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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定陶称帝本色戏 汉殿争功田横岛(下)(1 / 1)

次日,刘邦拔营离开定陶向洛阳进发,军旅之中,本来就没有牵挂,于是就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迁都,同时,刘邦公告天下,新朝定都洛阳。洛阳本是故都。宫殿也是现成的,刘邦去了稍加修缮,即入驻朝堂,这一来,汉朝总算有了一丝立国的模样。就在这时候,出师齐国的特使候敞回来了,报与刘邦道:“故齐王田横没有奉诏令而来洛阳,只是托臣回报陛下,且有书札托臣带回。”说完恭敬地奉上田横的书札,刘邦“哦”了一声,打开带来的书札浏览,只见田横写道:“臣曾烹杀陛下之使者郦生食其,今闻其弟郦商为陛下的汉将而贤,所以畏惧不敢奉诏而来,祈求陛下天恩恩准,臣等请为庶人,让臣等老死海岛为幸!”

刘邦听了,急招郦商来见,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田横的话转告,最后警告道:“齐王田横将要来到,有因为旧恨而去动他的人,朕夷灭他的三族,望将军深明大义,表明态度。”郦商跪倒,道:“齐王杀我兄长,为公也;今陛下招来齐王,也是为公也,臣定会大公小私,公私分明。”刘邦颔首道:“郦商说得好,现在群臣为证,朕还是要招齐王来,陈平,你就为使者,陈公利几为护卫,你们马上启程去田横岛传朕的诏令,让齐王不得耽误来洛阳,去吧!”

陈平和利几率军入齐,一路兼程,到了目的地胶东郡即墨县,陈平即对利几道:“陈公先屯戍行伍在此,若是冒失以兵戎相见,对齐王不好看,免得横生枝节,陈平浮海独去那田横岛宣布诏令,后头如有变故,则请将军警戒用兵,这一次无论如何,田横必须要带到洛阳复命。”利几喏喏,即拥兵即墨县横门邑,临海卫戍。

陈平自乘大海船,浮海而去,在风涛中抵达海鸥漫天的海岛,早有齐军壮士报与田横,田横亲自来迎,看见是大名鼎鼎的陈平,心下立刻多了些许不祥,引到海岛殿中。齐王笑问:“臣不去不行吗?其中原委,早就告与陛下来使候敞,难道平国公侯生没有言之于皇上吗?”陈平道:“陛下再次使臣浮海而来,是特来告谕齐王,你去洛阳,那将是大而为王,小而为侯,并且为了你的事儿,皇帝特让群臣为证,诏令‘齐王田横将要来到,有因为旧恨而去动他的人,朕夷灭他的三族,’又招来郦商让他保证过,决不和你纠结旧怨,齐王只管放心好了,但你要是不去洛阳,皇上那就要举兵讨伐诛灭,望大王计议。”田横听了,大笑道:“唉,怎么有这好事找上我呢?我以为汉王登基皇帝,我等废民遁迹在海上,只得靠打鱼终老,汉王却硬要送我们一世王侯富贵,这可是太好了,好吧,陈平都尉权且委屈一晚,我们明日即等程去洛阳。”陈平喏喏。

到了翌日,流落在海岛上共有的齐国五百壮士,都来相送齐王田横,田横一身白衣白冠,随身只率守相许章等数人,到了岛边神龟石上的海滨码头,锚了巨船,在松榆之下,华盖下面,对着众众济济的五百人拱手揖别,道:“田横要去享福去了,列位,不管我怎样,你们可要好好守义好活!”大家同声道:“我们守岛,以待大王回来,请大王早日回归!”这一声共同心声,响彻海上,震得海鸟扑棱棱乱飞,田横一笑,再不答言,和许章登船驶出码头,汇同陈平的船一起向大陆扬帆破浪而去。

田横一行乘大海船刚一到横门乡海滨,即遥遥看见一队甲胄兵马,矗立旌旗驰骋而来,登时,脸色惨变,不过这也是片刻之间的事儿,田横即藏之城府,一脸恬淡地微笑面对。来者正是利几,在海滩上对上岸的田横,驻马一揖,朗声道:“末将利几奉汉王之命前来恭迎故齐王田横陛下!”田横一见,眯了眼审视一会儿,风淡云轻地笑起来道:“来者不是故项王陈公利几将军吗?实在是有劳你了,横愧不敢当,只是你今日来迎在下,也不知日后谁来迎接陈公你啊······”利几一听,心中瞬时触动,霎时间脸上神色陡变,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好在陈平赶来,岔开话题道:“国事至大,我们就不用耽搁,请齐王陛下赶紧登程吧。”即安排利几护卫,这一行舍了舟揖,上得快马,向洛阳兼程而去。

再说刘邦定都洛阳之后,头等的论功封侯这件大事,不但提在议程上,而且是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了,大吵倒是没有了,只是暗流汹涌,越发水深起来了。刘邦还是在运用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去调剂争议,这可是一条拉近和部下距离,好说好商量,而且是行之有效的办法。这一天,刘邦设宴洛阳南宫,大宴从四方来朝觐的群臣,刘邦先找出一个轻松的话题做切入口,道:“你们能知道我刘邦能得这天下,而项羽失去了这天下,是什么原因?今天欢宴,大家只管说实话,我可不计较。”这时候的刘邦说得和风细雨,席间君臣和乐,一片祥和,这情景让真的有人出来说实话了,这个人竟是当初的刘邦老大之一的王陵,他挚起酒樽,道:“虽然陛下你平日里傲慢而且喜欢侮辱人,项羽仁厚对人很尊重,但陛下你命令人攻城略地之后,打下的城池就分给打下城池的将领,你能和天下人分享利益,这是本质上的大度。而项羽和陛下恰恰相反,他嫉贤妒能,有功者就害之,贤能者就疏远之,人家打了大胜仗也不给人家记功,得了城池也不给手下分封,众将领得胜而得不到应有的封赏,所以他是表面上对人仁厚尊重,实质上是嫉贤妒能,这就是他失去天下的原因。”

大家一起鼓噪,纷纷对刘邦道:“所以这是陛下既得天下,我党共庆的原因,谢皇上将大封我等也。”刘邦听出大家的弦外之音越发迫切清楚后大笑,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论起运筹策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我不如子房;镇国家,给粮饷,我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克,我不如韩信,他们三位是人中豪杰,我能用好他们,这就是能取得天下的原因,而项羽有一个范增不能好好用,所以他被我打败了。”刘邦说到这儿,理说到了点子上,这令群臣无不折服。

在这歌功颂德的好时候,一边的隋何也不知道是触动了哪一根筋,突然来了一嗓子道:“陛下略微少文,当年你要是多读些书宗儒,那以现在之功,盖过舜、尧也。”刘邦一听,大笑骂起来道:“放屁,你这个酸臭的书生懂什么?朕早年要是多读书,不过是最高做个博士状头(状元)罢了,正因为我不读书,才敢当皇帝,真是儒生无补于国事也。”隋何听了愠怒,杠了起来,出来跪道:“陛下,臣就是那书生,但是我来问你我是不是无补于国事?当年你引兵攻彭城,被项羽所败,只身亡命窜逃,那时候,陛下你还有能力分兵五万去攻打淮南英布不?就算你那时候有步卒五万,骑兵五千,你能拿下黥布不?即使拿下了黥布?黥布能为你甘心所用不?假如黥布再与项羽统而战之,你还能有今日之胜利不?”刘邦连想都没想,肯定的回答:“都不能。”隋何质问道:“那陛下仅仅使隋何二十人使节到淮南,说动黥布归于陛下,那就是隋何我等之功等于你的步卒五万外加骑兵五千也,然今陛下谓隋何放屁,说什么书生无补于国事,那又是为何也?”刘邦一拍脑袋,大笑起来,道:“天子虽非常人,也吃五谷六米。这不,这天夜里吃了些黑豆,故不能不放屁,不放屁那下体不就坏死了吗?”刘邦一番自嘲,让整个朝堂哄堂大笑起来,群臣的关系一是越发融洽,刘邦笑够了,道:“朕正图封赐书生舌士之功,好了,隋何。朕就封你为护军中尉,好个小刚生啊,朕真是服了你,既然你是闽越东冶城人氏,回头再封你一个闽越郡丞吧。”隋何听了这才谢恩。

磋商到了最后,刘邦还是使用了一个缓冲渐进的策略,先封一部分人,于是,让张良官宣名单,道:“通过多日酝酿磋商,朕先封十七侯,其余人等逐步再议,他们就是,鄼闻终侯萧何、平阳懿侯曹参、绛武候周勃、舞阳武侯樊哙、曲周景侯郦商、鲁母侯黄疵、汝阴文侯夏侯婴、颍阳懿侯灌婴、阳陵景侯傅宽、信武肃候靳歙、安国武侯王陵、棘蒲刚候柴武、清阳定侯王吸、广平敬侯薛欧、阳郡敬侯丁复、曲臣圉侯虫达。”就在这时候,一个重大的消息突然传来,以致震撼了洛阳宫朝堂,让这个论功封赏的大事儿暂且搁置,位次和封侯风波在各种期待和不甘之中,暂告一段落,那又会是什么呢?

原来,田横和陈平、利几一行风雨兼程,到了尸乡厩置(车马站),也就是官驿歇息,这儿离洛阳只有三十里地了,也就是到了洛阳的近郊。陈平眼见得要到洛阳,也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心弦总算是松了下来。此时,已是落日时分,田横对陈平、利几道:“自古以来,依照礼节,人臣见天子当沐浴,现在既然到了官驿,田横就应当在此沐浴更衣,以表虔诚。”陈平正在沉吟,利几立刻响应道:“大礼不可不依,况且天色已晚,就不如在这厩置住一晚上。”陈平只得答应道:“那好,我即去安排好了。”陈平便去联系驿官,安排田横沐浴。

田横去香汤鲜花沐浴,更衣之后,陈平即安排他去歇息,田横回到客房,让侍从在门外警戒,扬言要好生休憩,明天好去拜谒天子,外人不得打扰。安排妥当,田横即招来自己的守相许章,君臣入席,秉烛对坐后,田横终于开口了,道:“许相国啊,我开始和汉王刘邦都是南面称孤的诸侯,现在其为天子,而横为亡国俘虏,将要去北面而事之,其耻固已甚也。且我烹杀了郦商的兄长,现在要和他共事一主,那就意味着经常要在一个朝堂上低头不见抬头见,那样纵然他现在畏惧天子之威不敢动我,我独不愧于心吗?陛下所以要见我,只不过是不放心我会不反,不过是想看到我的人才放心罢了。现在陛下在洛阳,距离这儿只有三十里地,你斩了我的头送过去,我的容貌不会因为路远需要的时间太长而腐败,还可以认得清楚,所以。我现在让你来,就是要对你交代这些后事,你就帮我去完成这些遗志好了。”许章一时惊炸了,大叫一声:“大王不要啊······”

可是,这时候的田横已然举头仰剑,一抹脖子,端居席上,血贱五步,自刎而死,许章悲怆得乱发如簇矗立,发出一声长啸道:“齐王不愿负义,已经自杀殉国了······”这一声喊,惊起陈平和利几等汉兵,顿时,慌作一团。陈平愁眉低声哀叹不已,道:“齐王这是何苦?这可如何是好?”许章抱尸痛哭,道:“齐王对臣交代有遗愿,道是‘陛下所以要见我,只不过是不放心我会不反,不过是想看到我的人才放心罢了。现在陛下在洛阳,你斩了我的头,距离三十里地。我的容貌不会腐败,还可以认得清楚······’现在,大王肉身已亡,去洛阳见天子恐有不便,不如遵从我王遗愿,由臣奉大王的头去见皇上,将尸身就地安葬,待到见过皇帝,臣再将我王头颅拿回来从新续上落葬好了。”陈平一听,许章说得有理就立刻允诺了。

许章便将田横的首级。用楠木匣子盛了,陈平便对利几道:“现在我们已经到了洛阳,即刻就可以见到皇帝,一路都有官兵,就不劳陈公护卫了,陈公不如留下替齐王田横安排后事,暂且浮厝齐王的尸身,等到我们见了皇帝,再回来处置,你看如何?”利几喏喏,即应命留了下来。陈平即刻特遣快马使者先报与皇帝,道是:“田横到了尸乡,不料自言要沐浴更衣觐见天子,竟然在帐内自刭而死,遗命齐国守相许章奉其头来驰奏,以报陛下。”刘邦听了骇然惊炸,在庙堂上狂呼一声道:“什么······?”久久骇然地说不出话来,末了亲率群臣到城门迎接。

许章见了刘邦,拜倒奏道:“臣故齐国守相许章,尊我王遗命,奉其头驰奏皇帝陛下。”说完,奉上楠木敛尸头颅的匣子,亲自开了,刘邦看见田横的头颅,已经被许章沐浴干净,俨然睡了一样,恬然安泰,仰头叹息道:“嗟乎,齐王田横起自布衣,和田儋、田荣兄弟三人连续称王,直令齐人愿共生死,岂不贤哉?”说完,痛哭流涕,亲手封函了盛有田横头的楠木匣子,道:“齐王不负义来觐见朕,誓死怀自咎烹杀郦生之过,为德而不贪生,今已死也,朕当以王者之礼厚葬之,他的尸身不是还在尸乡吗?利几将军不是还在那儿料理吗?那就让许章奉头回到尸乡,和利几将军一起厚葬齐王。朕现在即拜许章为汉都尉,待后事已毕,就回来任命吧。”说完,就让王陵去督办此事,许章挥泪谢恩自去安排。

王陵、许章到了尸乡,汇同利几用王者礼仪盛敛了田横尸首,王陵号令在场的三军挂孝,风光大葬田横于尸乡,后事料理已毕,当晚无话,王陵下令翌日一早就回京师洛阳复命。等到了黎明时分,王陵早起,不见许章等齐人,自己亲自去客舍看时,空荡荡哪有人迹,顿时慌了,急急去问利几,利几回道:“末将闻报,许章护军绝早就起来了,夜半的时分,盛装华衣,说是依照齐地旧俗,去拜辞故主去了,到了现在还没回来。”王陵一听,讶异地道:“绝早赶上天不亮就去拜坟,齐地还有这个习俗?我倒是没听说过,不如去看看吧。”便率人赶去田横坟丘。

突然,前头汉军震天惊喊起来,原来,许章和从海岛一起来的那些齐人一行,他们挖掘穿了田横的坟冢,一起全部自刭为田横殉葬了。王陵见状骇然不已,吓得胆裂,赶紧要回洛阳报告刘邦。刘邦闻信先是大惊失色,继而又是怒不可遏,也不知这皇帝一惊一怒,是不是战端一开,尸横遍野,浴血江渎,也不知田横后事凶吉如何?这一乱是不是让庙堂江湖,风波再起?欲知后事如何,敬请阅读第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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