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的时候,眼睛被人蒙上了布,整个世界一片漆黑。
这是怎么回事?
脑中闪过这个疑问的瞬间,额头上又传来刚刚在梦中折磨我的剧烈痛感,刚准备伸手,便发现连双手、双脚都被人反绑了。
我想要喊人,被布蒙住的嘴巴也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完了,我就像是一条动弹不得的鱼,被人扔在了一个密闭空间里,空气中还有一股带着霉的香油味。
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听觉便越发的灵敏,我听到有人正说着话朝我这个方向走来,很快,“吱呀”一声,门开了。
我希望自己是在做梦,可头上传来的疼痛却提醒着我,我真的被人绑架了。
来不及惊惧,我听着来人的脚步声,大气都不敢出,只装作我还未醒来的样子。
有人踢了我一脚,我咬了牙,一动不动,那人说道:“看来我下手有些重了,这个时候还没醒。”
是女子?
我心中闪过一丝惊异。
又有一个男声响起:“你带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个?她是谁?”
女子轻笑,语调妩媚:“公子不妨猜猜。”
这个声音,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男子却不吃这一套,语气温和,却有种亡命之徒的苍凉感:“你有话便说,我没空与你玩笑。”
女子轻轻叹了口气,她一靠近,我便闻到了她身上的胭脂味,不由得疑惑,这两人究竟是谁,为何要绑我到这里来?
女子收了轻浮之意,轻声道:“她叫林念,是顾思衡的未婚妻,也是公子心上人的眼中钉。”
那男子似乎十分疲倦:“所以呢?你把她绑来做什么?威胁顾思衡么?”
“当然不是。”那女子认真道,“公子有所不知,顾思衡盯上我,便是在她认出我之后。我跟踪了她几日,发现她与大理寺来往密切。”
顾思衡盯上她?
顾思衡为何会盯上她?
我认出了她?
她是?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但我偏生头痛得很,好像是被钝器砸了头一样,根本无法思考。
“我早就说了,我不会参与此事,你不回辽国,仍然呆在这里,迟早是会被查出来的。”那男子不为所动,“你以为你能躲多久?”
辽国?
我十分震惊,难道这二人是辽国间谍?
“大功未成。”那女子语气坚定,“公子,只须你助我一臂之力,我允诺你,一旦回国,我们即刻开战,相信不久便能攻下京城,丞相便能得救。”
不久便能攻下京城?
好大的口气!
“我如今东躲西藏,自身难保,如何助你。”
女子又叹了口气:“公子,我知晓丞相所得的粮草图,可不只一份。如今这个局势,公子不妨与我一道前往辽国,我保证.....”
“我没有。”男子打断了她,似是转身要走,“你们不要在我身上打主意了。”
我早已忘记了紧张和头痛,竖着耳朵听得认真。
那女子着了急,竟跺了脚:“难道公子连自己的心上人都不在意么?”
一听这话,那男子又停住了脚步。
女子又将语气放缓,循循善诱:“公子便要这样一辈子都不见光么?公子便不想救出父亲,不想光明正大地迎娶心上人么?”
救出父亲?
这男子是黄肇中!
我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要凝聚了起来,脑子里嗡嗡作响,好想马上去告诉大个子,黄肇中,黄肇中就在这里!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过,黄肇中的心上人是谁?
他虽然停住了脚步,却也陷入了沉默。我心里想,这该是被打动了。
果不其然,黄肇中的声音冷冷地响起:“姑娘说了许多,时至今日,我也有一些疑问,希望姑娘解惑。”
女子忙不迭回答:“公子请说。”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怨恨与嘲讽:“姑娘身为萧国人,却为辽国费尽心力,舍生忘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从我父亲手中得到粮草图,所求究竟为何?”
这女子不是辽国人?
那这也是忒奇怪,她为何说话时口气那么大,敢“允诺”和“保证”呢?
女子沉默了半晌,声音里充满着怨恨,幽幽地道:“公子自出生起便锦衣玉食,怕是从来都不知晓,卑微如草芥是何种处境。我自小便知道,自己绝不是谁都可以踩一脚的蝼蚁,我的身体里,流淌着尊贵的血液。”
“只要大功告成,我便能够回到本该属于我的位置,把原本欺压我的人踩在脚下。”
黄肇中沉默着,女子说着说着有些激动,又狠狠地踢了我一脚,笑道:“看,就像现在这般,一个区区九品芝麻官的女儿,到那时,我便是杀了她,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我疼得不行,只能硬撑着装死,黄肇中听起来倒是有些不忍心,说道:“你把她放了,你抓了她只会惹祸上身。”
“放心吧,我只是替公子的心上人给她一个教训,关她个几日。”那女子忙分辩道,“若不是此趟去兰州也被跟踪,我是不会动她的。这小姐若是被吓成痴傻便是最好不过了。”什么?
这女子好歹毒的心!
我愤愤不平地想,你当我林念是被吓大的么?
黄肇中似是思索了一阵,缓缓地道:“你今晚所言,我会考虑的,你等我消息吧。”
女子喜出望外:“好,一言为定。”
男子似乎抬脚要走,又突然顿住:“你明日便把这林小姐放了吧。”
女子忙答应:“好,公子,你如今不方便露面,我顺路回酒楼,便送你一程。”
黄肇中似是答应了,两人便一道走出了门,脚步声也越来越远。
我松了口气,赶紧想法子解绑。
我林念要是说功夫,怕是连三脚猫都称不上,但若是旁门左道,我倒是都略知一二。
小的时候,我见我娘会耍刀弄枪,好生羡慕,我娘也特别欣慰,以为我能成为女中豪杰,便把我送去了她的师门那里学武。
谁知学武也要基本功,要身强体壮能吃苦,我实在捱不下来,只学了几招在危急时保命的方法,其中之一便是这解绑术。
过了这么些年,我依旧记得这我引以为傲的技术,手扭了几下,绑了好多道的绳子便解开了。
跟我猜的差不多,这果然是一处破庙,天已经黑了,里面只有了昏暗的一盏烛灯,感觉有些渗人。我不免有些害怕,忙起身准备往外跑,头却一阵眩晕。
我抬手一摸,一手的血。
我吓得简直要尖叫,又硬生生地忍下来,强撑着走到了门边,悄悄探头往外一看,外面是荒无人烟的旷野,居然无人把守,只门前有几棵树罢了。
我大吃一惊,这女子把我一人扔在这,也不怕过路的人发现我,更不怕我死了。
就算是劫匪,也不至于如此吧?能不能对我有些尊重?
唉,我林念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黑和怕鬼。我看了看黑漆漆的夜和昏暗的破庙,一时间竟不敢抬脚往外走了。
我爹娘肯定都急坏了,估计在满城地寻我,可我连这是哪儿都不知道。
怎么办?
我害怕地有些想哭。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房间内有些昏暗,只能看见窗外模糊的人影。
我听见门吱呀一声响,似乎是有人出去了。
外面传来了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大人,我已为林小姐包扎好,只是她的头部被钝器所伤,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神智,眼下只好等她醒来,再把她带回家好生休养,届时我会去林府为她复诊。”
是谁在说话?
我皱了皱眉,想要侧过头看一眼窗外,只是微微一动,头便又开始钻心地痛起来,只好放弃。
这个人刚说完,又来了一个声音,只是声音嘶哑,说话都听不清楚:“大人,昨日林小姐抵达官驿时已经临近子时,萧世子公务在身,嘱咐下官后便离开了。”
萧世子?不对,是小世子
为何要叫顾思衡小世子?
我还没琢磨清楚,外面又传来了大个子的声音:“昨日她到的时候,是何种境况?”
“林小姐到达的时候,身上全是泥巴,嗓子也哑了,头上还在淌血,我便叫丫鬟先给她包扎了伤口,还没包扎好她便疼得睡着了。”
大个子沉默了半晌,轻声道:“你下去吧。”
我躺在床上,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自己实在可怜,若是让我爹娘看见了,一定心疼的不行,竟鼻子一酸,又想掉泪。
他进门的时候,就看到我在慌乱地擦眼泪。
大个子不免一愣,快步走到我的床前,脸上阴云密布,沉得似乎可以拧出水来。
他缓了缓,像是害怕吓到我似的,柔声问道:“你还记得你是谁么?”
“我是谁?”
我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他穿着黑衣,一身煞气,拧紧了眉头,紧抿着薄唇,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像是戏本中昏庸无道只爱宠妃的帝王,若是我回答不上来,下一秒便要犯人人头落地似的。
我觉得他这样子颇为好笑,便回答道:“我是天下第一美人,林念。”
大个子闻言一愣,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的阴云就像被风吹散了一般,脸色变得生动了几分。
“你笑什么?”我不满地抗议,“难道我不是天下第一美人么?”
“你是。”大个子似乎心情好了一些,目光落在了我的伤处,又皱起了眉头,“在这官驿躺两日再回家吧,我怕马车上会有些颠簸。”
“不要。”我看向他,“我要回家,对了,世子呢?”
“我不是在...”大个子突然一愣,似乎刚刚反应过来,“他送你到这儿便走了。”
“太冷血了。”我不禁嘟囔道,“居然就这么走了。”
顾凛之目光有些不豫:“你想如何?难不成你又见异....”
他还没说完,便被我的低呼声打断,我一边哀嚎着“痛”,一边可怜巴巴地抬手想摸一摸额头,还没摸到,手腕却被他抓住了。
抬眼一看,他的目光中有心疼,也有无奈,与我对视了一瞬,俯身便抱起了我。
我惊讶地张大嘴巴,忍不住小声说道:“男女授受不亲。”
大个子的手臂有力地托住了我,声音也一如往常般沉稳:“事急从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