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凌晨,胥麦月搂着奶奶躺在床上,一点也不疲惫,看着写字台上微弱的灯光。奶奶开始像小时候哄胥麦月睡觉那样给她讲故事,讲她跟爷爷的故事——
奶奶年轻的时候是铁路客运段的一名列车长,有段时间她被临时安排跑南广到乌木的线路,路程横穿国土,很远。而爷爷那时候是市内一名资深的小报记者,偶然的机遇让爷爷出差乌木代表报社去采访一位刚回国的医学先锋。
可能是命运的安排,在列车经停南煜市站的时候,爷爷带着他的照相机背着挎包上了列车,上车遇见的第一个工作人员正是奶奶。他们的爱情就从这刻相遇了——漫长的旅程,嘈杂的车厢,无聊的时光,爷爷握着绿皮车的票根进行接下来三四十个小时的车程,这让长期站着工作的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显然有些坐不住。
他带上照相机走到两节车厢的连接处活动了一下筋骨点了一根烟,这时奶奶跨越人山人海从车厢的另一头走了过来,可能是一见钟情,亦或是手痒,爷爷叼着烟用相机快速的对着奶奶“咔咔”就是两张。这个举动让他们搭上话了,(原来爷爷年轻时候是套路王啊!)聊着聊着发现两个人原来是老乡,爷爷告诉奶奶他从乌木出差回去后就把相机里偷拍奶奶的照片洗出来送给奶奶,也让她不要因为没有提前告知就拍照的事生气,并记下了奶奶的住址方便书信联系。奶奶当时觉得这个小伙儿有模有样而且感觉还不错。
一路上,只要奶奶工作检查完毕得闲了,就会走到车厢连接处跟爷爷聊天,爷爷也是座位和车厢连接处两头跑,半小时一趟,一趟半小时。在十几趟的聊天过程中,他们相知了。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车程好像也被他们缩短了三分之一,很快,乌木市站到了。奶奶送爷爷下了车,并嘱咐爷爷回到南煜一定要给她寄照片,他们挥手送别他们恋恋不舍,走到很远,爷爷又吭哧的跑回来给奶奶一张写有爷爷报社名字的纸条。(现在回想起来,原来爷爷那时候为了确保双方都能互相联系上做的万无一失的举动。)
之后过了夏天,过了秋天,他们没有联系。
突然有一天,爷爷的同事告诉爷爷院外有位女性找他,爷爷看到是奶奶,他欣喜若狂又非常抱歉的解释,他自从采访完回来发表的内容得奖后陆陆续续接了很多工作,忙得不可开交,就把寄照片的事给忘了,连忙向奶奶道歉。脾气好的奶奶听完自然是没有生气,反而也开始说起前段时间的忙碌导致没有尽早的来找爷爷。爷爷回办公室拿出早就洗好的两张照片送给奶奶,黑白照片的背后写的是:送给心爱的她吧。他们相爱了。为了不经常出差奶奶就向单位申请调职到铁路局做列车调度员,爷爷也减少了外出采访的工作量。他们互相体谅,相互理解,他们为对方的付出是平等的,但收获的爱是翻倍的。
又过了不到一年,互为对方初恋的他们结婚了——
这样青涩的列车爱情着实让现在的年轻人羡慕,好在忙碌让他们没有忘记对方。
......
胥麦月听奶奶讲到这,激动的坐起来,拉着奶奶的手对她说:“幸亏你们当时没有忘记对方啊,真是万幸!”
奶奶从回忆中抽离,一下就被胥麦月的话逗笑了:“哈哈哈,对呀,要不然怎么会有你啊!”
奶奶把胥麦月又拉回到床上,盖了盖毛毯:“傻孩子,快睡吧!”
胥麦月挽着奶奶的手:“您别回屋了,今晚我想跟您睡。”
虽然奶奶只跟胥麦月讲了她跟爷爷认识的故事,但是真正的爱情是要历经风雨的。胥麦月也觉得她今天的告白太唐突了,那根本就不是爱情,那只是突如其来犯得花痴。
经过表白囧事的胥麦月,决定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虽然见到欧奔还会时不时的有些尴尬,但是跟游祈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
转眼,行业进入淡季,正在上班的胥麦月听到游祈的小道消息,说公司要组织去郊游,照薛置的话讲,这真是千载难逢万年不遇的一个好消息。
无发无天造型一共有六家门店,七十多名员工,这么多人,不得包个场地吃喝玩乐?
游祈打了个扳指终止了胥麦月天真的猜想:“你想太多了大姐,公司怎么可能会让一下关闭六家店带你们出去玩。”
胥麦月一脸好奇:“那怎么办?”
同在前台的薛置拿着手机让胥麦月和游祈看:“这不,公司群里说了,临近的三家店组织一起为期两天的市外郊游,不能安排在同一天,自费游玩,需要员工每人交100元,多退少的由公司报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公司真是太抠门了。
下班前薛置组织店里员工留下开会,并公布了即将三家店一起出游的好消息,最后又说大伙儿的钱薛置自己先垫上,等到发工资的时候再挨个儿扣除,真是体恤员工的好领导。
“哥,虞一可以去吗?”散会后胥麦月把薛置拉一边说。
“当然可以,虞一也是我们的一份子嘛。”
“好,那虞一的那100块钱我替她出!!谢谢哥。”胥麦月很有礼貌的跟薛置说完就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
出了门看到游祈坐在电动车上扣手机,胥麦月前去问:“坐这等谁呢?怎么还不回宿舍?”
游祈关闭手机屏幕站起来说:“我坐你的电动车你说我等谁。”游祈从来都不会直话直说。
胥麦月10码的速度骑着电动车跟游祈并排走着,游祈说:“这次郊游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胥麦月思考了一会说:“有啊,但是我说的又不算。”
游祈:“那你说说看。”
胥麦月:“咱们市旁边的南河村庄,虽然叫村庄,但是好像没有见有人居住,那有一大片宽阔的草地,有一条特别清澈的河,空气好,环境也好,节假日有不少人去那里度假,不过去那得自带帐篷炉子,天气好的话晚上会看到很多星星。”
游祈:“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地方的?”
胥麦月:“我上学的时候学校组织过去那里写生啊,我可是在那画过三天河的人。”
游祈把胥麦月送到街边就让她自己骑车回家了,看着胥麦月走远,游祈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喂,今年组织公司的人去南河村庄吧——”
......
万众瞩目的郊游日还有一天就要来了,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但也要上好最后一天班。
“哥,咱们明天去哪啊?还没给通知呢。”胥麦月眨着期待的小眼神望着薛置。
薛置被眨的浑身发毛,继续低头扣手机:“看手机吧,我发群里了。”
胥麦月立马掏出手机点开群消息:【通知:明早八点店铺门口集合,开展我们跟怀之路店和经纬路店为期两天的市外游,目的地是南河村庄。请大家穿着舒适,带好随身物品和充电宝,勿携带贵重物品及大量钱财,另外每人各备5个垃圾袋。迟到不等人,收到回复!】
这个信息一发布,就“噔噔噔噔噔”的接连好几个收到,看来大伙儿等这个消息也很久了。
咦,等等,目的地是哪?南河村庄?!
胥麦月拿着手机跑到休息室找到游祈就开始问:“我们这次要去南河村庄耶,你看到了吗??”
游祈拿着手机群消息的页面在胥麦月的眼前晃了两下,胥麦月又激动的说:“是不是你跟他们说的南河村庄,所以他们才选择去那里的?”
“你太高估你小游哥了,我哪有那么大权力。”游祈若无其事的回答,便又打开游戏视频继续看。
胥麦月没有再理游祈,走到美甲部对着虞一说:“一一,我们明天要去南河村庄了耶,艺术生的写生根据地啊。”
虞一:“我看到啦,我看到群消息啦。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再去看看吗?这次不正好如了你的愿。”
对啊,胥麦月真的太想去了,那里可以远离城市喧嚣,是离南煜市最近的一个感受大自然的地方,随着城市的扩建,楼房的建造,原生态的地方真的太少了。
早早的,薛置就组织大家大扫除,一下午胥麦月就像个弹簧一样跳来跳去,雀跃的心情让她看到欧奔也不尴尬了。
薛置安排胥麦月和欧奔擦店门口的四扇大玻璃,让店里个头最小的两个人去做这么有高度的工作,可真会安排啊。
胥麦月先开口找欧奔说话:“那个...我去过南河村庄,那里特别好看。”........
欧奔也尴尬的回复:“嗯...我听游祈说了......”
聊不下去了,没话找话的感觉太难受了,还是好好干活吧。俩人各擦各的玻璃便没再接话。
游祈一定是老天派来拯救胥麦月的猴子:“我来擦吧,你这身高站凳子上都够不着。”
接过胥麦月手里的抹布就开始干活,此时的游祈在胥麦月眼里的自带光圈的,但是他的嘴真的太损了,好好的话从来不会好好说。
旁边酸了吧唧的欧奔对着游祈说:“游祈!你等会也帮我擦了,我也够不着!”欧奔没有夸大其词,他说的是真的,因为他就比胥麦月高一点,点。
“给钱!”游祈伸着手向欧奔说。
欧奔打了游祈的手:“臭小子,你帮人家胥麦月擦怎么没要钱?”
“她没给钱,她给的是命。”游祈大言不惭的双标着,继续干着手里的活儿。胥麦月看在他帮忙的份上没反驳也没计较这句话。
欧奔没理他接着擦玻璃,胥麦月也没闲着,盯工的工作虽然不干活,但是操心啊。
......
薛置看着大家的工作都干的差不多了,就召集他们下班回家准备出游的东西。
才下午不到六点,难得的早班,终于可以回家吃顿晚饭了。自从上班以来,每天早上九点出门晚上十点下班的胥麦月除了偶尔的早餐,就没在家吃过饭,心里还真有点愧疚。
路过甜品房,胥麦月买了奶奶最爱吃的枣泥蛋糕还有一些小点心,又路过超市买了点水果,早下班没有给奶奶打电话告诉他们,是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胥麦月轻手轻脚的上了楼,正准备拿钥匙开门,就微微听到奶奶在屋里跟爷爷说:“让你去医院你不去,还好今天是没什么大事,你自己缓过来了,这家里一天都没个年轻人,万一下一次再——”
奶奶的话被爷爷打断了:“——好了!我这不是吃了药就没事了吗,等孩子回来别说这么多,她才刚上班,别让她有负担!”
听奶奶无奈的口吻继续吵着爷爷:“下次你再这样,我就打电话带你去医院!”
爷爷听话且宠溺的回复着奶奶:“好好好,听你的,那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胥麦月站在家门口,大气不敢出,愣了十几分钟,缓了心情,像个没事人一样用钥匙继续打开门,奶奶听到动静一看是孙女回来了,情绪高涨仿佛刚才的一切没有发生过一样,爷爷也从厨房出来,胥麦月嘴角上扬镇定自若的说:“我今天下班早,买了点心水果回来——”
胥麦月抑制住即将哽咽的嗓音,停顿了一下又说:“爷爷,今晚做什么好吃的呀?我好饿啊。”
听见孙女喊饿,爷爷同样开心的说:“做你最爱吃的糖醋里脊,你先歇会啊。”说完便扭头转向厨房,开始做胥麦月最爱吃的饭菜。
胥麦月把东西放好,坐到沙发上跟奶奶说明天要去市外郊游,需要两天,并询问奶奶同不同意,如果不同意她可以不去的。
可是奶奶想都没想就赞同她去,她说她希望胥麦月能多多参加集体活动,多结交一些朋友,多增长一些社会常识,但是在胥麦月心里,她是希望奶奶不同意的。
她隐藏了自己的顾虑回了房间,给游祈打了电话:“喂,是我——”胥麦月鼻酸涌至心头,哽咽到失声,她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她害怕哭。
“喂?你怎么了?说话啊?喂?胥麦月?...”电话那头是游祈的不安。
过了几分钟...
“我没事,就是给你打电话告诉你一下我到家了,我挂了,拜拜。”胥麦月随便找了理由搪塞过去便挂了电话。
紧接着收到了游祈的微信:你还好吗?
胥麦月没有回,躺到床上看着天花板,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她不敢让爷爷奶奶担心,可是回想起刚才在门外听到的那些,她的眼泪不听话的顺着眼尾流至耳廓。她做起来擦干眼泪,抹了鼻子,深呼吸了几次,咽了口水,调整好状态,低着头走到卫生间,用凉水把脸上的酸楚洗掉。
出了卫生间,正在看电视的奶奶看到胥麦月眼睛红红的说:“乖乖,你眼睛怎么了?”
“啊,没事,刚才洗脸,洗面奶进眼睛里了。”胥麦月顺势用手揉了揉眼睛:“还是有点辣眼睛呢。”
“快,再去洗洗,别把眼睛蛰坏了。”奶奶放下遥控器推着胥麦月进了卫生间,撩着她的刘海看着她洗干净了才放心。
开饭,胥麦月打破了她的食速新低,爷爷说:“怎么今天吃饭这么慢,是不是做的不好吃啊。”说罢夹了一口糖醋里脊细品:“还好啊,跟平时吃的一样。”
“没有,挺好吃的,反正我吃完饭也没什么事,就吃慢点等着你们。”
饭后胥麦月不让他们插手,主动包揽清洗碗筷收拾桌子的家务活,从小娇生惯养的她从没干过这些,就连厨房她也是除了拿吃的就很少进,罕见行为举止的她让爷爷奶奶有点手足无措,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胥麦月,等她需要帮忙的时候能迅速出现。
忙完后三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吃点心,胥麦月削了个苹果给奶奶。很久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如果不是今天无意间听到的那些话,也许,这样的场景真的很难得了。
“对了,我看天气预报这两天要变天,还有雨,你多带件厚衣服,再带瓶花露水,虽然天冷,但是秋蚊子还是很厉害的,再带几份报纸,人多没地方挤可以铺地上坐,你们要是吃烧烤也可以生个火啥的,但还是要注意安全,哦对,家里的应急手电筒要带上,还有鞋柜上的雨伞,你明明早临走别忘了带.......”
说着就要放下苹果起身去帮胥麦月准备上述说的这些东西,胥麦月放下削皮刀连忙拉着奶奶说:“您先吃完我削之不易的苹果,您说的这些我都记着了,等会我自己去整理就好啦。”
爷爷翘着二郎腿拿着遥控器准备调他的谍战片:“她长大了,有些事就放手让她去做,我们又不可能提醒她一辈子,她得慢慢学着看天气预报学着加减衣服学着生活技能,你呀,就安心的吃着水果陪我看看电视就行了。”
奶奶撇着眼对爷爷说:“我才不要看你的谍战片了,打打杀杀,晚上容易做噩梦。”
爷爷说:“那你说你想看啥,我帮你调。”
看着日常恩爱的爷爷奶奶,胥麦月很欣慰,也很幸福,她小时候希望自己可以快点长大,这样就可以照顾他们了,但是现在,她却希望慢点长大,这样他们就能再多陪伴她几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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