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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流终究没有去山海阁的医馆一探究竟。
渊鸢刚走,淮光便又找上她来,告诉她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淮光的出现,一下又将她的思绪拉回了眼下的要紧事上。
她同淮光定下了明日出发的时辰,打发了她,才又去寻了小圆。
小圆如今已经很愿意帮她做些悖逆阴者司的事了,她在心中记下了,她们会随时通过信鸽联络,自己要关注阴者司内的动向,还有,去看望一下受伤的李藏大人。
“李藏大人受伤了?!”小圆得知时也是分外惊讶,近来都没听说呀。
“我不太清楚,这不才让你去看吗?”冰流眼神飘忽,总觉得有些心虚。
“他真可怜,受了伤无人知,你也要和别的男人跑了……”
小圆说到这便被捂住了嘴,但她还是努力发出了支支吾吾的声响。
“呜呜,冰流大人,能不能不走啊?”
冰流警告她,“做好你的事,少管我的事,记住了吗?”
她的致命处可就暴露在冰流的双手之下,小圆不敢说什么,只是艰难的点了点头。
隔日,已是出发前的最后时分,冰流又听到门外有人唤自己。
“宁冰流,你现在有时间见见我吗?”
是璃露。
上次在药坊相见时,她还在全副精神地寻找自己父亲被暗害的证据。然而今日她来,却已经没精打采。
冰流自己尚是一团乱麻,对她也只能暂且无用地安慰道:“这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你只是猜测……”
“我就是知道,我爹那不是发了疯病!他启程回京前寄来的家书还一切正常,可回来路上就突然变成了口中只会反复说一句话的疯子,我不信,我不信……”璃露说着,呼吸激烈,直至哽咽。
这又是一个被困在梦魇般往事中的少女。
冰流只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又问道:“你知道你父亲说的那句话是什么吗?”
“皇帝是狗屎。”璃露也苦笑,“很离奇是不是?纵然我爹在哪里受了什么刺激骤然疯癫,他久未归京,连皇帝的面都没见过,也没必要用这么简单粗鄙的一句话咒骂皇帝吧?”
“确实。”
冰流实在是没有必要管她的私事的。但人是她招来阴者司的,她尚存的良心不忍。
于是冰流道:“我这次离岛,若有契机会帮你留心你父亲的案子。你如今刚入司,应该专心训练,若有消息我再让小圆与你沟通。”
璃露的眼里闪着泪光,平复了一阵后,才开口道:“多谢你。”
晌午时分,冰流、李衡与淮光三人乘船离开。
舟上浮沉,李衡双手紧紧撑着双膝,面色煞白,唇上无半点血色。
冰流当然注意到了他的强撑,坐去了他身边,问道:“还好么?”
“不碍事。”虽然这样说着,他一幅摇摇欲坠的脆弱模样,连淮光见了都觉心焦。
其实李衡身上的淤青外伤都已经没有前两日那么痛,只是此刻在海上浮沉,令他忆起了当日随波逐流,来回冲撞向礁石,海水倒灌入口鼻的感觉。
他回头望向她,曾经只在梦里徘徊,如今却在他身侧关怀着自己的人,却觉得若重选,他也是愿意来这一次的。
他抬起手来,想握住她的手汲取一些力量,却又迟疑了。
他是那么笃定的想要,可他却不知道,她是否愿意。
冰流低头望见那迟疑的手,却干脆握住。她没想许多,只想让他好受些。
淮光坐在他们对面,眼神直直望向船舱之顶。
直到下船,冰流拽他登上岸,李衡没有松开她的意思。
淮光问道:“我们先去哪?”
“先去柳府。”李衡道,“让柳大人与丝韧同你们正式见一下,便该开始了。”
冰流却道:“还是先回双阙山吧,你失踪了这么多天,他们不担心么?”
“无妨,待到了柳府,我叫小庄回去说一声就是。”
“可你的伤,还是将养两日最为妥当。”
李衡确是已经将自己的身体状况放在了最后的位置,但冰流坚持,他终究让步,
“好,那我让小庄先带丝韧上山同你们简单说一下。”
又是奔波一日,李衡来到了双阙山脚下。
濒临夏日,满山的苍翠比他离开时更欲滴了,他的心境亦全然变化。
接下来的状况或许会很复杂,让珹王府重拾声誉的路会很难走,但大体上,他现下是开心的。
冰流同淮光还未改换身份,不便光天化日之下随他一同走正路登山,已经早一步攀登去山上等他了。
他方才望着那片背影,仿佛是寻回了年少时的一点快乐剪影。
影卫闻听了动静,很快小庄与雍叔各策一马,便着轿辇下来迎接。
“世子!世子您怎么弄成这样?这些天您到底去了哪?怎的连小庄也不让跟?”
雍叔焦急了四五日,如今终于得见世子,却又见他面色苍白,改换了粗布衣衫,一时间险些心疼得落下泪来,一面扶着他上轿,一面不住地问出这许多。
上轿后,李衡先是安排了小庄,“速去柳府将柳丝韧带来,仔细点。途中不要让人瞧见。”
小庄去后,他才有气力稍稍安慰了雍叔,顺便问道:“我不在这几日,宫里人没发现吧?”
雍叔道:“有礼部的官吏来过,我只说世子生了风寒,他们亦未察觉异样。”
“他们来做什么?”
“送了大婚用的礼服来,另外,因着婚礼定是要在珹王府举行,然而咱们王府如今破败失修,所以礼部想与您商量着,是否要出一笔钱好歹修缮下王府的门面。”
礼部的外之意,这笔款项,上面并没有给付的意思。
李衡倚靠着轿厢,冷笑道:“呵,当然要修了,等礼部的人再来,我亲自与他们说。”
顾忌着李衡的伤,轿辇行了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
这里离守陵者居住的陵宫草庐还有一段路,是一座隐蔽的山间庄园。
无字牌匾之下,雍叔下马,并准备扶世子下轿,却被门内站着的两个黑衣女子夺了注意力。
门外的声响亦同时惊动了她们。个子稍高的姑娘率先回过头来,马尾般束成一个结的长发在半空中转了个旋,树荫下的光斑在她脸上跳舞,她望向先后走来的雍叔与李衡,面色如冰,眼里有火。
雍叔亦喜亦悲,颤声叹道:“是你……你回来了……”
李衡上前道:“雍叔,这二位阴司使大人,是阴者司派来协助我的。”
“阴者司?”
竟然已经沦落至此了么?雍叔感怀起旧事,摇头叹气,沉沉地望了她一眼,才道:“老奴去为二位大人准备房间。”
冰流同淮光被暂且安置在了一处叫榴花斋的院子,李衡的这座山居之中仆役不多,却都精干,不多时便奉上了沐浴所用的热水。
沐浴时,冰流时而沉入水中,耳朵被水闭塞住,心神也散逸开来。离开阴者司,到了别人的家园,确实是洗去一身的杀戮之气。
可洗净了躯体,就是洗脱了与阴者司的一切勾连吗?
当然不,淮光已经换好了同侍女们一般的衣裙,正在屏风外等候她,提醒她,她从未离开阴者司。
椅子上摆放着不知谁主张准备的浅淡衣衫,冰流却之不恭。在寻常人世的阳光下活动,她们的黑衣确实该收起来了。
傍晚,天色昏沉的时分,柳丝韧穿着连帽斗篷,被小庄自侧门接了进来。
回到了熟悉的居处,换回了自己的锦衣玉带,小憩了半日,李衡终于恢复了许多。
现在,他端方居中坐在蘅心堂中,轻饮一口春茶,面对柳丝韧浅淡地命令道:“跟她们再仔细说说你的事罢。”
柳丝韧点头,转身望见了一片梨花白,冰流的长发半散在肩上,虽不着一点装饰,她的气度竟是比柳府初见那夜温柔许多了。
“宁姑娘,又见面了。”
可冰流身旁那个侍女装扮的女子令她心生疑惑,“这位姑娘是……”
淮光直接道:“你可以当我不存在。”
淮光可以不发表任何意见,但她必须在场,这不是冰流能左右的。
“我叫柳丝韧,今年十七岁,家父柳临中是南晋,先母颜氏是北瓯人,还是北瓯皇庭安插的探子……”
柳丝韧立在堂中,面对着多人的审视目光,要说出自己难堪的身世,终究是有些抵触。
冰流打断了她,“你说的这些,在去柳府之前,我都已经了解过了,还是说些我不知道的吧。比如,令慈在帮北瓯的什么人做事?她又为北瓯都做过些什么?”
柳丝韧也深深呼吸了一次,才平静道:“正如阴者司直接听命于南晋皇帝,北瓯的皇帝也亲自掌控着一个隐秘的组织,名叫观蝉局,我的母亲,正是隶属于那里。当年母亲一心脱离观蝉局的掌控,于是她费心设计改换身份,嫁给了我的父亲,随他一同南迁,原以为这样就已经算是彻底逃脱,然而就在我出生不久,一只信鸽落在了我家的庭院中。观蝉局知晓她的底细,可以随时毁了她如今安乐的生活,于是母亲被迫,重新开始为北瓯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