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1 / 1)

掙不掙錢不打緊,主要是林紈過於貌美,坊市魚龍混雜,他怕有地痞心存不軌,會欺辱林紈。

三人心情釋然的回到了司州帝都洛陽。

數日後,罪臣顧焉之子顧粲從獄中被放,得到消息後,林紈的麵色依舊如常。

但衛楷和衛槿明顯覺出,她總是心不在焉,做女紅時還刺破了自己的手指。

衛楷不敢問林紈的心意。

他清楚,林紈有多愛那鎮北世子,不然也不會放棄自己的翁主身份和臨淄的封地。

他也不是沒想過,林紈現下落魄,一個女子沒個去處,最後興許會委身於他。

但是再往下想,他便覺得自己齷齪。

林紈在他心中是不容玷|汙、神女般的存在,他自覺他配不上她。

而後的夢境有些模糊。

衛楷依稀記得,林紈本是說要去買些做羹的菘菜1,衛槿想陪著她一同去,卻被林紈拒絕。

兄妹倆也並未多想,隻當是林紈難以走出人生變故帶來的陰影,想要一個人出去轉換心情。

待到酉時,林紈還未歸家,衛楷和衛槿隱約覺得出了事,分頭去尋林紈。

尋了良久,衛楷最終得到的是林紈的死訊。

她的屍身早已不在事發的雪地,他舉著昏暗的油燈,雪地上已變深變黯的血跡是她留下的。

有個老嫗嫌晦氣,一邊罵著官府也不派個人來清理這攤血汙,一邊跟如丟了魂魄的衛楷描述著那妙齡女子死狀的淒慘。

——“她…她的屍身被誰收走了?”

夢中的衛楷唇瓣泛紫,語氣艱澀地問道。

那老嫗念了幾句阿彌陀佛,又啐了幾次造孽,隨後感慨道:“那仵作本想將她扔到亂葬場,還沒抬走,卻來了個麵容被毀的瘸子,還有一個斷臂的胖子……那瘸子說這姑娘是他妻子,把她的屍身抬走了。唉,也是可憐,也不知道到底得罪了誰……”

思及此,宮道有一宮妃乘輦而過,輦上懸的銀鈴輕碰,那清脆的聲響再度打斷了衛楷的回憶。

衛楷攜一眾宮衛停步向那宮妃揖禮,他垂著頭首,有些悵然若失,心中卻慢慢有了念頭——

這夢,絕不僅僅是普通的夢。

而是,他的前世記憶。

回府這一路,顧粲的臉色一直不大好看,俊容陰鬱。

林紈觀察著他的神色,幾欲掀唇詢問,卻終是選擇緘默。

她身為顧粲的妻子,一直是給予他足夠的空間,縱是有些時候會對他的做法感到疑惑,但是卻不會多加詢問。

顧粲下朝歸府與她相處時,也是從來不會主動提起公事。

林紈想著,顧粲應是碰到了棘手的公事,便暫穩了心弦。

馬車行至府上時,顧粲卻沒有同往日一般,先攙扶著她下馬車,而是自顧自地踩著小廝搬來的矮凳,隻身往府門走。

林紈見狀,心中有些慌亂,剛想開口喚“子燁”,卻被牽引馬頸的靷子絆倒,險些從馬車上摔了下來。

隨行的香芸和香見嚇得不輕,顧粲聽到了動靜回過身來,見林紈雙臂被丫鬟攙著,精致描繪的柳葉眉也凝作了一團,便走到林紈身前,低聲詢問道:“怎麽這麽不小心?”

林紈微微抿唇。

顧粲的語氣雖然帶著責備,但是卻存著刻意的溫柔。

自今日見到衛楷後,顧粲便有些不大正常。

會不會是衛氏兄妹的事被他知道了?畢竟顧粲在宮中的眼線也不少。

林紈看著顧粲關切的眼神,心中有些無奈。

顧粲總有事瞞著她,可她又如何不是呢?

林紈笑著搖首,借勢向顧粲撒嬌,她示意香芸鬆開她的手,向顧粲央求道:“子燁,你扶著我回去吧。”

府門簷角懸著的燈籠雖然不甚明亮,但顧粲也能瞧見林紈的小臉煞白,身子因為受寒有些發抖,再一聽她溫|軟且帶著討好的聲音,便將之前種種的複雜想法拋到了腦後。

他將林紈用自己身上厚實的氅衣披裹,小心翼翼地將林紈橫抱了起來,並低聲命香見提前備好水,好讓林紈沐浴。

一為驅寒,二是她一羸弱女子為死去的宮妃斂屍,也除除晦氣。

林紈的心安穩了下來,帶著顧粲體溫的氅衣讓她身上溫暖了許多。她剛欲闔目,享受現下與夫君的親近,卻聽見顧粲意欲不明地問:“你和祖父的部下衛楷……是熟交嗎?”

顧粲問完後,便有些後悔。

她與衛楷的事,他一清二楚。

可一想到那男子曾差點取代了他的位置,顧粲的心中既存酸澀,又存著苦澀。

在林紈危難之際,衛楷守在了她的身邊。

而那時的他卻如一個懦夫一般,連見都不敢見她。

話既問出口,也就不能再收回。

顧粲靜靜地等著林紈地回複。

林紈沉默了片刻,終是回道:“你既知道他是祖父的得力部下,便該知道我是認識他的,但若論熟交,還算不上。”

顧粲低聲道:“知道了。”

林紈的話術滴水不漏,言語也沒有閃躲。

但是提到衛楷時,她沉默的那半晌終是讓顧粲心存有芥。

林紈沒再多想男人存的心思,她身子弱,今日又過於疲倦,還未到寢房便在顧粲的懷裏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再醒來時,她和顧粲都在水裏。

二人在水裏敦倫也不是第一次了,林紈倒也不排斥,她知道顧粲今日心情不佳,還有意迎合著他。

平日林紈容易害羞,很少主動。

顧粲得了趣,透過氤氳的水霧看著妻子酡紅迷|離的麵容,一時失了心智。

林紈體力不支暈倒後,本以為便能休息睡下。

誰知被撈出來後,男人撥開了她的濕發,在她耳側低啞道:“為夫近日事冗,休沐都不能陪在紈紈身邊,所以今日紈紈多陪陪我好不好?”

林紈沒了說話的氣力,也沒聽清他到底說了什麽。

隻知道顧粲用這種語氣與講話時,都是在誘哄她,便迷迷糊糊地點頭答應了。

次日本是顧粲的休沐之日,按說平日這時辰,二人總是相擁著貪睡到巳時,幾乎一整日都不出寢房。

顧粲每每都有些無賴地說,左右她也不用出府走動,不如一整日都陪著他。

林紈麵子薄,也拗不過他。

便由著他意,讓丫鬟把吃食送至門口,顧粲將食盒提進屋內,親自喂她吃下。

待她恢複體力後,一整日都是無休無止的翻雲覆雨。

今晨顧粲卻醒的極早。

他因夢魘而驚醒,林紈隻聽見顧粲不停地喊嚷著:“放開她!放開她!”

聲音既憤怒,又充滿著無力的哀怨。

林紈忙用衾被覆身,擔憂地看向了坐在床側,揉著眉心略顯痛苦的男人。

林紈關切地問:“子燁,你夢魘了嗎?不怕的,你現在已經醒了,夢裏的那些都是假的。”

顧粲見林紈醒轉,倏地攥住了她白皙的素手。

林紈被攥得有些疼,微微蹙了下眉頭,卻任由他攥著,用另一隻尋了塊帕子,細心地為他拭著額側的冷汗。

顧粲雙目猩紅,恢複清醒後一想起適才的夢境,仍是心有餘悸,麵有鷙戾。

林紈開口,再度詢問他情況如何,顧粲卻滿腦子都是她被陌生男人占|有的可怕畫麵。

他本以為夢中的男子是衛楷,可好像又不是。

縱是知曉是在夢中,親眼所見自己的發妻被人欺辱,這滋味也是難言。

現下他心中不僅存著對衛楷難以言喻的妒意,更存著對林紈的愧意。

林紈見顧粲不言語,便喚了個丫鬟,詢問時辰。

丫鬟看了屋外的日晷,進室回道:“回夫人,現下還不到卯時。”

林紈瞧了瞧窗外的天色,冬日天亮的晚,天還未明。

顧粲這時心神稍穩,細細打量著林紈的眉眼,終於開口道:“今日我不在府上,你若遇事不決,便先同元吉商議。”

他低首親了親林紈的額頭,心中卻籌劃著旁的事。

顧粲不清楚上官衡現下到底是什麽狀況,自己費心布的局眼見著就要折在這人的身上。

他顧粲從不是一條路走到黑的人,布局之前早就為自己留好了後路。

現下他跟上官衡耗不起功夫,他不能再等他了。

思及此,顧粲用手輕撫了撫林紈柔軟烏黑的長發。

林紈則用額頭輕輕地蹭著顧粲的下巴,試圖以此安撫他的夢魘之苦。

她隱約記得,昨夜他卻然說了這一月的公事繁冗,可能休沐日不會陪她。

林紈心情有些低落,卻也知顧粲在朝中不易,便溫順地點了點頭,忍著身上的酸|乏和不適,起身伺候顧粲梳洗。

顧粲離府後,林紈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碌。

她攜了幾個下人去了新葺司空府,看了看她和顧粲新府的布局,隨身帶了繪卷和工筆,將那府中景致的鳥瞰之圖詳盡的繪了出來。

新府被山水縈繞,離洛都的皇城中心稍遠些,但勝在風景怡人,景觀別致。

亭台軒閣、樓榭館塢都還未取名置匾,光取名這一項就要花心思想想。

林紈與做工的雜役頭子見了麵,雜役頭子向她匯報了進度,算上打掃,約莫著年前,一切便能妥妥當當。

回府後,林紈獨自坐在顧粲的書房中,用工筆在鳥瞰圖上,粗繪了幾顆繡球花樹,想著在二人的住所的庭院內,將石竹色和堇色2的繡球都植栽個幾棵。

繪了半晌,林紈卻慢慢撂筆,心緒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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