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老严？”
“是不是答得很糟糕？”
“不会真的连一道对的都没有吧？”
“要不，还是别公布结果了——”
严老师没有回答，再次举起卷子时，他的懒散的表情变了，变的庄严而肃穆。
他苍老稳重的声音在微微颤抖，充满了激动和兴奋之情，同时又夹杂着惊讶、茫然和困惑。
“第一题——”
严老师的声音飘了起来，很洪亮，远远传开，整个会议室都能听见。
“正确！”
所有人倏然一惊，讶然、躁动的情绪，震荡波一般瞬间笼罩了所有人。
他们嘴巴张开发不出声音，目光却在飞速交流，似乎想要彼此确认有没有听错，是不是听错了！
“不可能！”单再安跳脚大叫，可这会儿完全没人理会。
思绪紊乱的江晚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严老师，得到确定的答复后，飞快掉头去看陈烨，却只从他脸上看到冷静的淡然，仿佛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林雅脑子里轰轰炸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内心呐喊：“对了？第一道题就对了？这是真的吧，告诉我这是真的，不是在做梦啊！”
原本她就像手无寸铁的敢死队，抱着必死之心，冲向敌人阵地，一切为了尊严，就算死也在所不惜。
可是当她越过战壕直面敌人时，突然发现竟然不知何时握紧了枪，有了一拼实力，不是全无胜算啊！
看到了曙光！
她握紧拳头，用力握紧拳头，猛地转身，冲远处的陈烨用力挥舞，脱口喊出她的心声：“你竟然做对了！”
陈烨本来笑得很自信，闻言只能瘪瘪嘴，嘟囔着说道：“什么叫竟然做对了呀！敢情你一直都对我没信心啊！”
台上的单再安跳了下来，指着林雅大声呼喝：“你得意什么？不知道你得意什么？不就对了一道吗？有什么好得意的？二十道题目，我蒙也能蒙对一道！”
没人去在意他说什么，此时他已经与现场的气氛格格不入了，他被孤立在了所有圈子之外，甚至他的学生都没有搭理的意思，因为大家还在震惊当中没能缓过来。
是的，只对了一道而已，但这一道题的正确，其意义非同凡响！
在场有一个算一个，包括江晚晴，甚至包括老师，在5分钟时间内，没有计算，没有草稿，甚至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想思路，谁能做出来一道奥数题得出正确答案，谁都不敢拍胸脯说他能做到！
但是，陈烨做到了，而且他还做对了！
如果这都不算奇迹，那什么才是奇迹？
……
阮聃呆呆站在过道上，拿着手机的手失魂般耷拉着，手机屏幕上正密密麻麻的刷屏不停滚动。
“镜头别瞎晃啊，都晃吐我了。”
“出什么事了？主播人呢？”
“主播别发呆呀，赶紧直播啊，我们都等着看呢。”
“那边好吵啊，是不是陈烨又出幺蛾子了？”
“一波火箭跟上，好像听见说对了一道，是不是听错了？”
“肯定听错了，怎么可能对，主播赶紧继续啊，这么多人关注着呢！”
“都刷一波火箭了，怎么主播还在发愣啊，赶紧得啊，再不吱声取关了啊。”
半晌过后，阮聃总算从震惊中醒过来，他飞快举起手机，颤抖着嗓音说：“对了，兄弟们，第一道题，竟然他娘的对了！我了个靠，我没有听错吧，大家告诉我，我有没有听错？真对了一道题啊，陈烨他娘的竟然第一题就对了，这太不可思议了，我刚才完全懵逼了呀！”
……
教学楼外，徐衡早已是泪眼滂沱，拿着手机看着阮聃的直播，左手用力捂着嘴巴，不让自己的哭声透出来，娇小的身体颤抖着，眼中透出无尽的喜悦和开心。
……
陈烨的微博仍然是一片骂声，但随着一条消息弹出来，评论区瞬间清屏，再也看不见一句脏话。
那条消息是这样说的：“高二严老师，我们的班主任，刚才郑重宣布，陈烨第一道题，正确！别怀疑你的眼睛，你没有看错，我更没有打错，严老师也绝不会出错！所以骂陈烨的人闭嘴吧，在神的领域，你们是没有任何存在意义的蝼蚁，你们的骂声，只会引来其它蝼蚁的嘲笑！闭嘴吧！蝼蚁们！”
……
江晚晴的微博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多是称赞和祝福，也有新人来膜拜的。
但过了没多久，三班的人一波波杀了过来，他们没有啰嗦，统统只留下一句话就走。
“本座移交，新王上位！”
……
八中论坛如火如荼的战斗突然偃旗息鼓，一个被版主加亮置顶的帖子触目惊心，帖子只有四个字——“对了一题！”
这四个字如核弹般炸响，瞬间肃清了所有三班的敌对势力，甚至很多原本中立的同学纷纷加入“陈烨阵营”，狂顶那只有四个字的帖子。
……
“第二题，正确！”
林雅控制不住地喊了一声“好”，伍彦和阮聃一个握拳、一个举着手机尽情地欢呼。
“第三道，正确！”
很多人被他们的情绪感染，异口同声地喊出内心的激动和振奋。
“第四题，正确！”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在吼叫，发自内心地为见证奇迹而亢奋，为八中出了这么个神迹而自豪。
严老师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亮，越来越中气十足，他用尽了全力，仿佛在向最后的胜利冲刺，他在咆哮，在呐喊！
这是一个奇迹，一个所有人生命当中都渴望见证的奇迹！
人们早已不可自拟地蹦了起来，随着欢呼声不断移动脚步，他们不知不觉汇聚到了一起，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密密麻麻人头攒动，声浪凝聚在一起又炸开，震得人耳朵嗡嗡响，心跳的速度犹如大功率的水泵。
有人踮起脚尖翘首而望，有人蹦达着往里挤，有人掏出手机高举过头，他们都想要看到严老师手中的考卷，仿佛那样便能看到一种让人惊心动魄的可能性，能看到一个神话和传奇的诞生。
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在严老师沙哑的嗓音中，正在一步步成为现实。
那注定被铭记的神话和传奇，在他们的热切期盼中，正在一步步镌刻成章。
嘈杂声越来越大，惊叹声、呐喊声、尖叫声，忘乎所以，很快盖过了严老师的声音。
“这是什么人啊？”
“这不是人！”
“这是奥数之神呀！”
“五分钟二十道奥数题，还是高二的奥数题，他竟然全部心算、全部正确！”
“没什么好讲的！跪舔大神！”
严老师大口喘息着，体力严重透支，但心脏充满了力量。
他教了几十年数学，从未遇到过这种事，这已经不是常理能解释的了，有生之年能见证这样的奇迹，他觉得值了。
他终于喊出那梗在喉咙里的声音：“最后一题正确！”
林雅高声呼喊陈烨的名字，跌跌撞撞冲出人群，顾不上世俗的眼光，扑过去，抱住他，将他搂在怀里，开怀大笑！
付燕微微后退两步，虚弱地依靠在桌边，刚才亢奋激动的情绪让她觉得有些累了，她嘴唇哆嗦着摘下眼睛，擦了又擦，心里只是不停地说着：“太好了，太好了，陈烨很好，江晚晴也很好，老校长，有希望了，有希望夺回理科状元的名号了，就在我们这一届！有两个这样的天才存在啊！”
单再安如丧考妣，几十年构建起来的数学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彻底土崩瓦解。
他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板上，苍老的脸上爬满了死气，眼前所见变得模糊，耳中所闻变得轰鸣，他发现自己搞不懂这个世界了，明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就在他的眼前。
……
阮聃举着手机，全身上下都汗透了，他脸部肌肉近乎痉挛，声嘶力竭地咆哮：“热泪盈眶有没有，心脏都要炸了有没有，这是神迹的诞生，这是神话的开启，这是一个世代的见证！这不是演戏，再次强调，这不是在演戏！这是我的哥们，我的好兄弟，他叫陈烨！他刚刚创造了五分钟二十道题的记录，二十道奥数题，高二奥数题，你们谁能告诉我，谁能做到，谁能做到！你们谁能告诉我，他是不是奥数之神，是不是！他伟不伟大，你们大声告诉我，他伟不伟大！谢谢，谢谢‘不爱萝莉’的火箭，啊，谢谢‘奥数开挂’的火箭……”
……
单再安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是双腿发软，努力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这时有人将他搀扶起来，替他拍去身上的尘土，帮他带好那副金边眼睛，然后那人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许久许久。
“晚晴……”
单再安哆哆嗦嗦地想说什么，江晚晴有些不礼貌地打断了，她微微鞠躬说道：“单老师，对不起，我输了。”
“你没有！你没有！你不可能输的！你不会输的！”
单再安呢喃着，脑海猛然闪过一道光，体内忽地爆发出无穷的力量，他冲向台下的高二严老师，怒吼道：“老严，我要看考卷，我不相信，你肯定搞错了！”
这就是在打严老师的脸了，直接犯了众怒。
有年轻男老师挡住他，压着怒火说：“我们都看到卷子了，你说严老师搞错了，难道我们都搞错了吗？”
“这，这——”
单再安语无伦次，渐渐颓下身形，但片刻后他又跳起来大喊：“你们联合起来搞我，你们泄题给陈烨，你们联合起来搞我，我要找齐校长，我要去找齐校长——”
旁边，江晚晴看着方寸全乱的单再安，微微摇头，叹口气。
她想看看陈烨，很想很想好好看看，只是耳边有个稚嫩的声音在不停地哭，哭得很伤心，让她怎么也无法抬起头，去看那个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身影。
……
陈烨的微博：
“骂呀！怎么不骂了？刚才铺天盖地叫嚣的家伙呢，都跑哪去了，吓坏你们了吧，对不住啊，抱歉哈，我家陈烨就是这么无敌，我家陈烨就是这么成神的！”
“猜硬币使诈？连续猜中四次就使诈了？我倒要看看，现在还有谁敢站出来说这句话！啊？别说四次，就是十次也没问题，概率的壁垒在我们陈烨面前就是一层纱窗纸，他伸出手指头轻轻一捅就破了，哈哈，陈烨神人！”
“什么是实力？这就叫实力！什么叫开挂？这就是开挂！告诉新来的朋友，陈烨是越级挑战，他才刚上高一，做的是高二的奥数卷！”
“路转粉了！这么牛逼的人真是头一回见到，不过听说好像是演戏，是不是啊？”
“路转粉+1！不是演戏，我正看直播呢，陈烨看上去有点小帅啊，喜欢他的中二，特意跑来加微博。”
……
江晚晴的微博消停下来，只有一眼望去满屏的八字真言——“本座移交，新王上位！”
……
八中论坛，那“对了一题！”的帖子还在，只是后面跟着十九个格式相近的帖子，全部加亮置顶，占了大半个屏幕。
而论坛顶部的横幅广告上，赫然闪烁着一行黑色的行楷：“陈烨走上神坛！戴奖，神来了！凡人们，颤抖吧！”
……
徐衡在奔跑，泪水，一颗颗飞到身后，晚霞余晖中，灼灼夺目，美成一副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