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没有上锁,敲门声响了两下就从外面推开。
听雨小筑远离青岩古镇,格外清幽,无风无月的夜晚也的确很适合杀人。
我晓得玄门杀手一定准备的很充分,但当这些人一个接着一个走进来的时候,我觉得我还是低估了他们的阵仗,今晚总计有三十七人来杀我。
听雨小筑的前院够大,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也丝毫不显得拥挤。
看得出他们事先一定做过安排,进来后有条不紊的站位,没有人突兀冒进也没有人抢先出手。
这些人中有老有少,有男人也有女人,每个人的修行法门也都大不相同。
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是为了杀我而来。
我将视线从他们身上缓缓扫过,最后定在墙角的老人身上。
老人已经很老了,头发花白眼睑低垂。
身上穿着老旧的盘扣棉布褂子,脚上穿着一双千层底布鞋。
别人都站着,只有他一个人蹲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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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向他的时候他正在点烟,先把烟枪夹在胳膊下面,然后用两只手划火柴,连着划了好几下才把火柴引燃。
点烟的时候手一直在颤抖,又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烟丝点燃。
我没有从老人身上感知到强大的气场,也没有从他身上感知到凌厉的杀机。
但是,当我的眼神落在他身边靠墙摆放的纸人上面的时候,心中顿时升起一种对莫名杀机的强烈警告。
能在我通神之后,还能让我为之震惊的杀机,起码达到了红衣鬼将级别。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神情变化,老人翻起浑浊的眼珠子看了我一眼,继而嘴角露出一丝诡秘的微笑。
我从这个微笑中看出老人寿元将尽,脸上的每一个皱纹中都带着浓郁的死相。
但是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他想在死前做点什么。
所以他带着他这一生最得意的作品,一个用纸扎成的新娘子,来到了听雨小筑。
纸新娘穿着猩红的袄裙,下面配的是一条翠绿描金的衬裤,脚上穿着一双靛蓝色绸布面的绣花鞋。
纸新娘的五官刻画的极为秀美,琼鼻秀口,只是没有开眼。
双手娴静的叠放在小腹位置,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只要她肯睁开眼睛,便会轻轻的笑出声来。
这世上引鬼招魂的法子有很多种,其中最神秘也最惊悚的法子,莫过于给纸人开眼。
除了扎纸老人和他带来的纸新娘外,还有两人令我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一个是身材枯瘦的男人,人瘦的就像竹竿一样。脸上瘦的更是只剩下一层皮,只有一双眼睛散发着幽幽的精光。
瘦男人不仅形容枯槁如同干尸,全身还散发着浓郁的尸气,周围的人都离他远远的。
但我很确定他绝对不是僵尸,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他修炼的是曾流传于湘西赶尸人之间的一种邪术,太阴炼尸术。
吃倒头饭,睡棺材板,喝生鸡血。
每到月圆之夜,就去墓地里吸食鬼气和月华,以活人之躯百炼成尸。
赶尸人这种职业早已经绝迹,我真没想到玄门中还有人修炼这种邪术。
另外一个令我产生强烈危机感的是个穿着黑袍的姑婆,应该就是刘景烽提及过的,从苗疆古地请来的拘魂师。
看到她令我想起了小白沟的神婆黎金花,她们的打扮也有点相似。
腰间挂着羊皮鼓,脖子上挂着一对山羊角。
拘魂师是专门为了对付明采薇而来,除了拘魂师还有两名从关外请来的萨满教巫师。
……
我在打量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同样在打量我,眼神贪婪嗜血,杀机昭然。
站在最中央的是个面色阴鹜的高大老人,断眉鹰鼻,目光刚毅而又谨慎。
在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看起来病恹恹的中年人,嘴角一直挂着隐隐笑意,笑得令人心头发冷。
这两人身后各自站着几名随从,能看的出他们两个应该是这场杀机的主事人。
沉默一直在继续,杀机越来越凝重。
离开祥云镇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让自己在玄门立足,要世人知道谢家并没有没落,谢家还有我。
我想用谢家薪火让自己安身立命,济世救人,做那些谢家祖先曾经做过的事。
可是当我来到林城后,我发现君师之道已经不适合现在的时代,不是君师之道过时,而是现在的人心变了。
即便我怀着一身窥尽玄机道尽变数的本事,却只能在民俗街摆。
直到我开始动手杀生,才渐渐的有了自己的名气。也是这时候我才明白,如今的人间或许不再需要谢家薪火,同时也不会再对君师心存敬畏。
但不管时代如何发展,敬畏死亡都是永恒不变的主题。
我的路太长,充满了各种凶险杀劫,不知何时才能走到头。
我不在乎一个人走,但我需要一把刀。
就像眼前这些来杀我的人,不管我如何祈求他们都不会放弃杀我。
那么我所能做的,就是让他们先死为敬。
纸新娘很可怕,炼尸人也很可怕,苗疆古地来的拘魂师同样也是个非常可怕的对手。
身材高大的老人和病恹恹的中年人,都是很有实力的玄门高手,背后也都有强大势力在幕后支撑。
但是他们都不是这个院子里最可怕的人。
现在院门依然是开着的,我用刀指向院门,说道:“如果你们现在有人走,我可以当他从没来过这里。”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
我人微言轻,并没有人把我这句话往深处去想。
病恹恹的中年人脸上的笑意更浓,回头看了身后的人一眼,那人立刻走到门口将门关上,还细心的上了锁。
天堂有路,地狱无门。
他们并不晓得门关上的那一刻,这里很快就会变成地狱。
而我就是那个送他们下地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