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紈剛走到他的麵前,就被他一把擁住了。
她的裘氅摸起來毛絨絨的,顧粲的心也不知怎的,登時軟做了一團。
礙於下人在,林紈推了推顧粲。
顧粲看著她腦袋上的臥兔兒動來動去,不禁伸手摸了摸那毛絨絨的圍頭。
越來越像隻兔子了。
顧粲在心中這麽想著,一直摸著林紈的頭。
林紈有些赧然,顧粲近來因著鄭彥邦的事,愈發忙碌,每每歸府時,她都已經睡下了。
而她因病,起得遲。
顧粲清晨要上朝,又離府得早,雖說他都是回府住,但二人又像是許久都未見過麵似的。
林紈小聲問顧粲:“你餓了嗎,我讓下人打了邊爐,買了鮮魚和冬筍,就等著你回來吃了。”
顧粲仍摸著那毛絨絨的臥兔兒,淡淡回道:“嗯。”
林紈沒察覺到,顧粲的眸色已經變深,隻覺得他一直摸著她的頭,有些怪異,便繼續道:“子燁,你別摸我的圍頭了,我讓下人將屋內炭爐升起來,我們回去吧。”
顧粲將手慢慢移開了林紈毛絨絨的頭,稍帶著些許的不情願,卻還是回了聲:“好,我們回去。”
不知道為何,看著林紈戴著這樣的圍頭,像隻毛絨絨的小動物似的,竟是讓他的心中產生了異樣的情緒。
好像讓她戴著這個,與他……
但看著林紈單純且盈盈的美目,顧粲便覺得自己的心思邪祟,甚至是自慚形穢。
光是想想,都覺得實在是太欺負她了。
顧粲隻得順勢牽住了林紈的手,她的手摸起來就像是滑膩的凝水豆腐,他緊了緊力道,同林紈走到了偏廳處。
不經時,偏廳就暖了起來。
銅製的邊爐升好後,丫鬟陸陸續續地擺上了鮮魚片、冬筍、竹蓀、肉丸等吃食。
顧粲一貫不在意吃食,災事稍平,林紈好不容易才肯讓下人買些葷物,他想著趁此時機,讓林紈將病中的虧空都補回來。
林紈卻隻顧著給顧粲涮食。
那日鄭氏姐妹走後,顧粲還特意向她解釋過,她與那鄭家庶女毫無幹係,讓她不要多想。
林紈沒有多想,也沒有吃醋。
因為她知道,顧粲並不喜歡鄭妍。
她憂慮的是,那鄭妍回去後,是否會自盡。
她若是死了,那旁人肯定都會認為,她是因為顧粲才死的。
雖是那鄭妍的一己之念,但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眼中,顧粲的身上確實是背上了一條人命。
林紈後來聽聞,自打鄭家出事後,鄭妍並沒有再因著自己的那些情緒鬧自盡,而是老老實實的待在了府內,在心中祈禱著父兄無事。
其實她前世,也如鄭妍一樣。
滿腦子都隻想著傾慕的人,卻沒為家人和家族的興亡思慮半分。直到重生之後,林紈才頓悟,雖說她是個女子,但是也得為林家的未來想得深遠些。
而不是隻想著同男子風花雪月,談情說愛。
林紈看著邊爐中翻滾的魚片,心中卻存著疑慮。
這幾日,這個念頭一直纏繞著她,她隻要一得空,就總是會不停地胡思亂想。
雖說顧粲是在景帝的默許之下,才如此地整治鄭家,但林紈總覺得,他坐到禦史中丞的這個位置上,絕不是偶然。
而是,處心積慮。
林紈找過顧粲如此針對鄭家的原因,如果隻是因為安瀾園那事,她總感覺這理由不夠充分。
鄭家前世陷害了謝家,林紈同鄭家和鄭彥邦有仇。
那顧粲緣何要置鄭家於死地呢?
最讓她疑惑的是,顧粲說他喜歡她。
她之前從未細想過這個問題。
她重生的年份是太武二年,前世的這年之前,林夙曾讓她見過顧粲。
隻是前世她見完顧粲後,隻記得他的神情淡淡,並沒透露出對她的喜愛,也並未推拒與她的婚事。
而今世,她主動拒婚,顧粲卻不肯。
林紈便認為,是顧粲其人倨傲,忍受不了一個女子拒婚於他,自尊心受了挫。
林紈在心中細數著。
安瀾園初見後,她與顧粲見過五麵。
第一次是在伽淮的石舫,她威脅了他。
第二次是在豫州,顧粲讓她乘上了他的軒車。
第三次,是在父親林夙的忌日,景帝派他來府。
第四次,便是在花燈會,她拒絕了他的求愛。
第五次,也是他二人成婚前見的最後一麵,是在她庭院的廡廊處……
顧粲對她的喜歡,屬實來得太過蹊蹺了……
林紈愈想,愈覺得心中慌亂,有些不安。
顧粲拾筷的動作微頓,見林紈的麵色很是難看,以為是她身子不適,便詢問道:“怎麽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劇情線和感情線都跑了
028章有個上了鎖的螺鈿木匣,被男主收起來了。
等虐完後,這個木匣子就要搞事了
第59章058:晉江獨發,謝絕轉載
林紈抬眸,隔著邊爐冉起的水霧,看了對麵男人一眼,隨即搖首:“沒事,你多用一些。”
說著,她用筷箸撈起邊爐中雪白的魚片,將其夾到了顧粲的食碟中。
林紈唇角微漾,神色已恢複如常,聲音低柔地對顧粲道:“這魚是漁夫鑿冰打撈上來的,都是活的,吃上去鮮美得很,你快些嚐嚐。”
顧粲近日公事繁重,看上去清減了不少。
好不容易打了邊爐,二人又許久沒聚在一處用過食,林紈不欲在此時問顧粲這些事。
而且她也不知該怎樣開口去問。
哪有女子主動問男子緣何喜歡她的?
顧粲的目光卻仍落在她的身上,似是要透過她的些微表情,猜出她內裏的心思。
林紈被他的目光灼得愈發不自在,隻得裝作認真吃菜的模樣,不斷地往嘴中塞著吃食,做為掩飾。
酉時,洛都的天已然烏黑一片。
府內的曲橋和屋簷上都懸了紅木八角宮燈,小雪簌簌而落,映著燈火,滿眼望去,是整片的橘黃暖芒。
林紈看著影木檻窗之外的雪景,有些寥落地用纖指撥著箏弦,卻是曲不成調。
——“你有心事?”
男人熟悉而又清冷的聲音打斷了林紈的思緒。
林紈冷不丁被顧粲一擾,心中竟是一驚,忙從鏤雕琴幾上站起了身。
見美人的目光閃躲,耳墜和珠玉簪的流蘇因著驚惶微微的搖著,顧粲又往她的方向走了幾步。
林紈僵站在地,顧粲讓她又坐回了琴幾處。旋即走到她的身後,覆住了她的雙手,引著她在箏弦上隨意的撥奏。
顧粲的掌心溫熱,氣息清淺,附她耳側低聲問:“不想說嗎?”
屋內的炭火燃著,不時爆出了火星,發出劈啪聲響。
林紈長睫輕顫,她看著檻窗外的落雪,終是下定了決心,開口問道:“你我成婚後不久,我便發了熱,我記得那夜,你說你喜歡我。可你我二人也沒見過幾麵,我一直都不解,你因何會喜歡我……”
琴音中斷,顧粲雖仍握著她的手,卻不再引著她在琴上撥奏。
“……我總覺得,你對我的喜歡,來得太過蹊蹺。”
林紈仍能記得,前世她喜歡上顧粲的那一瞬間。
雖然那種感覺,來得實在是不清不明,可那算是一見傾心,好歹也算是有個由頭。
那顧粲呢?
林紈想,如他這般倨傲的男子,不像是會一見鍾情的人。
總而言之,任憑她怎麽想,就是想不通他為何會喜歡她。
思及此,林紈驚覺自己的身子突被騰空,顧粲將她抱在了懷中,隨即他自己則坐在了鏤雕琴幾上。
林紈想要掙脫其懷,顧粲卻不讓她動彈,他反而問向了她:“那紈紈覺得,我是因何會喜歡你?”
顧粲這樣一問,林紈頓覺後悔。
若要是前世的那個人,她定不會問這樣的問題,因為前世的顧粲,怕是不會將任何人放在眼中。
而且前世的那個人,也絕對不可能會喜歡她。
眼前的丈夫雖對她溫柔寵愛,但林紈卻覺得,比之於前世的那個人,她更猜不透今世枕邊人的心思。
林紈很快便在他的懷中放鬆了下來,她搖了搖首,有些無奈地回道:“算了,我不該問你這個。”
顧粲微微垂首,他一直觀察著懷中小人兒的神色。
林紈既是覺得蹊蹺,保不齊就會有了別的懷疑。
他是在太武初年重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