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管门前,百里萧寒带她旋叶而落。
初七放下雇好的车马,忙迎上去,欢喜道:“世子殿下,初七已打点好,就等动身了。”
“去哪?”她被这些妥帖的安排扰乱,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百里萧寒惨淡一笑,略带疲倦道:“回夜城。”
望着百里萧寒眼底的血丝,她便知这几日他并不好过。
“出了什么事?”她握住他的手,软声细问。
“老头子身死在夜城迷林,梦华城主之位空悬。”百里萧寒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但她深知,此事对他来说并不轻松,也不简单。
“凶手是那个伶人花拂?”她急着追问。
“不止,他一人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百里萧寒眼里流露出不屑。
她轻声开口:“所以你这些天一直都是在调查这件事?”
“嗯,还有时墨图为何会出现在天璇王宫一事,那天,我们从时墨图中出来,就已身在王宫。”
“世子,我们是去柳城吗?”初七整理好车轿,跑来问。
百里萧寒否决道:“不,你先把郡主送回夜城,再来柳城找我。”
“我不回。”她听到后,大闹着说:“柳城算是天璇的命脉之地,你去那里定是有秘密。”
“回去。”百里萧寒冷声命令。
“不回。”她坚决,眼神对上他充血的双眼,不禁心尖颤了下,又温柔地低声说:“我只是想帮你。”
百里萧寒无可奈何,嘴边却露出不自觉的微笑。
他一把打横抱起她,迈上车轿,轻轻放下她。
“我带你去,不过,要应我三个条件。”百里萧寒正色道。
“嗯,什么?”她连忙点点头,鼓动他继续说下去。
“第一,凡打架之事你不能出手;第二,危险的地方别想去。”
百里萧寒顿了顿,尤其强调似的说:“第三,在不得已的险境下,不许离开我半步。”
“好。”她爽快答应,随后一本正经地说:“你也应我一个条件。”
“何事?”
“我说什么便是什么,不准怀疑。”她干脆利落地直言道:“我最恨人不信我,到头来麻烦一大串。”
百里萧寒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噗嗤一下子就笑出声,将她摁在怀里,宠溺道:“好,我应你。”
轿帘外,初七弱弱地问:“世子,那现在是去……”
“柳城。”百里萧寒下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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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城形盛,自古繁华,单看这风帘翠幕,十万人家,就不愧有“天璇命脉”之称。
一路上,百里萧寒跟她讲了不少这几日发生的事。
那天,百里萧寒从时墨图中一出来,就发现是天璇王宫一角,而不是夜城林中。
他只好去见了女帝梦未央,请求医治她,谁料梦未央竟将他请出王宫,安排暂居驿管。
在天璇都城长街上,他联系心腹谋士白叶,本想让其查出时墨图为何会从梦华宫到夜城,最后出现在天璇王宫隐秘角落里。
后他竟遇到了到处找他的初七,并将其带回驿管。
晚上,他接到白叶传书,却是个噩耗,老城主百里洪荒暴毙于夜城迷林,速来。
夜城中,他发现百里洪荒死于两种力量的加持,还有一种可以扰心神的毒。
一种力量是来自于无心杖,这个,他知道是百里江山手中的木杖。
另一种力量来源不明,几经周折,才勉强查出柳城也有人死于这种力量,身体像被榨干一样干枯。
白叶告诉他,可以散出乱心神之毒的,唯有雾泽林中的紫昙。
而这紫昙可制为香料,谜紫,只供给于天璇王宫。
他带兵本是秘密前来打探,并到驿管让初七备车马,等他回来后便去柳城待命。
但王宫中,他又遇上了她,便一心想带她离开这是是非非之地。
从他现身,花拂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开始,他对花拂的怀疑已有五成。
在他从花拂身上取出拘灵瓶时,花拂并不是坐以待毙,而是暗中使出了谜紫香,只不过,被他用内力相隔。
也由此,他更加断定花拂是其中一个杀手。
本应尽力杀掉花拂,只是当时,想着她的安危,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
柳城福临客栈门口,白叶早已恭候多时。
“世子,和城主死因相像的那人是济世堂女医素萝,您要不去看看?”
“不急,是嘴边的肉就飞不了,先安顿再说。”百里萧寒漠然地说,护着她下轿。
白叶脸上浮现诧异,世子连城主继任大典都延后,也要查出杀老城主的凶手,现在却说,不急?
自小时起,白叶便开始效命世子,为他招兵买马,在各地安插眼线。
只是,由于老城主偏宠幸他,遭到二世子的嫉妒,二世子为争取老城主注意,到处在梦华城大肆办事。
他素不喜兄弟反目,明里暗里能帮二世子一把就帮。
很多时候,二世子的功劳都是大世子暗中帮忙立下的。
白叶察觉出,以前,世子虽能正常处事,却有时疯癫,有时正常。
而自从落水后,完全不似那般,变得越来越,琢磨不透。
客栈里,两位外地官绅正抢着最后一个上贵房。
说到底,福临也是柳城名声在外的客栈。
百里萧寒揽着她一踏进客栈,就听得那两位官绅的吵闹。
“我可是天璇军机重臣,押送兵器到此,自然应得最好的。”一黑亮战袍,束尾发的女子狂妄道。
“区区兵部女君,也敢与本相争执,女帝面前,当心我参你一本。”旁边红衣妖娆的女子好不相让。
只是苦了老板模样的男子,拼命驱散店里浓重的火药味。
“各位大人,小贩做生意不容易,实不相瞒,这上贵房已经被另一位贵人预定了,小二不懂事弄错了,二位大人请另择良栖吧。”
“好大的胆子,朝野上下,谁敢与我争,是哪个预定了?”红衣女相咄咄逼人。
“还不快说!”兵部女君也拔剑指向老板,威胁地说。
“这,还请大人别为难小人。”老板一副苦瓜脸,不时地向百里萧寒递无奈的神色,似乎在征求意见。
百里萧寒眼底翻起不耐烦的眼波,厉声道:“阿修,还不把这两位聒噪大人给请出去。”
“是。”老板模样的男子恭敬回话,对两位妄自尊大的女官说道:“本客栈不做二位的生意,请吧。”
“什么!”那两位女官怒目圆睁,异口同声,纷纷瞪向正欲上楼的百里萧寒和她。
红衣女相打量百里萧寒一番,只见这男子身着墨白流云纹龙袍,一身玄青色披风凛然,眉峰如剑,冰寒到极致。
“你是何人,也配撵我。”红衣女相见百里萧寒只有白叶一人随侍,愈发骄纵。
那老板见情形不好,立刻劝阻女相道:“大人还是不要惹事,这位,是我们的爷。”
兵部女君自恃长剑在手,斜视了百里萧寒一眼,傲慢地说:“不过是泛泛之辈,哪配称爷。”
她窝在百里萧寒怀里早已听得烦到不行,暗中一手打出飞刀,直指兵部女君。
嘿,这飞刀是百里萧寒在路上交给她的暗器,用以防身。
只听得一声惊呼,飞刀擦着边缘,划破了兵部女君战袍上的薄弱绫衣处。
那女相见此,不由讽刺道:“不错,小人过招泛泛之辈,却吃了暗器的亏。”
“嗖嗖”两声,从她手中再次打出飞刀,这次,猛然插在了女相高高的发髻上,令女相花容失色,大呼救命。
“哈哈!”她实在憋不住,笑出了声。
这下,红衣女相和兵部女君皆发现这是她搞鬼。
兵部女君脸色一皱,仿佛受了莫大侮辱般,握紧长剑就向她砍去。
“哐当”,剑刃还未沾到她身,就被白叶拔刀斩断成两截,掉落在地上。
兵部女君惊得后退几步,连忙捂住震得发麻的手臂,愤愤地瞪着白叶。
女相倒吸一口气,但还是仗着随从多,命人拿下她。
“白叶,动手。”百里萧寒冷戾命令道。
客栈内杀意波动,白叶解决掉缠人的侍从后,给老板使了个眼色。
接下来,两位女官残酷地被推搡出店门,摔在街上。
百里萧寒拥着她上楼,走进僻静处的一所客房。
雅致的陈设,淡淡的熏香,大大的妆镜台,一应俱全,很符合她的喜好。
“我提前命人安排给你的,可中意?”百里萧寒撩起她的发丝,柔声细语道。
“本郡主,很中意。”她满意地笑着说。
“那好,这几日,都要乖乖待在这里,不许出去,我会派人保护你。”百里萧寒约定似地说。
她嘴角微微上扬,这么快就给她吃定心丸。
也罢,对她而言,躲开侍卫并不难,自己又不是出不去,姑且先答应。
“好。”她淡淡地说。
百里萧寒抚了抚她头上青丝,欣慰道:“我走了。”
……
澄明的铜镜前,她略施粉黛,轻点唇色,挽起发髻,将自己扮成另一副少年男子模样,活脱脱一个白面小生。
这梦未艾记忆里的易容术,还真好用,只要再披上一男子衣服,从容貌上,绝对连百里萧寒也看不出来是她。
至于男子衣服,她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素衣青裳,从妆镜台的小抽屉子里翻出一把剪刀……
不出半个时辰,她全然已改头换面。
她打开窗户,纵身跃下,悄然离去,跟上他的脚步。
查真凶一事,怎能少了她。
百里萧寒,本郡主要让你知道,我不弱小,不要做你庇护下的白月光,我要和你并肩,永远是你心头那绝世傲然的朱砂痣。
凉风拂过她的雪般姿容,显得英气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