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请教，沈青云把之前的策划书一拿出，陈大掌柜就陷了进去。
越是修为高深，越是阅历丰富，越能体会到面前这小小册子展现的蓝图，是何等奇思妙想。
“打破国度、宗门之局限，为修士搭建了另外一个交流，乃至交易的平台？”
交易这个先不提其虚妄程度……
“交流，虽受限于无线丝铺设及传输速度，但总体比传讯符快得多。”
更关键的，交流的方式不再仅限于一对一。
回想自己在楚汉仙朝看到的无线丝盛景，陈大掌柜敲击桌案的食指，速度越来越快。
见此一幕，沈青云知道时间到了，欷歔道：“无线商会一应外设开发，均来自无线门的杨师……”
杨师？
小友，你知道在云藏，什么样的人，才能冠以师字吗？
陈大掌柜扯扯嘴角，听沈青云继续介绍。
“这是声声不息机，这是话筒，这是显示器……”沈青云没敢把美女逃出来，就这几样终端说道，“看似不多，也是杨师数月不眠不休的作品。”
陈大掌柜把玩一身，神识掠过，已知道终端的构思，业已清楚杨迪的水准了。
“思路尚可，”陈大掌柜随意放下话筒，笑道，“不错的玩物。”
哦，只能是玩物。
沈青云颔首道：“晚辈深有同感。”
这回答，倒出乎我意料啊，陈大掌柜笑道：“如此说来，小友对这些物件，还有更深的厚望？”
“好教前辈知晓，”沈青云拿起话筒，恭敬道，“比如话筒，如今只有通话之能，但若将显示器集成其上，不就能看各种节目？甚至是面对面的通话？”
“继续发展下去，此物若能摆脱无线丝之桎梏，修士不就何时何地都能联通？”
……
陈大掌柜越听眼珠子越大，心跳也渐快。
这不只是沈青云话说得好听，饼画得够大，而是他设身处地后的真切感受。
“若能面对面通话，我不就能时刻盯着那些采购……”
“随时随地都能联通，得到的消息越快，机会就越多！”
他的食指不再笃笃笃，看向沈青云道：“听上去确实不错，所以……此事和告诫器灵有关？”
“瞒不过前辈，”沈青云苦笑，随后补充道，“高阶器灵自然要用在更关键的地方，但就晚辈方才说的那些，也已堪称商会发展的绊脚石了，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陈大掌柜没回答，转而笑道：“说说商会日后的发展吧。”
“那晚辈就献丑了，”沈青云抿了口灵茶，整理好思绪，开口道，“目前商会的发展，受楚汉仙朝助力颇多，故目前以仙朝为主，借娱乐打开局面，边验证边开发边发展……”
“等等，”陈大掌柜眉梢一挑，玩味道，“这话我方才就想问了，小友是秦武人士吧？”
云藏真的是什么都知道啊！
沈青云暗自悻悻，恭敬道：“立场归立场，生意是生意，晚辈分得开，仙皇陛下也分得开。”
“呵，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陈大掌柜对刘信还是怨念尤深，想了想一拍脑袋，“想起来了，刘信也在借无线丝传道……他图这个的？”
沈青云苦笑道揖：“前辈慧眼。”
“我就说嘛，”陈大掌柜看沈青云的眼神有些不同了，“你不用这个当饵，刘信也不可能咬……诶？”
陈大掌柜戛然而止，脸色再变。
“他是秦武人！”
却不在归墟门疆域搞这个……
“商会受楚汉相助颇多！”
除了刘信力挺，还有诸多战神世家出资相助……
“助的还是楚汉仙朝的对头。秦武人开的商会！”
丛生的疑窦，在某个时刻被一道闪现的灵光冲破。
陈大掌柜宛如看到了开天辟地的场景，全身颤栗。
“这小子是打算薅楚汉仙朝的羊毛吧！”
刘信焉能不知道这小子的心思？
“而刘信之所以心甘情愿被薅，就是笃定无线丝能助他香火之道大成！”
陈大掌柜背皮发麻，注视沈青云，阳光灼灼。
“没想到我竟在这小子身上，看到了如此纯正的阳谋……”
但转念一想，他眉头又微微蹙起。
他对无线丝的理解，已经深刻到能辨别无线丝对刘信到底有没有用。
有用！
“所以，刘信踏足七境的可能性，不仅有，而且大……”
身为楚汉仙朝的对头，能坐视刘信晋升七境，将秦武连带整个归墟门打入炼狱？
自然不能。
“所以，那刘信也是找不到坑在哪儿，甚至笃定对方是冒险行事……”
思路到了这里，陈大掌柜已经忍不住想拍巴巴掌了。
“借楚汉国力，验证无线丝前路，并提供发展……”
等积累雄厚，秦武扭头就吃现成的！
“旁的不说，秦武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即便刘信七境……”
也是妥妥的小赚之局！
按下精彩纷呈的思绪，他也明白云藏在沈青云眼里，也是个和楚汉相同的角色。
却一点儿也不在乎。
“按小友所言，”陈大掌柜笑道，“楚汉仙朝鼎力相助，却也只是财力物力，帮不到那位杨……道友半分？”
沈青云叹道：“实不相瞒，晚辈来之前，本打算在郢都招些有特长的天骄，结果……不提也罢。”
眼光倒挺高的。
陈大掌柜不动声色，沉吟道：“若真要达到你说的那些功用，一般的师傅，还真不太能胜任。”
“陈前辈，”沈青云诚恳道，“晚辈此理的目的，说出来有些冒昧，但前辈慧眼如炬，晚辈也不敢隐瞒，便是想着和云藏是否有合作的机会？”
“有。”
这么干脆的？
沈青云愣住：“就，就这么定了？”
“怎么可能这般简单，”陈大掌柜心情有些复杂，但见沈青云懵懵的，失笑道，“要求你尽管提，但你须知，云藏不是助人为乐的。”
沈青云赶紧起身大拜：“前辈请放心，吾等回去便想个股权分配的章程。”
两个时辰过去，沈青云才返回喝茶之地。
见了小沈，霍休紧绷的肩膀明显松懈下来。
“说了些什么？”
沈青云抿抿嘴，悻悻道：“大人，云藏是真重视我们，把我们查了个底朝天。”
“底朝天？”柳高升惊道，“那我岂非被他提及了数十次？”
这个……
柳兄我只能点头了，意思你自行体会吧。
沈青云点完头，就见柳高升眉飞色舞起来。
“我这莫名其妙的成就感，从哪儿冒出来的？”
沈青云无语，低声传音道：“大人，好消息是云藏答应合作，可以提供一切必要的技术支持，商会发展的最后一块短板，补上了。”
霍休闻言，心中狂喜，却也只能压制住，蹙眉问道：“还有坏消息？”
“也不算坏……”
只是不清楚云藏的胃口，到底有多大啊。
当然，这其实也轮不到沈青云考虑。
“我如今在商会就是个打白工的，全凭一腔建设楚汉仙朝的热血……”
我还给自己画饼，诸君就说我牛逼不牛逼吧！
见是涉及商会利益，霍休倒看得很开，结果沈青云又幽幽补了一句。
“大人，怕是大卖场那边……”
“不是吧？”霍休惊道，“不说能通融吗？”
“通融是云藏的事，”沈青云摸摸鼻子，轻声道，“属下觉得，我们该做些什么，还是要主动一些。”
霍休蹙眉。
大卖场只涉及秦武，他丝毫不担心。
但涉及十方会盟的整体利益，他做不了主。
“还是得传讯回去，请陛下和诸位宗主商讨。”
沈青云点头道：“大人说的是，另外还能顺带办件小事……”
正说着，又是一位女修朝茶室走来。
之前的甲午号迎宾见了来人，当即起身，恭敬道：“陈管事。”
“嗯，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
陈管事年纪略大，神采飞扬，一副精英做派，就一扭头的功夫，似乎便给在场所有人笑了个，最后视线落在沈青云身上。
“沈公子，奉大掌柜之命，引诸位逛逛云藏。”
沈青云忙道：“陈前辈客气了，我等喝喝茶就行。”
陈管事莞尔。
“二十三层还有一间茶室，必不会让诸位失望，诸位贵客，请。”
沈青云道揖：“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
“呀，兄弟回来了？”罗永适时钻出，“要去二十三层喝茶？算我一个。”
永哥我买的猪呢！
“罗公子，”陈管事微微一福，恭敬道，“大掌柜有请。”
事儿都办完了，我理他？
罗永笑嘻嘻道：“不急不急，喝茶先……”
“大掌柜正打算传讯给贵宗铁长老……”
“兄弟，”罗永对沈青云肃容道，“大掌柜处有大事，我且先去，告辞！”
目送罗永走人，连霍休脑海里都冒出个念头。
“这位特胖使，怕不是假的吧……”
迎宾换了人，众人待遇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直上二十三层茶室，人手便多了一件陈大掌柜送出的礼物。
礼物不算很珍贵，主打一个适合诸人。
“没想到啊，”霍休掂了掂手里的鸾髓，唏嘘道，“陈大掌柜对炼体士都这般熟悉。”
沈青云一直在琢磨此事。
以前，云藏在他眼里的神秘莫测，基本是由贩卖奇珍带来的。
“如今看来，云藏也未浪费遍布修仙界的便利，于各处打探消息……”
仅仅只是打探，并不介入，是以各域非常给云藏面子，大家和睦相处。
“把我的路都给走了……”
暗叹口气，沈青云正要品茗，眼角余光看到拓跋兄弟不停擦汗。
“拓跋兄弟，怎了？”
拓跋堑张张嘴，说不出话。
“沈哥，”拓跋天一屁股坐过来，哆哆嗦嗦掏出个储物袋，“你，你看……”
沈青云疑惑探出神识，小脸登时变色：“灵，灵鲅？”
“沈哥，这得吃到死啊……”
沈青云瞪眼：“拓跋兄，你关注的点位，着实与众不同！”
“我他妈吓糊涂了！”拓跋天给了自己一嘴巴子，眼里满是恐惧，结巴道，“云，云藏查我查得这般仔细，图，图个什么？”
是啊，总不至于图你俩……诶？
沈青云小眼神一拐，发现自己的柳兄有点不对劲。
“柳兄坐得笔直，看似眯眼享受茗香，实则余光就在……拓跋兄弟身上！”
破案了！
沈青云嘴巴蠕动，看向拓跋天，宽慰道：“拓跋兄莫慌，有机会我打听打听，指不定是好事儿呢。”
“诶诶诶，”拓跋天点头如捣蒜，“辛苦沈哥，那，那这灵鲅……”
沈青云正色道：“这个我就无能为力了。”
得，看样子是必须吃完了。
拓跋天怏怏回坐。
柳高升屁股一抬，又坐了过来。
沈青云瞥了眼柳高升。
柳高升接收到了一个白眼，不满道：“沈哥，我这可不是无的放矢。”
沈青云一惊：“柳兄此举，有何深意？”
“别的不说，”柳高升笃定道，“至少云藏的人，不知道那俩骚货最喜欢什么。”
嗯也是……我呸！
“说的陈大掌柜似乎会送姑娘一样……”
沈青云果断翻了个白眼，开始和霍休聊天，不理柳兄了。
三十三层。
二人伫立窗前，看着这一幕。
“这位沈青云，究竟是何人？”
哈哈哈哈……
罗永心里笑完，才蹙眉道：“陈大掌柜问我？”
“我知道的不多，秦武人士，外祖父首富，父亲为官，母亲主内……”陈大掌柜说到这儿，看向罗永，“所以，真的就只是天降奇才？”
罗永眉毛一挑：“合着陈大掌柜早已成竹在胸？”
“大卖场的动静之大，瞒不过人，”陈大掌柜失笑道，“却没想到，是这位小友搞出来的。”
罗永乐道：“大掌柜那枚高阶器灵没白送。”
“可能吧，”陈大掌柜问道，“你对无限商会的前景，如何看？”
罗永毫不犹豫道：“难，但若真成功，怕是会席卷整个修仙界……诶？陈大掌柜明明都合作了，此刻问我？”
陈大掌柜眯眼道：“我问你是什么意思，你看不出来吗？”
罗永一愣，旋即胖脸发绿。
“好家伙，是问我你谁啊，和云藏一样的身份参股？”
此时，罗永才明白陈大掌柜之前两次你谁啊的深意。
“但我管求你深意！”
就没这般羞辱人的！
“晚辈与陈大掌柜素无恩怨，何必这般羞辱晚辈？”
“是羞辱，却也是提醒，”陈大掌柜唏嘘道，“如今商会规模尚小，退出还来得及，等大了，你再想抽身……”
我信你个邪！
“另外也用不着你假惺惺！”
气归气，罗永忽然想到，沈青云在北洲郡城就献出了所有股权。
“怕是那时候，老弟就有这心思了？”
他正惊叹，陈大掌柜再度开口。
“他打算如何对付刘信？”
这回，罗永就不震惊了，暗骂了一句老狐狸后，他诚恳道：“我兄弟心性善良，素来助人为乐，什么对付不对付，陈大掌柜着相了。”
“你是不知道吧？”
罗永点点头：“对对对，晚辈猪脑子。”
“你要这么说话的话，”陈大掌柜摸出一枚传讯玉符，“正好再添两句……”
“大可不必！”罗永一激灵，叹道，“但大掌柜有件事确实说错了，我那兄弟，真没刻意对付刘信。”
“那他作甚？”
“做生意呗。”
陈大掌柜张嘴质疑。
“或者换种说辞，”罗永悻悻道，“生意做着做着，就把人对付了，岂不美哉？”
陈大掌柜闻言，心中惊涛骇浪，面上不动声色，点了点头，感慨道：“出了这等妖孽，秦武是行了大运的。”
“那肯定，”罗永笑眯眯朝下面的霍休努努嘴，“这位秦武第二人，此行就一个目的，用命保护我兄弟。”
当然，这纯属多余。
但陈大掌柜我就不告诉你！嘿嘿嘿！
“你却也一样。”
罗永愣住：“我什么一样？”
陈大掌柜诚恳道：“你能遇到他，祖坟也是青烟袅袅了，要珍惜这段机缘，抱紧大腿，认个契父也不是不行……”
嘚嘚嘚，罗永气急败坏跑路。
陈大掌柜继续俯瞰沈青云。
良久。
他自怀里摸出云藏令符。
其上有三字显现。
“依他的……”
字少事大。
“尤其这道传讯，还是来自总……嗯？”
陈大掌柜微微眯眼。
“那枚古宝在沈青云手里……”
古宝不算什么。
但炼制那枚古宝的，是云藏第一头牌，莫师！
“或许，便是如此了。”
想通关窍，陈大掌柜释疑了七八分。
至于剩下的三两分，也无法成为他践行掌柜权利的阻碍，可以无视。
唯一不爽的就是……
“那死胖子也搀和一脚，还真不好意思以大欺小啊。”
看来，只能吃楚汉的了。
只在云藏高层洞府歇了一晚，翌日大早，众人起身告辞。
“此去，让陈管事跟着处理一应事务，”陈大掌柜笑眯眯的，拉着沈青云的手道，“小事商量着来，大事你可决断，莫要受陈管事影响。”
陈管事扭捏跺脚，羞斥道：“爹！”
举贤不避亲，圣人是也！
众人面无表情，心生膜拜。
拓跋天更多一层感慨。
“还真送姑娘啊……”
陈大掌柜笑了笑，又道：“另外，无线丝也铺过来吧，外设研发急不得，但短时间把无线丝铺满，云藏还是能做到的。”
沈青云感激道：“晚辈定全力以赴，于郢都恭迎大驾！”
路上。
众人又碰到了刘信的十六匹碧云兽拉的皇辇，依旧金光灿灿。
“小沈？”
“大人？”
“绕开？”
“大人，正所谓让速不让道……”
然后沈青云操控灵舟，跟在皇辇屁股后面，保持最低的安全距离。
追尾全责嘛。
这都没什么。
刘信能忍。
但柳高升时不时炸一下，惹得众人哈哈大笑，刘信只觉刺耳。
“朕从未有此刻这般，想破入七境，成仙作祖！”
话狠。
狠归狠。
十六匹碧云兽齐齐右拐，让出了超车道。
五境灵舟，便载着欢声笑语，飞向刘信的老巢。
刘信目送，还在酝酿更狠戾的情绪，惊呼起。
“不是，我六境的猪呢，谁看见啦……”
“都好好帮沈哥找找，六境，那般显眼的，肯定好找！”
“这猪也不是个玩意儿，撵着不走，只会溜墙角……”
“行了，猪有什么错，赶紧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