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枝眼下体会到了什么叫上了贼船就再难下船。
既然下不来,那便只好,跟着了
万一陆世康那被箭射中的伤口真有点儿什么闪失,她就成了陆府的千古罪人了。
去是要去,不过,到地方以后,她可以尽量以外出行医或采药之名,白日里出去,晚上再回他那祖传外宅为其换药。
如此也不用太多接触,最多也就每日换药时见他一面。
再说了,自己确是可以借此机会出出江北城,体会一番其他地方不一样的风土人情,在江北城每日给那些城中之人看病,病人好了她自己也快闷出病来了。
主意一定,心里便轻松许多。
轿子又行了半天,到了夕阳西下时分,便到了一处山间。
经过了山间低洼处一个炊烟袅袅的村庄,又往前走了约摸二十丈远的路,轿子偏离了原来的大道,向东拐去,只渐地势低高,再往前行了几十丈远,可见一篱木绿道,轿子行入篱木绿道后,便可见绿道尽处有一古色古香的宅子竖立眼前。
宅门的上方写着:望山居。
此居是三十年前陆世康的祖父富商巨贾梁振来此游山玩水之时一时兴起买下。
望山居中的山,指的是距离此居一里路远的位于此居西南方的仙女山,虽路途有一里路,但站在院里观望时,仙女山如在眼前。
仙女山因山中有石形似仙女而得名,又因山下有一名为碧玉湖的湖水常年清澈碧绿,因此时常有八方游客来此游山玩水。
眼下时值八月,便是仙女山游人众多之时。
梁振故后,此居便传给了他的二子,陆知府陆贺洲。
虽说传给的是二子陆贺洲,但其长子陆贺远及其家人若是来此游玩,自然也可小住几日。
眼下,这望山居院门面向西方,此时紧紧闭着。大门边的围墙砌以青砖,上覆青瓦,高高的黑漆大门上,是铜制的浑圆门环。
一商业巨贾的山居,从外观上看,却处处透露出清泊淡雅之意,想来曾经的主人是一位虽身置商场,却内心淡泊之人。
那吴山在下了马后,便上前一步,敲了敲门,不多时,门内有一穿青灰色衣衫的中年村妇走了出来,“陆公子,你们来了?”
这中年村妇是刚才他们经过的北边山洼里的村里的妇女,时常在陆家有人来住时帮着做饭,收拾屋子。每回得个几两银子,对她来说,每次陆府来人的这短短几日便可当她全家好几年的收入了。
昨日陆府派人骑快马提前来到此处,告知她今日陆家会有人来此居住,让她开始先将宅子里里外外收拾收拾,清扫清扫,并在此等待陆家来人。
于是今日上午,她叫着自己二儿子二儿媳和三儿子三儿媳帮着打扫了整个庭院和屋子,下午忙活完后,儿子儿媳们都回去了,剩下她在此守候。
“大婶,屋子都收拾好了吗?”吴山问道。
“收拾好了,就等你们来呢。”这被吴山称为大婶的中年村妇右手搭着自己左手道,笑眯眯看着这问他的年轻人,觉得他皮肤白皙甚是清秀。
待青枝从轿里下来后,她睁了睁眼睛,发现才出来的这年轻公子,比刚才问她的这年轻人还要清秀,皮肤还要白皙。
一双眼睛似湖水清澈。
在这年轻公子下轿后,轿子里又下来一公子,身穿白衣,剑眉星目,气宇不凡,她立刻认出这是六年前来过一次的那陆家小公子,当下笑眯眯看着他,道:“三公子长这么高了?也越发英俊了。”
她还记得他六年前的模样,才十三四岁,一身与众不同的清冷气质,唇红齿白一美少年。
这三公子看着清冷,没想到生性实际上却顽劣得很,她记得当年陆知府带着陆家老少来此住了十来天,这陆家三公子被骂了不下五次。
眼下他看着,倒似是规矩了许多。
不过,她觉得也有可能是她看走眼了,毕竟当年她第一次见他时,也曾觉得他是那种规规矩矩的听话儿郎。
谁会想到一个看似听话的气质清冷沉静的少年,会在短短几日内惹得陆老爷几次大动肝火呢!
钱婶双眼笑成弯月看着陆世康时,只听这陆公子回她:“钱婶过奖了。”
“你们快进去吧,路途这么远,定然是累了,房中有我刚才烧好的水,泡好的茶。”
青枝进去后,但见距大门一丈远处有一影壁,绕过影壁便到了院内,院内正中有水池假山,池内有一凉亭,凉亭内有石桌石椅。
池边种有各种树木,高低错落,树木的布局看样子是精心规划过的。
院内房屋环池而建,并不规整,错落有致。池的北面有正屋六间,池的东面有厢房四间,池南为一排绿松,绿松南侧便为围墙。
东围墙南边处有一小门,那小门看样子通向另一个院子。
虽经了细细的打扫,通向院内的青石板上,却仍可见缝中的些许未完全拔净的杂草的根部,表明这儿常年无人居住。
几人来到院内,王吕去了东围墙的小门处,到东边那个院子放马和轿子去了。
东边那边的院子房间零零散散有五六间,分别为马房,杂物房,和其他空屋子。
西边这边的院子方是住人用的。
作为主子,陆世康便住了正北的正中那间房间,青枝的房间在他的房间东侧,中间隔了一间空房。
吴山住在北面正屋的陆世康房间的西侧一间,齐方和王吕住在东边的厢房里。
北边最西边一间为棋室,最东边一间为浴房。
也就是说,青枝房间东边一间便为浴房。
青枝进了自己房间,环顾了一眼室内,屋子北面是一张檀木雕花架子床,月白色床帘,屋子西面有一高高竖立的衣柜,东面有一套桌子座椅,南面有一雕花窗棂,窗前置一长约五尺,宽约两尺的紫檀木方桌。
房间正中有一檀木圆桌,圆桌东面放一檀木四方凳,桌子上面摆着一只紫砂壶,以及一只青瓷杯。
她将包裹摊开,将衣物拿出,放于房间西面的柜里,将药箱放在房间南面窗边的桌上,便脱了鞋子,躺在床上,打算小憩片刻。
陆世康房间大堂内。
此刻一家丁模样的人站在房里,对着正在屏风后的堂中榻上饮茶的陆世康道:
“三公子,老爷让我赶来的目的便是这个,他说不能由着你再胡来了,他说,要是早知道你此行的目的不是为了养伤而是寻找什么那天射伤你的人的话,根本不会让你过来。所以三公子,您可不能再查下去了,真有可能出大事的!”
这陆府家丁在他们抵达之前就抵达了约半刻钟了。
也不知何人走漏了风声,告诉了陆知府陆世康此行的主要目的,引得陆知府昨晚在厅堂大为光火,立刻派了这家丁骑马奔来告诉陆世康不准再调查下去。
“你回去告诉老爷,我已经谨记他的教诲,不再追查下去。”陆世康饮了一口茶说道。
那家丁见陆世康这么快就被说明了,张了张嘴,然后道:“是,那三公子我便回去告知老爷一声,免得他再担心了。”
那家丁走后。
吴山试探问陆世康:“三公子,你真的不打算继续调查下去吗?”
陆世康微微一笑,道:“不这样说,他怎么会离开?”
“原来三公子你只是将他打发走罢了?”吴山惊讶看着陆世康,转瞬又换了一种担忧的语气,“可是,我觉得老爷担心的也不无道理,万一……”
“吴山,你知道世上最有意思的事情是什么么?”
“是什么啊三公子?您说说看。”
“发现一些事情的真相……”
吴山听到这儿,心道,“这话三公子此前不是说过么?”他记得,他上一回说这话是孔大夫在西房入睡而他偷偷从窗口观察他的那次。
不过看样子,此次他要发现的事情,应该不是上次的那个。
他看着他三公子饶有兴趣地摆弄着他手里的青玉茶杯,慢慢饮着,也不知道为何,他深深地为他担忧着。
他觉得他家三公子是个爱冒险的人。
他家三公子便是那种人,看见风险不知退避,却想着往里跳,只因为那种危险让他觉得刺激。
而他欲冒的这个险,会将他置于何种危险的境地,吴山可没法猜得到。
“三公子,您要真想调查什么,就算真的知道了什么,吴山劝您也千万不要有所行动,咱还是回到江北城再说吧。”
毕竟,在这儿冒险的话,那可太不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