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站着一个穿碎花棉袄家居服的女孩。
方珞宁愣了愣,慢慢地把手里的雨伞放下来:“你是?”
女孩冲她笑了笑:“你好小姐姐,我是业主群里那个……”
“哦,是你啊。”她想了起来。
回家路上业主群里有人要借白色西服,明天公司活动急用,她答应了人家。
“你等一下哦。”方珞宁回到衣帽间,把那件只穿了一次还没来得及洗的西服叠起来,拿出来给她,“稍微有点点皱,你拿回去记得熨一下。”
“谢谢小姐姐。”女孩提着袋子笑嘻嘻道,“我住3楼301。”
“嗯。”
道别后,她把门重新关上。
情绪冷静下来,原本的倾诉欲也消失了,她退出手机拨号界面,准备去洗个澡睡觉。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但愿今晚能睡得着。
刚准备好睡衣和浴巾,突然又有人敲门。
还是3楼那个女孩,手里拿着个信封递给她:“你衣兜里有东西,我怕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就给你拿过来了。”
方珞宁怔怔地望着那个信封。
她没见过,却隐隐约约又有些预感。
这衣服只在电视台专访那天穿过,不可能是电视台的人给的,顾怀诚也不会。
她小心翼翼地拿过来,等女孩离开后,靠着门板发了会儿愣,好几次想撕开看看,当手靠近封口的时候,又触了电似的缩回来。
最后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一狠心撕开那块完整漂亮的金色火漆。
里面叠着一张白色信纸,展开后,是男人无比认真的字迹。这些年他龙飞凤舞的习惯了,难得还能写出一笔一划的字。
【宁宁:
很抱歉有些话,我只能这样和你说。你知道我这个人,不会哄你,不会逗你开心,也不会说什么肉麻的情话,当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总是我惹你生气。
或许在你看来,我是个随意散漫,玩世不恭,甚至对感情也不会认真的人。也许是吧,曾经我自己也觉得,爱情不是人生的必需品。
直到我遇见你。
当初我说电影里那个为了死去的女朋友终身不娶的男人是个傻子,现实里不会有那种傻子,但很遗憾的是,我似乎也成了一个不可救药的傻子。
其实那一刻我已经隐隐感觉到,我离不开你了。我以为我从此不会和你分开,也从来没想过如果没有你,我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后来我知道了。
我的人生将继续,只是再也不会见到我最爱的人,再也抱不到她,每天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但我感觉不到温暖,我和从前一样散漫随性,也和从前一样的笑,所有人都不会发现有什么不同。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曾经被你占得满满的那颗心,早就空了。
你还记得吗,当年你送我一只小老虎,说等我24岁的时候再戴上,万一那时候你不在我身边,就让它代替你保佑我,本命年一切顺利。
后来你真的不在了,但我还是戴着小老虎。
我安稳地度过了24岁,什么都好,只是没有你。
如今你也快24岁了。
本来想送你一只小狗,觉得还是小老虎更合适。它跟你一样可爱。
我想和它一起陪着你,从今往后,这一辈子,再也不要分开,好不好?】
方珞宁这才发现信封有些沉甸甸的。
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把手伸进去,摸到一截绳子和一颗触感冰凉的玉。
手指微微颤抖着拿出来。
编绳是红色的,和她当年送给他的一样,小老虎看上去却比她那个精致漂亮许多。
想起那次聊天的时候,他对她说,在三亚的景区被一个老头“骗”了五千块钱,就买了一只小老虎,她不禁又哭又笑起来。
沈司澜多么精明的人,那些商场上的老狐狸都斗不过他,一个在景区摆摊的老头能有多大能耐呢。
或许就像她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吧,没什么道理,但就那么喜欢上了。
她突然好想见到他。
不能等到明天,也不能多等一秒,现在就想见到他。
她拿出手机颤抖着拨出电话。
等了一秒,两秒……二十几秒过去,依然没有接听。
于是又拨了一次。
这次通了,那边背景音有些嘈杂,说话的却是另一个男人:“方小姐,你有什么事儿吗?”
声音有点熟悉,但她一时间没想起来。
心脏砰砰直跳着,莫名的无比紧张,她清了清嗓子:“我找沈总。”
“他在忙,你有事明天再说吧。”男人似乎着急想挂电话。
方珞宁听出了对方的敷衍。
原本带着点期待的心,一截一截地沉下去。
他一定特别生气吧,不想听到她的声音,也不想见到她。
“那,你们忙。”她咬了咬唇,正失落地低下头,突然听见电话里一道陌生女人的声音——
“3床沈司澜,准备好没?去做ct了。”
方珞宁心口猛地一跳:“你们在医院?”
那人沉默了下,不得不承认:“嗯。”
“他怎么了?生病还是受伤?严不严重?”方珞宁着急忙慌地穿好鞋,反手甩上门,跑进电梯。
与她相反,对方语气沉稳冰凉:“他受伤了,在中心医院急诊。”
方珞宁这才想起是他那个发小梁川野的声音,也是宋伊人心心念念的男神。
两人就见过一次,但很有印象,她知道梁川野是急诊科很有名的医生,一般只处理各种危重紧急情况。
不知道那人是有多严重,她当即捂着嘴差点哭出来:“你让他自己跟我说。”
“他说不了。”梁川野冷冰冰道,“磕坏脑子了,可能要失忆,你做好心理准备。”
方珞宁:?
对方无情地挂断。
方珞宁在小区门口打了个车,让司机以最快的速度开到医院,然后无头苍蝇似的在急诊大厅里东张西望,好久才想起来打电话。
刚拿出手机,那边就有人叫了她一声。
是梁川野。
高大挺拔的男人,似乎刚经历一场大战,白大褂上沾着血污,漫不经心地指了指右边走廊:“第一间。”
说完便转身进了诊室。
方珞宁看到他身上的血的时候,整个人都开始忍不住发抖,终于在某一秒回过神来,飞快跑向那个房间。
看到病床上那张熟悉的脸,她毫不犹豫地扑过去,一边哭,一边摸他绑着纱布的脑袋:“你怎么样?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男人表情有点懵,愣了两秒才开口:“你谁?”
万万没想到,狗血言情小说里最扯淡的剧情会发生在她和他的身上,哪怕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还是忍不住越哭越凶:“呜呜呜怎么会这样……我以为梁川野骗我呢,你到底怎么了呜呜呜……”
男人波澜不惊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我失忆了。”
方珞宁正惊讶于这个失忆人士如此淡定的态度,突然听见一道沉闷的响声。
“咚。”一袋药被扔在床头柜上,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医生紧绷着可爱的娃娃脸,面色严肃地对她说:“我是他的主治医生。ct显示他的脑子没问题,如果坚持说自己失忆的话,建议你带他去看看精神科。”
“……”床上的男人沉默两秒,突然对着门口远去的白大褂小姑娘喊道:“沈棠心,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才精神病!”
话毕,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沈司澜望着神情呆愣的女孩,也不说话。对于这一切似乎需要解释什么,但他好像并不想开口,只有喉结缓慢地滚动着,泄露了一丝情绪。
僵持片刻,他还是下意识地开了口:“其实,刚刚——”
没等他说完,胸口猛扎进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她的头发因为疾跑和哭泣变得十分凌乱,仿佛还沾着夜里的露水,冰凉凉的,依稀有寒风凛冽的味道。
“没事就好。”方珞宁紧紧抱着他的腰,用力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刚刚要吓死我了。”
沈司澜抬了抬手,快要碰上她肩的时候又颓然放下,唇角微微扯开,压低嗓子道:“我没事。”
方珞宁看着他头顶的纱布,还是十分担心:“你这是怎么弄的?”
他抿了抿唇,低声道:“打架。”
“……”
她原本想骂他,说这么大人怎么还打架,可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禁不住心疼:“你以后不可以这样了,打不过就跑,不要自己受伤。”
沈司澜:?
“其实我不是打不过。”他忍不住一本正经地解释,“本来只有一个人,不知道他从哪儿叫来一群。”
方珞宁:“那不还是寡不敌众吗?”
“谁说的?一群我也不是打不过。”男人语气无比严肃,“我就磕了下脑子,他们被我打得更惨。”
“好吧。”方珞宁把脸埋在他胸口,忍不住“噗嗤”一笑,然后抬了抬头,微凉的额头贴着他温热的下巴,缓缓上扬,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你好厉害噢。”
沈司澜看着她满脸崇拜的表情,从进门主动投怀送抱开始就不太正常,他不禁嘴角一抽:“方珞宁,磕坏脑子的不会是你吧?”
方珞宁只是望着他笑,有种劫后余生,失而复得的喜悦。
“还有。”他抬手捧住她脑袋,轻轻地往外扯,“我们不是分手了吗?”
他低下头,看了眼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你这是什么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