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竑?”谢皇后的心跳了一下,她隐约的猜到长孙弘接下来要干什么了。
“不错,济国公赵竑,宁宗朝的太子,本该继承大统的那一位正主,官家被史弥远和杨太后送上皇位之前的最有资格当天子的诸君。”长孙弘看着她,侃侃而叙:“后来被官家在流放湖州,在湖州被害死全家,皇后千岁还记得吧?”
“.…..我不知道这些。”谢皇后迟疑了一下,强自争辩:“这都是史弥远瞒着官家做的,我家一概不知。”
“人都死了,是非曲直当然也弄不明白了。”长孙弘挥挥手:“不过,国不可一日无君,既然如今官家不在了,那么济国公当然就是继承大统的最合适人选。”
“什么?荒唐!官家是有儿子的,怎么会轮到济国公来继位!?”谢皇后急了,脱口而出。
不过,当长孙弘冰冷的目光射过来后,她胆怯了。
一个连皇帝都敢杀的人,杀几个皇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稍稍等了几秒钟,谢皇后深吸了一口气,换了个理由:“济国公与官家的名份,当年就已注定,长孙大人何苦为了这个,为冒天下之大不违呢?”
“我这样做,最起码,大宋还是赵家的大宋,而不是我长孙家的大宋。”长孙弘哂然一笑,洒脱的答道:“皇后千岁,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对皇位,是没有兴趣的。”
谢皇后的眼睛光芒闪烁,显然是在揣摩长孙弘这话的意思,想了半响,她试探的问:“但是,济国公当年病死之前,没有子嗣留存,如今他人已作古,长孙大人又怎么让死人来当天子呢?”
长孙弘哈哈大笑,把两手高高举起,拍了两下巴掌:“幸甚至哉,济国公在被害之前,生了一个儿子,他自知时日无多,为掩人耳目,把这个儿子假借夭折,瞒天过海送往别处寄养,虽然济国公死了,却还有世子在此!”
谢皇后又一次被震住了,她茫然望向殿门的方向,在那里,伴着长孙弘的击掌声,几个黑甲兵护送着一个面色黄白交加的中年人,缓步走了进来。
中年人身形消瘦,面带不健康的蜡黄色,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看样子,日子似乎过得不大好。
“为了找到他,可费了我不少力气。”长孙弘笑着回头,对中年人道:“来,太子殿下,快见过皇后,哦不,从此以后,这就是太后了。”
中年人似乎对长孙弘很畏惧,听话的走过来,却不敢跟他同站一条线,而是落后半步,畏畏缩缩的向谢皇后跪下叩头,口中呼道:“臣赵铨,见过太后!”
谢皇后的目光只在赵铨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就移了开去,冷笑着对长孙弘道:“你突然拉来一个人,说是赵家后裔,如何唬得了我,我怎么知道他是真是假?”
“太后说他是真的,他就是真的。”长孙弘也笑着答道,昂然立在殿中,如一根顶天的柱子:“所以呢,请太后下一道谕旨,着赵铨为天子,不日登基。”
“我这边呢,也有一道官家的遗诏,里面说得很清楚,官家多年来一直自责,深怪自己当年没有阻止史弥远杀害皇亲,为了恕罪,他愿意在身死之后将大宋托付给赵铨,以慰藉济国公在天之灵。”
“如此双管齐下,只要赵铨登上金銮殿,大事就成了,至于其他不服的宵小,自有微臣等去料理,皇后不必担心。”
他说一段,谢皇后的脸就白一分,说到最后,谢皇后已经按捺不住的猛拍椅子扶手,高声厉喝起来:“你这是篡位,是谋国篡位!大逆不道!天下忠贞之士必不能容你,本宫乃大宋皇后,死也不会屈从于你的!”
她言辞俱厉,一股上位者的威严自不自然的爆发出来,吓得跪在地上还没起来的赵铨全身一个激灵,差点全身都拜了下去。
长孙弘毫不在意的眨眨眼,只用两句话,就让暴怒的谢道清闭上了嘴。
“宫中此刻火起,也不知道住在这大内中的皇亲们,有几人能得存。”
“他们的生与死,就在你的一念之间。赵铨继位,至少大宋还是赵家的,你不让他继位,大宋换个姓氏,就不会像我在这里与你谈话一般轻松了。”
他按着腰间的刀柄,盯着谢皇后,语气虽然不重,却令谢道清感到仿佛有万千刀枪逼至身前。
她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眼神不断变换,脸色一直惨白。
刀俎上的鱼肉是什么感觉,谢皇后深切的体会到了。
她本来打定了主意,只要拖到外面勤王的兵马一到,面前这个胆大包天的长孙弘就会如一阵风一样刮去。
但是现在看来,这个蛮人,不但会打仗,算计心术也是一等一的强。
理宗和贾似道的密谋,她是知道的,也是赞同的,除去这个尾大不掉的权臣,对大宋来说,是好事。
但万万没想到,本来万无一失的计划,却演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还搭上了理宗皇帝的命。
他是怎么做到的?皇城内外无数的禁军,都被他收买了吗?
真让长孙弘屠尽皇族,那这大宋……还是大宋吗?
谢皇后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
“……你如何保证?”许久之后,谢皇后苦涩的问道,口气软了下来:“你怎么保证,我下了旨意后,留得宫中赵氏子弟的性命?”
“凭我的一句话,就是保证。”长孙弘点头道:“没别的保证了,你只能选择信我。”
“信,赵家得以延续。不信,大宋还是赵铨的大宋,只不过,赵家今后,就只剩下他一人了。”
他招招手,对浑身颤抖得如筛糠一般的几个宫女道:“太后要亲笔写旨意,你们还不快备上文房四宝。”
那几个宫女本能的起身,居然连谢道清都顾不得请示一下,哆嗦着手脚,真的取来了笔墨纸砚,颤悠悠的开始倒水研墨。
谢皇后僵直着身子,仿佛入定了一般看着宫女们把墨研好,铺开了雪一样白的纸。
极品的狼毫就搁在笔架山上,就放在谢皇后的手边。
长孙弘没有容她过多的犹豫,他回头看了看殿门外,漆黑的天边,已经开始慢慢的发出了一抹晨辉,折腾了一夜的临安,即将迎来曙光。
长孙弘大踏步的走上去,一身重甲的身躯踩在地板上,发出嗵嗵的巨响,谢皇后猛然惊醒时,黑甲蛮帅已经来到了身边。
“你、你要做什么?”母仪天下的谢太后惊恐的喊,至于那几个宫女,已经被吓得快昏死过去了。
“臣,替太后提笔!”长孙弘笑着,鬼面底下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他提起狼毫,在砚台里喂饱了墨,塞进谢皇后手里。
“上好的赛文魁,用来写字,再好不过了,请太后着笔吧,臣的耐心,可是有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