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暗淡闪烁,灵堂中突然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味道。
像是香蜡燃烧的味道中夹杂着一股令人恶心的臭气。
“怎么这么臭?”
站在冰棺旁边的张骄本能的嗅了嗅,抬起头看了眼不断闪烁的白炽灯,然后低头找起拉过来的线路和插板。
他以为是白天布置灵堂的时候插头没插好,导致接触不良把插板上花线哪里给烧焦了。
浑然没有注意到,冰棺中的周大苗突然睁开了眼,死寂的眼神中不含一丝光彩,直勾勾的盯着正在不断查找线路的他。
冰棺中的冷气好像泄露了一般,从棺中弥漫开来,不断往外散发,整个灵堂越发的阴冷来。
“线路好着啊,大半夜的也不可能电压不稳啊!难道灯泡坏了?”
张骄提着插座,看着越发闪烁的厉害的灯泡,琢磨着要不要先换个灯泡。
好像有点冷?
他下意识的搓了搓裸露在外的手臂,丝毫没有往别的方向想去,根本没觉得眼前的场景变得阴森可怕起来,就像恐怖片中恶鬼来袭的前兆一样。
眼前这幅景象还真没被张骄看在眼里,他家开了四五代的寿衣店了,再往前推个数十年,在火葬还没流行的时候,他家老四合院中,哪个偏屋没放个两三具的棺材。
昏黄的钨丝灯下,一群小孩在各个堆满花圈纸钱、纸马纸人的房间里四处躲藏玩闹,谁也没害怕过,张骄也更是习惯了这些常人看起来不吉利、碰着就觉得瘆得慌的丧葬场所物品。
可是正当他准备回苗子家取个备用的灯泡时,不经意间的一个眼神,令他浑身上下瞬间紧绷起来,一股寒意混合着外界的阴冷从尾巴骨直冲着天灵盖,令他的浑身汗毛直竖起来,整个人都战栗在原地。
“苗苗子?”
冰棺中苗子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双眼,原本被敛容师收拾过的脸上,扯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他正直勾勾的盯着张骄,死寂的瞳孔随着张骄走动的身影转动着。
张骄就是在不经意间间看到苗子眼中的眼珠转动的一幕,整个人就战栗在原地。
他想跑,但不知道为什么,身体丝毫没有反应,根本使唤不动。他努力的挣扎着,口中更是发出阵阵呜呼的求救声,但却得不到半点回应。
不知何时,他已经正面趴在冰棺的透明棺盖上,苗子的圆脸在他的眼中越来越大,冷气弥漫之间,苗子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
大量的冷气从冰棺中弥漫出来,迅速的渗透了整座灵堂,如同浓雾弥漫一般,只剩下灰蒙蒙的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
一道似有似乎、阴森不定还略带着些许熟悉的声音忽然回荡在张骄的心间。
“这是你说的啊!”
一瞬之间,张骄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扼住喉咙动弹不得,阴风吹过他每一寸身体,好像有什么鬼东西顺势进入了他的身体中。
冰冷、阴森、痛苦、恐慌,宛如剔骨刀一样层层将他肢解开来。
渐渐地,他心脏开始停止跳动,身体逐渐发青变凉。
“我这就要死了吗?”
弥留之际,意识所剩不多张骄好像看到一抹朱红鎏金般的光泽从苗子的尸体中破体而出,迎面而来。
随之便陷入无意识的黑暗当中。
张骄不知道,此刻无数朱红鎏金般的光泽正在他整个身体上流转,好似追逐驱赶着什么东西,并勾勒出一道道繁复玄妙的咒文。
这些咒文在他身上不断游走变化形状,最终汇集在他的眉心当中形成了一道由无数符咒组成的敕令。
就在这道敕令形成的一瞬间,张骄的身体急剧的颤抖起来,面目狰狞,口鼻张开,一缕缕灰白色阴冷的气息就要从他口鼻中飘出,一副想要逃离的样子。
但他眉心中的敕令却闪烁着金红相交的光芒,径直蔓延到他的全身,将这些想要逃离的气息紧紧纠缠在一起,扯回他的身体当中。
随后,一切皆复平静,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有张骄从冰棺之上滚落,瘫倒在旁边。
棺中的周大苗的尸体安稳的躺在那儿,神色僵硬,丝毫看不出刚才的邪异。
清晨四点多,离天亮还有一个来小时,天远巷附近主街道上就已经慢慢有了人烟声响。
环卫工们已经拿好工具开始清扫街道,道路两旁的各类小吃摊也随着忙碌起来,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工作。
时间飞逝,五点左右,初生的太阳对着整个世界露出了自己的脸庞。
柔和的光辉洒落下来,温暖而又和煦。
透过灵堂上方蒙着的白布的阳光洒落在他脸上,张骄慢慢的睁开双眼,待到缓缓的出了口大气后,方才挣扎的站了起来,伫立在冰棺面前。
张骄神情阴晴不定的看着棺木中的尸体,轻抚着眉心的指尖闪烁着丝丝金红相间的光芒,直至敕令消隐下去。
“周大苗啊周大苗,我们认识了快二十年,没想到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啊!不声不响就搞了个大的。”
良久之后,他再看了一眼苗子的遗体后,径直转身走出了灵堂内室来到外面,重新取出香蜡点燃,摆放在原本的位置,然后找了个板凳杵着脑袋靠在墙边。
“天书卷七,方天敕令,天地人神鬼五境?”
六点半左右,白事的师傅们陆续赶了过来,开始今天的准备。
这边动工没多久,郭承林和浩子两人也一同赶了过来,商量了下准备让张骄先回去休息休息,毕竟守了一夜了。
“行,那我先回去睡会儿,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张骄也没推辞,毕竟他这会儿也真的不是很舒服,身体到处隐隐作痛不说,脑子更是乱成一团。
临走前还看到总管杨师这会儿正拉着浩子和席面师傅算计着今儿要买多少菜买多少斤肉,大概要摆多少席面,毕竟这些都是要入账的。
不过张骄管不了这么多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会儿感觉越来越难受了,浑身都痛,头顶的阳光也有些刺眼,耀的他眼前白花花的一片,很不舒服。
出了天远巷,张骄拦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往东林街的老院子赶去,他现在只想休息,也不打算开店门了。
老院子是一间五六十年代建的四合院,砖瓦平房只有一层。
由于住的人少,张骄往日里也没太维护过,所以跟旁边不远处新盖的民房楼对比起来,就显得格外破旧。
回到熟悉的屋子后,张骄一头就扎倒到床上,径直昏睡了过去。
说是睡过去了,但他却总感觉和没睡一样,意识十分的清醒,甚至知道自己是在睡觉是在做梦,但却醒不过来,反而在各种看不清听不明白的梦境幻觉中不断徘徊。
气闷,压抑,恐怖。
梦境中的诡异场景让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没有逻辑,没有规则,颠三倒四,让他无法思考无法理解。
“醒过来,快醒过来。”
他知道自己没睡着,但就是无法醒过来。
大量的灰白色的雾气从他的口鼻眼角中渗透出来,汇聚成一团人形雾体压在他身上,捂住他的嘴巴,遮住他的双眼,塞住他的耳朵,掐住他的喉咙,摇晃着他的脑袋。
这些东西迫切的想要将他撕碎、杀死,但每当这个时候,张骄眉心中的敕令便会激射出一道金红相交的光芒,直接将其打散。
整个折磨持续数个小时,等到太阳正悬高空,照射进着座被四周民房挡住的四合院中时,张骄才恢复了知觉,清醒了过来。
嗬!!嗬!!
他大口的喘着粗气,双目凸出,浑身汗水直冒,整个人好像虚脱了一样。
好一会儿后,他才颤抖着站起身子,想要去卫生间洗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下。
“这就是方天敕令天地人神鬼中的鬼境吗?借鬼之力,与鬼共生?”
张骄看着镜中的那个根本不像自己的自己,心中充满了迟疑。
“自己真能和这鬼东西共生?苗子就是这么死的”
还没等他想下去,梦魇又袭了过来。
镜中的张骄,忽然对着他眨了眨眼睛,狂笑中张开嘴巴,无数的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将面前的镜子染成一片血色。
张骄被吓得倒退数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便从胃部蔓延到喉部,他本能的嘴角张大,浓郁的血腥味充塞满口鼻之间。
呕!
一口鲜血喷出。
张骄半弯着腰,死死的捂住嘴巴,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咚!
就在下一波呕吐感涌上来之际,一声如同暮鼓晨钟的响声忽然传递到他的耳中,张骄浑身一震,那股强烈的呕吐感竟神奇的消退了几分。
他下意识的站直身体,但脚下却一软,身体一个踉跄,整个人朝着卫生间的门口倒去,继而整个人都消失不见。
“嗯?他也被选中了吗?”
远处,一道身影远远的注视着这间房间,发出一声惊疑不定的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