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愣神时,摩托车轰鸣远去。
董老板用手指戳我:“把照片拿进来!”
我赶忙摇下车窗。
还好,照片最底下卡在车窗缝隙中,并没被风吹走。
我拿起照片仔细看。
是张很新的黑白照片。
拍摄地应该光线比较昏暗。
所以斋藤章浩的面容并不是特别清晰。
嗯,就是那种照虚了的感觉。
照片中斋藤章浩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垂下的右手少了根小拇指。
而在右手正下方有滩血水。
血水中的小拇指,似在诉说绑匪的凶残。
“董哥,咱们跟章浩分开了多久?”我皱眉问道。
刚才我没注意时间。
但跟斋藤章浩分开的时间绝对不长!
董老板看了眼手表:“大概一个钟头左右。”
我眉头皱的更紧:“这么短的时间里,绑架斋藤章浩并洗出照片,再派人追着我们送过来……”
“怎么看都不可能完成!”
董老板一副见过大风浪的样子。
淡然道:“为什么不可能完成?”
“有心算无心的话,绑架个人系分分钟的事啦。”
“嗯?!”我诧异道:“可是洗照片很费时间。”
“一个钟头能把照片洗好?”
“噗,啊哈哈。”
董老板指着我大笑起来:“不是吧。”
我彻底懵了。
完全不懂他在笑什么。
因为照相馆洗照片都挺慢。
正常取照片要两三天,就算加急也得隔天。
我就理所当然的认为洗照片很费时间。
董老板拿过照片放到鼻下闻了闻。
“嗯,定影水的味还在,刚洗出来没多久啦。”
“这种黑白照片,熟手十来分钟就能洗出来。”
“这么快?!”我讶然。
“黑白的快,彩色就麻烦啦。”董老板边说边翻过照片。
照片背面写着歪歪扭扭的血字。
字的笔画很粗,像是用斋藤章浩断指写的。
董老板看着血字念道:“瞎子阿…辉!”
念“阿辉”两个字,声音有些发颤,脸也变苦涩起来。
他紧跟着把照片翻到正面。
像是很不愿意在看到那行血字。
我好奇道:“瞎子阿辉是谁?”
董老板苦笑起来:“你要问别人,肯定没人知道瞎子阿辉是谁。”
“但在几十年前……他却在长江以南盗墓圈里鼎鼎有名!”
不管是清末民国时期,还是八十九十年代,盗墓圈都以长江为界分为南北两派。
之所以会出现南北派别。
主要是因为南北地质环境差别较大。
导致南北两边的探墓打洞技术各有不同。
南派高手到了北边,很多经验和绝招就用不上了。
北派高手到了南边也是一样。
而在南北两派中,又各自分支出许多小派别。
“南派,你应该听说吧?”
我点头:“听驼爷说过。”
“南派以长沙土夫子为主,清末民国时大肆挖掘长沙周边古墓。”
“驼爷还说长沙土夫子们,挖出过好几座火洞子,出的东西个顶个的价值连城。”
长沙土夫子绝对是南派盗墓中的顶流。
后来发掘马王堆汉墓时,诸多专家使出浑身解数,都没法把辛追夫人尸体从棺材里完好搬出。
最终被收编的土夫子任全生出手。
他先倾斜棺材,利用重力让辛追夫人尸体侧过身,使得尸体背部和棺材底分离。
然后把五夹板放到辛追夫人头背腰,以及腿部,再把棺材放平。
最后十个人从棺材两侧,一起抓着放到棺材底的五夹板,这才把辛追夫人尸体完整的请出棺材。
别的不说。
就冲能把尸体完整请出棺材这一点。
就足以看出南派高手的技术之巧。
所以我挺期待见瞎子阿辉的。
要是能跟这位南派前辈学点经验技术,就再好不过了。
“阿辉就是大名鼎鼎的长沙土夫子。”
“他挖出过不少好东西。”
“花插卖给我父亲一千五百大洋,小庙卖给我父亲四千大洋。”
“花插,小庙,懂不懂是什么意思?”董老板笑着问道。
他这是在故意考我。
这两个词是早年间的盗墓贼黑话。
花插是青铜觚。
因造型像插花的花瓶,所以被称为花插。
小庙是青铜方彝。
因造型像是一座小庙的样子。
之所以会这样称呼,是因为盗墓贼不是搞考古研究的。
他们不知道学名叫什么,也不研究学名叫什么。
只要知道值不值钱,值多少钱就行。
嗯,上面这些都是董老板解释给我的。
他解释完后继续说道:“导致我家被灭门的那些青铜器,是我父亲从瞎子阿辉手上买的。”
“当年他被鸟居龙藏的人抓住。”
“为了活命,交代了那些青铜器被我父亲买走。”
“可以说我全家是被他间接害死的!”
这样算下来,瞎子阿辉确实是出卖了董老板父亲。
说他间接害了董家满门一点都不为过。
我低声问道:“没找他报仇?”
董老板点燃烟使劲抽了两口。
“确实想杀了他报仇。”
“二十年前,收到他来港岛的消息,我立马带人去找他。”
“但找到他时,我心软了。”
“他那样子……唉!”
“等你见到就知道了。”
董老板发动车子再次上路。
我则看着照片沉思起来。
总觉得有人正在织出一张大网,想要把我牢牢网住!
可为什么要网住我呢?
我又没什么价值!
很快车停在狭窄的街巷口。
巷子两边全是用木板搭建出的狭小房屋。
“瞎子阿辉就住在里面。”
“这系港岛贫民窟,不仅脏乱差,住在里面人更是……”
董老板摇着头,没说后面的话。
不过不说也知道。
住在这里的人要么手脚不干净,要么是做皮肉生意的,好人可没几个。
董老板带我走到巷子最末端。
推开一扇残破不堪的院门。
院子里坐着的老人正背对我们。
老人头发秃了大半,仅耳边和后脑勺上还有些许白发。
身体枯瘦如柴,放在椅子扶手上的双臂,更是瘦到皮包骨头。
感觉一阵风吹过,就能把他给吹走了。
董老板冷声道:“罗辉。”
老人的耳朵微微动了下。
“唉!”
他叹了口气,缓缓转身面对我们。
看到他脸的刹那,我后脊背不住的发凉。
他右半边脸上布满坑坑洼洼的伤痕,像是被猛兽舌头上的倒刺舔过。
鼻子缺了大半。
没有鼻头鼻翼,只有鼻梁和两个黑洞洞的鼻孔。
最吓人的是他的双眼。
两个眼珠全没了,眼眶中生出许多好似小蛇般的狰狞红肉。
要是在夜里看到这张脸,我肯定认为是碰到鬼了!
“你们,不该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