上首功!上首功之国······!”这声浪让暗处的那个人皱紧眉头,问一边的大将军灌婴道:“上首功是什么意思?”灌婴听了支支吾吾道:“这个······”
“快说!”
“那臣只有斗胆直言了,‘上首功’者,就是秦商鞅变法里的计数人头为功封爵,这就是秦,上首功之国,就是秦朝······”
“什么?秦?”
“是的,太皇太后娘娘,连眼前的军阵,全部都是秦的······“”
只见暗影里那双怪眼,眸子里射出凛凛寒光,那是一种冷血动物那种可以杀人的光,如同巨蜥,如同鳄鱼,仿佛片刻之间要冻透天地三尺,她是谁?要干什么?正所谓,积尸草木腥,血流川原丹。也不知这少帝如何天降惊天大灾难,欲知后事如何,敬请阅读第六十六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