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春去夏来,窗边的海棠又换成了牡丹。价值千金的魏紫像是不值钱的野花,随意摆得到处都是,只要花稍微凋谢,又会换上新的来。
挽心像是渔翁打渔的鸬鹚,被投喂许多补汤,用最贵的面脂涂抹全身,连脚趾缝都没有落下。
几个月下来,她已经脱胎换骨,肌肤比雪还要白,眉如远山,人比开得最盛的牡丹还要秾艳。
她头又被剃了两次,如今再次长出来的乌发不过短短的一截。秦妈妈用假发给她戴上,挽了最时兴的坠马髻,并在上面插上了翠羽制成的花冠。
“姑娘真美。”秦嬷嬷站在她身后,看着镜子里的丽人,不由自主出声赞美。
挽心看着光洁可鉴的铜镜,一言不发。
从她到了别庄起,就一句话未说过,秦嬷嬷本来已经习惯,此刻从镜子里看到她幽暗不明的眼神,心跟着发颤。
红翠说得对,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人气,除了安静顺从,从未为难过她们这些伺候的下人,秦妈妈几乎也以为她是从地里冒出来要索命的厉鬼。
挽心从发髻上拔下了翠羽花冠扔在了梳妆台上。
这是她第一次有了自己的主意,秦妈妈却吓得不轻,忙拿起来再要替她插上:“好姑娘,摄政王要来看你了呢,他是救你的恩人,花冠这些都是他替你寻来,贵重得很,咱可不要惹了他不快,听话......”
挽心沉默不语,继续将假发髻从头上抓下来,用力扯成一团,扬手扔了。
秦妈妈与伺候的婢女都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发怒,惊呆住不知如何是好。
翠羽花冠价值连城,前世她也有。他曾轻描淡写跟她说起翠羽的来历,从野外捉了翠鸟来,再生生从活鸟身上拔下羽毛,匠人再细心制成首饰,翠羽永不褪色,美丽夺目。
那时她曾天真的问道:“翠鸟会不会死,它们以后还能飞吗?”
“不过几只鸟罢了。”
是啊,不过几只鸟罢了,其实人在他眼里也不过如此。
只看着用处,哪里会管你的死活。
他给了她这么贵重的首饰,几乎全天下最好的都摆在了别庄,她感动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多想其他,欢天喜地戴上了那顶戴着翠鸟血的花冠。
不知为何,摄政王这天没有来。
秦妈妈她们有些慌乱,挽心知道她们凑成一团在窃窃私语,可她什么都不在意,如同以前一样该吃吃,该睡睡。
到了深夜,值夜的红翠睡得很沉,张着嘴巴小声打呼。
挽心悄无声息下床,怀里抱着包袱走到角落,提起八角宫灯走出门,揭开灯盏盖,将灯油全部泼在牡丹上,然后拿火折子点燃假发髻扔过去,很快火苗腾空而起。
她将翠鸟珠冠也扔了进去,雪白的窗纸被火光卷着,烧出了几个黑洞。
熊熊火光引来了下人,秦妈妈红翠她们连衣衫都没有来得及穿,惊慌失措跑了来,急着指挥人抬水救火。
挽心隐在暗中,嘴角终于露出些许痛快的笑容,她转身飞快朝角门边跑去。
角门的锁早就坏了很久,一拧就开。她前世无意间发现了,摄政王也很快发现,他发怒砍了守门的下人,连着院子里伺候的人也一并挨了罚。
她心跳得太厉害,手摸上冰冷的锁,深吸一口气之后,用力一拧,咔嗒一声,锁真的开了。
她狂喜,用力拉了门,扑进了黑暗的巷子中。
一只羽箭凄厉破空而来,她惊恐瞪大眼,然后,箭矢穿透她的肩,箭尾上的羽毛扫过她的脖子,又痒又温柔。
摄政王从黑暗中走出来,像是暗夜中的恶魔,他嘴角上扬,眼里却是冰冷刺骨的寒意,像是狩猎般,再次拿着箭对准了眼前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