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作为西汉的都城,拥有着丰厚的历史积淀和紧要的战略地位。
然而,在西汉末年、新莽之际,当王莽政权覆灭之后,各路起义军对长安展开了激烈的争夺,绿林军、赤眉军等军阀势力先后占据过长安,彼此之间爆发了残酷的战争,长安因此陷入了严重的衰败之中,古老的帝都近乎沦为了废墟。
因此,在中兴大汉的汉光武帝刘秀手下大将冯异攻取长安的时候,长安城只剩下一副空躯壳,民不聊生,百废待兴。
也即是在这种情况下,汉光武帝刘秀放弃了将长安置为都城的考虑,选择了中原腹地的雒阳作为东汉的都城。
当然,刘秀的这种选择并不只是单单因为经济民生的原故,更为重要是簇拥刘秀登基称帝的势力,这伙势力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要知道刘秀之所以能够在短短十几年内统一中原,靠的正是他在河北地区广泛拥有的政治基础和军事力量,他的麾下以南阳人和河北人居多,这些人或多或少的都偏向雒阳建都。
且若是东汉定都长安,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来进行修缮长安这座贫乏疲敝的旧都,于东汉开国之初、民生凋敝的情况下,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是以汉光武帝刘秀选择了定都雒阳。
不过长安作为西汉的龙兴之地,终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东汉时期,雒阳称东京,长安称西京,一般地方郡国长官称为某郡太守、某国相,唯二的例外便是河南尹,管辖洛阳附近二县,以及长安所在的京兆尹,管辖长安附近十县。
长安虽是势弱,但依旧能与雒阳相庭抗礼。
只是到了近代,雒阳和长安,这两座大汉的都城,都已是繁华逝尽、流金不再。
雒阳,在国贼董卓为避关东联军的兵锋之时,被董卓一举焚之,士民流离,宫室成墟,成为野狐和夜枭的居所。
而长安,在西汉末年就饱受兵灾荼毒的旧都,近代兵灾更甚,凉州群贼、关中诸将,纷争相斗于三辅之地,不以养民为念,只图今日逍遥,三五年间,关中鸡犬不复相闻,士民百不存一。
就像今日刘璋在步骑的拥簇下遥望长安城时,他感受到的不是长安的磅礴和雄壮,感受到的不是西汉的兴隆和伟大,而是沁入骨脾的凄凉,满目的荒残破败。
在这东汉的末年,西汉已经过去的太久远了,两百余年的西汉,空余一座长安城,默然的矗立在关中大地之上,无声无息的呢喃着往日的辉煌。
长安城外,道无行人,野无村居,天地榛榛莽莽,有若混沌初开,唯余生命力顽强的杂草、有一缕机会就疯狂生长的灌木丛,在没有人类干扰的情况下,散发出勃勃的生机。
“诶,李傕、郭汜真是干得不赖啊。”刘璋眉宇间神色凝重,他直直的感叹了一声,仿佛夸赞的言语,可语气里是对李傕、郭汜的浓浓杀意。
如果刘璋没有记错的话,历史上建安三年李傕、郭汜才伏诛,也就是建安元年、二年、三年,二三年间,关中就会被李傕、郭汜祸害的无复行迹,关中父老,能走的就往荆州、益州跑路了,不能走的,就在关中等死。
而眼下长安城外,仿佛天地初辟的场景,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刘璋,不用等到建安三年,就在这建安元年,关中的元气就歇逼的差不多了。
张既、韦康,这两位关中人,陪同在刘璋的身边,二人的神色皆是肃穆,眉宇间同刘璋一样,凝重的紧。
作为在三辅动乱之际,不曾迁徙他处,留在关中坚守的张既和韦康二人来说,李傕、郭汜等凉州贼造的孽,他们都是亲身经历者,一丝一厘,一点一分,他们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唯有诛杀李傕、郭汜二贼,以谢关中父老。
一念至此,张既和韦康将目光投向了身前的刘璋,二人同时冒出了一个念头,天幸有益州牧刘璋这等爱民修德的宗室,兴义兵讨贼,为关中致太平。
“眼下长安城内可有百姓。”刘璋回顾,他朝京兆韦氏出身的韦康问上了一句。
韦康摇了摇头:“昔年李傕和郭汜不睦,二人于长安城内大战连月,城内百姓逃的逃,死的死,哪里还敢居留在长安城内,如今的长安城,只是一座军营而已。”
“城内城外是李傕、郭汜的凉州兵,关中诸将李堪、候选、程银、梁兴等人的三辅兵,以及为李傕、郭汜招诱而来的凉州杂胡。”
刘璋闻言点了点头,韦康不愧是本地人,作为地头蛇的他掌握的消息极为清楚,比之斥候间细刺探到的消息精准多了。
“明公近身至此,李傕、郭汜却发不发一兵一卒列阵相抗,可见其人心生怯意也。”韦康拱手道了一句,今日他们一行人来到长安的不远处侦望城池守御以及军事布置,但长安城内恍若未闻,任由他们观摩侦望。
张既轻笑了一声,他语气轻松:“前番李傕、郭汜派遣出来劫掠粮道的羌胡,为张任、张绣二位校尉杀的大败,或是一以灭之,或是束手请降,初战不利之下,李傕、郭汜如何还敢列阵抗衡。”
“这倒是未必。”法正,这位扶风人,对李榷、郭汜的恨意不比韦康、张既少,但他没有露出轻视李傕、郭汜的态度,而是做着较坏的打算:“李傕、郭汜二人,郭汜小憨,不足为虑,然李傕狡黠,素有良谋,不可等闲视之,今番我等临城侦望,彼等未曾出兵,恐是有使我等心骄之意。”
“兵法云,骄兵必败,以其恃强轻敌,对敌手不以为然,往往疏忽大意,致使兵败。”
军议校尉法正,这位谋士,或许由于年轻,还没有达到历史上曹刘汉中之战时,定军斩夏侯、一举夺汉中那般的奇谋诡策在怀的境界,但他的底子还是不错的,轻飘飘的看穿了李傕、郭汜的打算。
张既闻言点头称意,他拱手向法正道:“法君所言甚是,料敌须从宽,却是既浅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