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全无睡意,听着挂钟一下的敲打,康冠琦的心早就去了海东湾。
三点了,天怎么还不亮啊。
翻了个身,看了眼外面黑漆漆的,康冠琦不由得暗叹一口气,离开了尚恩峻,这才知道什么是度日如年啊。
“少帅,您怎么还没睡啊?”
驻扎营地中,起夜的副将看着尚恩峻的帐篷还亮着灯,打了个哈欠朝着他那边走了过去,果然他坐在那儿衣服都没脱。
“睡不着。”
尚恩峻没有细说缘由,只是淡淡的说一句,紧接着就瞥了瞥睡眼惺忪的副将,抬手挥了挥。
“你回去睡吧。”
“那您也早点休息。”
副将说着还打了个哈欠,转身就往回走,没走几步就听到了尚恩峻的叹气声,他停下脚步往后看了一眼,耸了耸肩膀,如今这少帅心里有了挂念的人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康冠琦从梦中惊醒,赶紧穿好衣服朝着门口走去,透过门缝看着,是福德商会的人。
开了门,几个人就掏出了枪。
“住手!”
白泽原野从车上下来,笑意盈盈的看着康冠琦,抬手示意,手下将枪都收了回去。
康冠琦心里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而来,所以没有半分慌乱。
“康家蜡厂的生意,怎么不做了,可是遇见了什么难处?”
白泽原野也是个敞亮人,开门见山就直接问着康冠琦,只不过嘴角的笑容却没有那样和善。
“康家老院诸多事情还未处理妥当,暂时腾不开功夫去打点康家蜡厂。”
康冠琦面无表情的说着,态度十分明显,并没有示弱。
“康家老院子的事,我可以派人帮衬康少爷,至于蜡厂嘛,也不会耽搁太久的时间……”
“不必了!”
康冠琦直接就拒绝了白泽原野的话。
没曾想他突然黑下了脸,走到康冠琦的面前凑近几分:“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哼,这话从何而讲啊,现如今的京北形势并不适合经营蜡厂,你有本事,就自己开啊…”
说着话的功夫,白泽原野就掏着枪指在了康冠琦的额头上。
康冠琦冷笑一声,并没有害怕。
“我告诉你,我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这康家蜡厂你开也得开,不开也得开,可由不得你!”
康冠琦抬手,就把对着额头上的枪扒拉到一边,他嘴角噙着笑走到白泽原野的面前:“你大概是不清楚陈楚洋是因何而死,我康冠琦是什么人,这把破枪你就想吓唬我,有本事你就现在开枪打死我,我要是死了,康家蜡就没人做得出来了!”
“你……”
白泽原野怒气冲冲的抬手,却迟迟不敢扣动扳机,他朝着天上放了一枪,恶狠狠的看着康冠琦。
康冠琦心里猛的一紧,他果然没猜错,这东洋人就是冲着康家蜡来的!
“把他给我带走!”
“去哪儿啊?”
白泽原野的话刚说完,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打眼一看,是尚铮荣的副将厉枭。
看了眼他身后跟着的军队,白泽原野本来怒目圆睁的表情,瞬间阳光灿烂,走过去看着厉枭赶紧打着招呼。
厉枭抬手将他扯到一边,指了指康冠琦又问道:“你刚才要把他带到哪儿去啊?”
“我是想请他吃饭,吃饭。”
白泽原野满脸笑意,就差点头哈腰说话了。
果然是走狗模样!
“我们大帅在帅府设宴,让我来请康少爷的,你看看……”
“无妨,无妨,改天我再过来请,既然大帅有意,小人怎么敢与大帅为难,康少爷,那我就改日再来。”
前面的话说的是谦卑有礼,最后一句话是朝着康冠琦说的,虽然语气没变,可是那个眼神却是一秒阴狠。
福德商会的人走了,厉枭朝着路边吐了口口水。
“多谢厉副将。”
康冠琦走过去,抱拳点头致谢。
“康少爷无须客气,这是我们大帅的意思。”
“大帅?”
“大帅在帅府等您呢。”
厉枭看着康冠琦顺眼,转身就让出路来,抬手示意做了个请的姿势。
康冠琦没有犹豫,回身带上了门,就跟着厉枭去了帅府。
他清楚,凭着白泽原野的为人,肯定会再找上门来的,真要是被他带走,屈打成招不说,真要是被他发现女儿身,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帅府书房,尚铮荣看到康冠琦进门,就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康冠琦道了谢坐在了他的旁边。
“昨夜我就让厉枭在康家附近盯着,真没想到,这狗东西一大早就上门了。”
尚铮荣直接就骂了一句。
康冠琦没有出声,他知道尚铮荣是个暴脾气,这等事他肯定忍受不得。
“要不是你执拗,昨夜不肯入帅府,何至于今早受这等惊吓,恩峻临走时特别的嘱咐,要把你接来,你不同意我又不能勉强,没办法,只能派兵保护你。”
康冠琦刚起身,就被尚铮荣按住了。
“行了行了,那些客气的话也不用多说,我救你也不是为了听几句好话,你暂且住在帅府,剩下的事就等着恩峻回来再说,那帮狗东西胆子再大,也不敢来我这闹事。”
尚铮荣说完,就让常妈带着康冠琦去房间歇着。
尚恩佳和尚恩桀一听说康冠琦来了,全都跑到他房间去玩了。
苏月红却没有那么欢乐,撇着嘴嘟囔几句,因为是尚铮荣接来的,旁的话也不敢多说。
在帅府一住就是七天,晚饭后康冠琦正在房里喝茶看报纸,听着敲门声,是尚铮荣,他赶紧起身过去开门。
“这几日住的可还舒服?”
尚铮荣坐下来,就跟着康冠琦话起了家常,语气态度也变得亲近许多,或许这就是褪去军装居家的他吧。
“一切都好。”
康冠琦点头说着。
渐渐的尚铮荣的脸色沉了沉,似有为难的看着康冠琦,几次都是欲言又止。
康冠琦看得出来他有事,就直接爽快的问了一句。
尚铮荣笑了笑,也没有继续瞒着说道:“这几日福德商会也消停不少,不过听厉枭说,他们买了不少制蜡的机器,看样子对你们的蜡厂,他还是不死心啊。”
“我还是听恩峻的,暂且避一避风头,这个蜡厂不重建。”
“这都是次要的,你住在帅府没人敢上门找你麻烦,不过我担心的是,他可能不死心,保守起见,你需要的东西,让常妈去置办,尽量也别出门。”
不出门?
康冠琦听到这里,就觉得更像是软禁的意思,抬眸看着尚铮荣。
“你也别多心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要是哪天出门碰上当街被抓走,落在他们手里,我也是无从下手去救。”
“福德商会在街上如此横行霸道,说抓就抓,说杀就杀,为什么警察厅或者大帅不管管?”
康冠琦一直都想问这句话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看着尚铮荣问了出来。
尚铮荣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窗边点燃了烟,吞吐了半天烟雾,都没有说话。
康冠琦觉得奇怪,走到他的旁边。
“这东洋人的事,暂时我插不上手,至于警察厅那边,没有政府的公文,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政府难道就视而不见?”
康冠琦心里面的恨只表达出来万分之一,如果他是政府高官,只怕会下令一夜间赶走所有东洋人。
“政府的事咱们也猜不透啊,据我所知,现在和东洋好像有些牵绊在里头,过不久东洋的皇族可能会来。”
“皇族?”
听到这里的时候,康冠琦突然间就想到早川百合说的那番话,与姑奶奶交好的北野渡好像就是个皇族。
“您知不知道这皇族姓什么?”
康冠琦捏了一把冷汗,看着尚铮荣问着。
尚铮荣摇了摇头。
康冠琦垂眉,眼色有些暗淡。
“你这是怎么了,突然间对东洋皇族有了兴致?”
“没什么。”
康冠琦淡淡的说了一句,就回到沙发那边。
掐了烟尚铮荣走过去,一眼就看出来康冠琦的神情不对劲,知道他有事瞒着不想说。
“你不说我也不勉强,只是过不久一阵子我就能知道,到时候我告诉你。”
“那得多久?”
康冠琦欣喜几分,看起来非常的激动。
尚铮荣微微一愣,紧接着想了想说道:“据我猜测应该是下个月,那我这个月月底就能清楚,毕竟这种护卫的事,肯定是要我派兵的。”
“那就先谢过尚伯伯了。”
“你可是很久都没这么叫我了。”
尚铮荣有些挑理,也有一些受宠若惊的欣喜。
康冠琦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自从知道东洋的皇族要来,康冠琦每天都在盼着尚铮荣回来,就想知道这个皇族是谁。
月底的最后一天,康冠琦坐在客厅等到十点,困眼蒙眬的看着尚铮荣从外面走进来。
“你小子还没睡啊,问出来了,是北野家。”
“北野?”
康冠琦明显一愣。
“对呀,怎么了不对吗?”
尚铮荣看着康冠琦这个反应,连帽子都没摘,转过头看着他满脸疑惑的问着。
“您确定是北野家吗?”
“这还能有假嘛,公文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东洋二皇子北野明成,我看的真真的,错不了。”
北野家,是北野家,这么说来,早川百合的话也是假的,北野家的权势还在手里,根本就没有被外人所夺。
“你想什么呢?”
看着康冠琦站在那最里面碎碎念不停,尚铮荣担心的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康冠琦回过神。
“你这小子怎么了这是,最近想着这个皇族都快疯了,怎么回事啊,你认识皇族的人啊?”
尚铮荣早就觉察出来不对劲,看着康冠琦说着。
“不认识。”
康冠琦摇了摇头。
“不认识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你跟皇族有仇?”
尚铮荣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康冠琦再次摇了摇头。
“嘿,我说你小子神神秘秘的到底在耍什么把戏呢,还瞒着我?”
在帅府生活了这段日子,尚铮荣他俩的感情好的就像是父子一样,估计等尚恩峻回来看到都得吃醋。
尚铮荣对他,活脱脱的宠儿子。
“无仇无怨,无恩无情,我就是好奇东洋皇族姓什么,也不是特别好听。”
康冠琦不冷不淡的说一句,直接起身上了楼。
“嘿,我说你这小子……”
尚铮荣看着康冠琦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话没说完,就不由自主的笑了笑,满脸的宠溺。
苏月红走过来,白了一眼康冠琦,接过尚铮荣的帽子,撇了撇嘴。
“大帅,这小子没安什么好心思。”
“你怎么知道的,你看见了?”
尚铮荣侧目,苏月红面色一紧。
“那倒没有。”
“冠琦多好的孩子,怎么在你眼里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呢,你跟他有仇啊?”
“大帅这不是说笑了嘛,我跟一个孩子能有什么仇啊。”
苏月红拿着帽子,扶着尚铮荣回房,路上的时候轻声说着。
“你跟他没仇总是挤兑他干什么啊?”
“我哪有啊。”
“还好我不是糊涂蛋,不然听你的冠琦早就待不下去了,以后这样的话你少说,成日里捕风捉影的,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哪像是帅府的夫人啊!”
被尚铮荣劈头盖脸的训斥一番,苏月红心里不爽快,可也不敢当着他的面撒气,只得闷声忍着陪笑脸。
“这几天我要派兵出门,你别找冠琦的不痛快,等我回来他要是出了事,我肯定饶不了你!”
尚铮荣泡着脚,看着苏月红厉声的说着。
“出门几天啊?”
“三天吧。”
“大帅放心吧,我肯定不会找他的麻烦。”
“那样是最好的,恩峻千叮万嘱照顾好他,我既然答应了,就不能让恩峻心寒。”
听着他提到了尚恩峻,苏月红的眼神一冷。
“这恩峻和冠琦的关系不一般啊。”
“出生入死过命的交情,怎么可能一般!”
尚铮荣没多想,直接就把她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我也有过命的兄弟,只不过他现在在哪都不清楚呢,哎,你个妇道人家,只知道斤斤计较,哪懂得我们这样的兄弟感情。”
尚铮荣想到了海东湾的事,不免惦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