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相思无处抛(1 / 1)

孙妙儿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抚,“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姐姐一直都在。”

“呜呜呜呜呜!”听了这话,小满的哭声反倒激烈不少,“可是姐姐还有小宁啊,小宁是姐姐的亲弟弟,小满不是,呜呜呜呜!”

他表面装作满不在乎,从不在姐姐面前和小宁争宠,但他只是个孩子,孩子哪里能想的那么长远,他知道爹娘都厌恶自己的存在,唯独姐姐,从来没有将自己当成累赘。

童言入耳,孙妙儿忍俊不禁地戳了戳他的脸蛋,“原来小满想的这个,来,姐姐告诉你,你在姐姐心里,和小宁是一样的分量,是姐姐的左膀右臂,你说姐姐能少了哪个呢?”

小满昂起小脸,水汪汪的大眼睛哭得通红,下巴还挂着泪珠子,“那可不行,胳膊和腿都不能少的!”

“那不就对了嘛,小哭包!”孙妙儿刮了下他的鼻子,湿润润的,泛着水汽。

小满摇摇头,抬起袖子抹掉金豆,奶声道,“我才不是爱哭包呢!我,我只是不想离开姐姐……”

“放心,姐姐也舍不得小满。”

孙妙儿好不容易安抚住了小满的情绪,这番折腾下来,把她原先的计划全都打乱了。

本是打算先做些小生意糊口,谁知道现在连地都到了自己手里。

可当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在这村里,你过得好了,便少不了旁人的眼红妒忌,更有甚者还能编造出谣言来抹黑,歪曲事实,假若过不好,索性做条咸鱼。

她的忧虑孙老太同样想到,孙妙儿正扫洒着屋里的土尘,孙老太拄着拐杖进来。

许是触景生情,一进这屋子,就仿佛见着当年大儿子还在的光景,“妙儿啊,这次你有贵人相助,是你的运气。”

出乎孙妙儿意料的是,这次孙老太竟然没有追问,到底是何人帮了她。

“奶奶,眼下我们有了地,有了屋子,就不用怕他们了。”

孙妙儿清楚,这地契绕了个弯子再回自己手里,意义早就今非昔比。

先前孙老太把地契交由她保管,那是怕被儿子拿出去霍霍了,但等孙老太百年之后,孙元虎那是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地契的,毕竟这个时代,儿子尚在,怎么都轮不到先由孙女来继承。

现下经过胡三的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孙元虎夫妇不想认也得认,这地契是他们拿出来抵债的,不过由旁人转手赠予了孙妙儿。

况且上面还有孙妙儿的手印,就意味着和他们夫妇没有任何牵扯。

这同样是孙老太最想料见的结果,她不是不知孙老二的无能懦弱,懒惰贪婪,只是就算她一厢情愿的想把祖产留给孙女,于礼法不合,届时就算请了宗亲旁支来论断,妙儿也是吃亏的那个。

“好好,这祖产以后就是你的倚仗,我的妙儿,奶奶总算能安心了。”孙老太喜极而泣,总算到了底下也能给元勇一个交代。

自己愧对大儿的就用来弥补在妙儿身上吧。

孙妙儿到药庐的时候,符玉迟一如往常地在理着那堆永远理不完的草药。

傍晚的风拂过他鬓角青丝,彤霞映在他的无暇容颜上,让人挪不开眼。

银杏树的叶子黄绿参差,大暑过了,便快入秋了。

符玉迟抬首,眸光扫过去,小院外头,立着的姑娘,终于比第一次遇到时圆润了些,脸色泛着嫩粉,像朵含苞待放的娇花。

“师傅。”她本还犹疑着不知如何开口,但在见到符玉迟的刹那,心里便拿了主意。

符玉迟嘴角向上挑着,两眼一弯,“看看这个。”

孙妙儿见他筛着一把赤红色的豆子,直言道,“红豆?”

符玉迟摇头,拨着竹筛上的小豆,“这是相思子。”

孙妙儿顿悟,似乎在书里读过一句——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她懂了他的意思,却没应,把那封拓着枫叶的信笺搁在筛上,“师傅的东西?”

“恩。”他亦不曾抬首望她,神色从容,平静如斯。

他愈是这样,孙妙儿的好奇心便加重一分,横竖觉得自己被人摆了一回。

尽管是他出于好意。

孙妙儿开口,“师傅为什么要帮我?”

“就当是为师给你的报酬。”符玉迟偏过头,半边脸埋在霞光里,半边对着孙妙儿。

孙妙儿哑然,她设想过各种答案,没想是报酬,“我本就是师傅的徒弟,哪来报酬一说?”

“你做得东西,和我的胃口。”符玉迟夸赞一如既往的平淡,甚至并不让人觉得是什么嘉奖之词。

他见孙妙儿噤了声,把挑出的相思子信手一抛,“知道你还有想说的,问吧。”

孙妙儿在他面前跟藏不住事儿似的,一眼就被看穿,“他为何会听命于师傅?”

“恩……”符玉迟沉思片刻,“我救过他爹的命。”

“真的?”

“童叟无欺。”

这个理由足够让孙妙儿信服,因为除此以外,她再也想不到别的原因。

难不成因为师傅是天潢贵胄,闲得慌更名换姓的跑到山里来体验生活?还是什么绝世高手为了躲避仇家追杀来抚水村避世?

当然不可能。

她眼里的师傅,许是个无奈做郎中的破落贵族,许是祖上做个小官,又或者家里曾经经营着不小的生意。

孙妙儿将地上的相思子一粒一粒捡起来,“师傅,相思子,是有毒的,别乱扔。”

符玉迟自嘲般轻嗤一声,“你懂什么,为师这叫‘相思无处抛’,只能就地解相思。”

“为什么师傅会用这枫作署名呢?”她的视线回到信笺上,那片枫叶都是极标致的。

符玉迟拾起信笺,自己也把玩了会儿,“我幼时家里有棵枫树,我阿娘曾经在树底下给我架了秋千,让我兄长日日陪着我在树下玩,被秋风浸红的枫叶,极美。”

提及阿娘兄长的时候,他的眼底笼罩了一层薄雾,薄雾之下,是淡淡的悲切。

孙妙儿敏锐的捕捉到那丝异样的情绪,“枫叶是美,这棵银杏也不差。人,总要多看看不对吗?有执念,容易过不好。”

她仰起头,那银杏高大茂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生长,走过了无数个这样的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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