辐射消失,但雾气仍未消散,天际灰白一片,将日光遮得严丝合缝。
铅黑的索链开始了抖动,缆车与索链的接口处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装着黑索|金的缆车抖掉满身的雪,在动力的牵引下缓缓向对面滑去,与此同时,洛拉西提冰原滑来一辆载满狱警的缆车。
两辆缆车在悬崖中央交错,湍急的海流击中崖壁,翻起一片雪白的花。
桑普小镇的居民挤在边境处,看着缆车门大开,从里走出十余位荷枪实弹的狱警,亚俟勒抬起那只褐色的左眼,朝围观且愤怒的小镇居民露出一个嘲弄的笑。
他的笑容配合着空洞血红的右眼眶,无端渗人,窸窣议论声不断从人群中传来——
“天啊,他只有一只眼睛,好吓人。”
“联邦到底放了一群什么人在我们身边。”
“我总觉得他想杀了我们,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怕什么,这次是联邦对不起我们!”
亚俟勒双手叠在身前,歪着脑袋,笑问道:“哪两位是极地的研究员?”
蓝平晶与蒂拉颠了颠肩膀的工具箱,走上前去,异能小队在他们身后一字排开。
“是我们。”
亚俟勒的眼珠在他们两个脸部露出的部分打量,仿佛想将他们从外至内彻底看透。
蒂拉被他看得浑身悚然,眼神直躲,倒是蓝平晶开口:“尽快吧,小镇居民还等待着结果。”
亚俟勒嗓子里仿佛装了砂纸,说话粗粝又沙哑:“只有你们两个可以进。”
蒂拉有些紧张,嗓音被冻得发颤:“最好还是能让两名队员跟着。”毕竟他们都不是觉醒者。
“不行,我可没有收到这样的命令。”亚俟勒断然拒绝,他转而将目光落在蓝平晶身上,意味不明道:“而且我看你们也不需要吧。”
蒂拉满脸不解,蓝平晶却面色如常,不置可否。
兰斯等人裹着厚厚的棉衣,将脸也用围巾遮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
冬天的装扮有利于他们混在人群中,寻找合适的时机。
兰斯轻轻贴向湛平川,问道:“他是什么等级?”
湛平川用身体为兰斯挡住风,低声道:“s级。”
他感受到了同为s级的压迫感,亚俟勒的等级绝不低。
正这时,就听蓝平晶说:“好吧。”
蒂拉:“哎”
亚俟勒微微动了动脖子,命令身后的狱警:“让他们上缆车。”
狱警瞬间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蓝平晶目不斜视,迈步走了过去,蒂拉犹犹豫豫地扯住了他的袖子。
极地异能小队队长上前问道:“我们的研究员何时能够回来?”
亚俟勒一乐,露出一排烟黄色的牙齿:“我比你还想让他们早点回来。”
“你!”队长立着眉头,有些愠怒。
亚俟勒收起笑容,转身高声道:“走。”
缆车门“嘭”声闭合,索链猛一摇颤,嘎吱声再次响起。
兰斯的手揣在湛平川衣服兜里,见状用力一捏:“趁现在!”
驱动机嗡声作响,索链滑动,缆车在风中摇晃前行。
缆车很快驶入雾中,将翘首以盼的小镇居民遥遥甩在身后。
亚俟勒被缆车内的暖气一熏,粗粝的皮肤瞬间挂上水雾,他抬手从兜里甩出两条黑布,命令道:“给——”
一道命令没下完,索链突然重重一沉,骤然的失重感让所有狱警霎时起立,神经紧紧扯了起来。
从这里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以这里的风速海流和气温,掉下去谁都活不了。
亚俟勒攥着黑布,向钢化玻璃窗外看去,然而雾气蒙蒙,能见度极低,根本看不见是哪里出了状况。
缆车很快恢复了正常,狱警们这才逐个坐下来。
“妈的,吓老子一跳,我还以为”
“嘶,闭嘴。”身边人捅了他一下,示意他有外人在。
其实不止狱警,就连亚俟勒在那一刹那也忍不住怀疑,本怖是否在缆车上动了手脚,让他们和研究员一起玩完。
现在看来,本怖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
“给他们把眼睛蒙起来。”亚俟勒说完那句命令,随后又对蓝平晶与蒂拉说,“不好意思,我们监狱的入口是机密,不允许任何外人看到。”
他的语气可听不出半点愧疚的意思。
狱警们不由分说蒙住了蓝平晶与蒂拉的眼睛。
蒂拉轻声问蓝平晶:“兄弟,你害怕吗?”
蓝平晶不置可否。
蒂拉总觉得蓝平晶今天严肃得厉害,有些奇怪。
但他转念一想,谁被派来这种地方,肩负着掀开联邦老底的任务还能笑出来呢?
蒂拉扭回脸,缩着脖子,老老实实窝在蓝平晶身旁。
或许是错觉,他隐约感觉蓝平晶的棉衣兜动了一下,仿佛里面有什么活物。
蒂拉只好再次调整了坐姿,他一定是太紧张了。
agw特危死刑监狱地下一层。
血腥气混着浓浓的消毒水味,虚掩着的银色铁门上写着‘医务储备室’五个大字,然而门上的铁锈却让这几个字显得格外滑稽。
白炽灯管两端爬满了黑色的焦灰,灯丝抖了两下,电压才重新恢复稳定。
啪!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安瓿瓶被敲碎,一管透明液体被粗针口吸了出去。
穿着白色大褂的狱警如法炮制,又分别用三根针头吸了三管,并将针头依次排开,放在不锈钢盘里。
粗粗的针管里,透明液体只占三分之一,剩下的要抽取什么,不言而喻。
白大褂狱警站起身,用镊子从药棉瓶中夹了一坨酒精棉。
一旁吸烟的同僚见状嗬道:“你也太讲究了,还用得着给黑灯会的犯人消毒?”
白大褂推起眼镜,拿酒精仔细擦了擦手:“我是怕污染了信息素,放坏了可惜。”
同僚咂摸嘴:“那家伙的异能有什么用?”
白大褂:“瞬移,看见冷冻仓里的新鲜果蔬了吗?都是用他的异能从原产地搬的。”
“嚯,怪不得禁区来的那位大人不舍得杀了他,原来是异能有用。”
“是啊,看样子,是要让他当一辈子‘骆驼’了。”白大褂端起不锈钢托盘,掸走身上的消毒水味,向外走去。
同僚将烟碾在墙角,凑上去,问道:“是只被标记的吗?”
白大褂睨了他一眼:“没有。”
同僚心中发痒:“一会儿等你抽完,让给哥们儿爽一把,反正监控都关了,没人看得见。”
白大褂推了他一把,嗔道:“管好你的下半身,这可是重点犯人,你要是给他腺体咬烂了,感染死了,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同僚绿着眼睛,心有不甘,也只好看着白大褂走到拐角,转进了电梯里。
咣!
缆车停在洛拉西提冰原,在积雪上留下深深的烙痕。
明明只有一道悬崖之隔,桑普小镇尚有人类生存,但洛拉西提冰原却绝不适合任何生物存活。
风雪在这里几乎大了十倍,雪花卷的眼前灰荡荡,可见度不足十米。
落在地面的脚印几乎在顷刻间就被新雪覆盖,了然无痕。
蒂拉下了缆车,额头的皮肤瞬间被风刮得通红,他立刻躬身猫腰,狠狠打了个寒战。
“太——唔!”狂风卷的他几乎喘不上气,更说不出话。
他总算明白联邦为什么要在洛拉西提冰原关犯人,在这种地方,就算逃出来了,也绝活不下来的。
蓝平晶被蒙着双眼,架出缆车。
“这边。”两旁狱警钳着他的手臂,带他在风雪里故意兜了一圈,让他辨不清方向。
蓝平晶动了动唇,在围巾后低低咳了一声。
然而微型耳机中声息全无,死一般寂静。
驱动机关闭,索链停止转动,悬崖深涧中只剩呼啸的风。
风将屏障搭成的盒子吹得东摇西晃,银丝与藤蔓紧紧卷在索链上,在连接处勒出深深的压痕。
所幸此刻距离洛拉西提冰原仅剩五十米,尚在湛平川与oliver异能触及范围之内。
两人齐心协力,艰难将屏障扯了过去。
刚一落地,oliver就虚脱般咳嗽起来,法塔眼疾手快,迅速给他塞了一颗麦丽素状的药丸。
“没事吧?”法塔关切地问。
oliver捂着胸口,强忍着作呕的冲动,朝法塔露出一个淡笑:“没事。”
他勉强吞下去,几乎把未来十年的食欲都耗尽了。
体力确实是恢复了,但为什么比养身体的药更难吃了呀?
湛平川则一头栽倒在雪地里,汗水几乎把他的棉衣都打湿了。
除了那次跟金蛊人面鸮玩命,他就没消耗过这么多体力,用屏障带着十多个人在风雪悬崖上走八百米,他心肺都要炸了。
法塔也送了药丸过来:“快吃一颗,我制作的新口味大补丸。”
oliver:“哎!”
湛平川想也没想地塞进嘴里,半秒后——
“yue!”
oliver:“”
兰斯及时单膝跪地,俯下身,隔着雪白的围巾,怜爱的在小狼崽唇上亲了一口:“辛苦了。”
湛平川登时将药丸吞了进去,别说,嘴里居然泛起了甜味。
他将穿得白滚滚的狐狸球搂进怀里抱了一下,低低喟叹:“值了。”
一抱之后,湛平川挺身起来,抖落身上的雪。
众人齐聚在崖边,亚俟勒等人已经彻底没了踪迹。
但他们并不着急,毕竟此刻不是没有定位的状态了。
兰斯用棉手套捂住耳朵,降低噪声,对耳机对面的度玛道:“度玛,告诉我方向。”
“兰——”谁料度玛的声音戛然而止,信号彻底消失!
梦境女巫不明所以,还在催促:“往哪儿走,眼下我们可是连阿提娅那小家伙都没有了。”
兰斯无法回答,他垂下手,表情凝重地望向无边风雪。
蓝平晶与蒂拉进入电梯,一路向下,不知过了多久,电梯停稳,他们眼前的黑布被摘了下去。
蒂拉险些接受不了眼前的强光,立刻眯起眼,将头偏向一边。
蓝平晶则努力睁着眼睛,抵抗强烈的不适。
只见一个身穿白袍的中年男人走上前来,他的地位似乎极高,因为他一过来,就连监狱长亚俟勒都自动退到了一边。
本怖的长相并不突出,他肤色偏黑,颧骨极高,鹰钩鼻高高凸起,鼻梁有一道愈合的伤疤。
他的黑眼仁极少,眼球大部分是白色,直直盯着人看时,总有种令人毛骨悚然之感。
“我我我们是来调查辐射事件的。”蒂拉精神紧张,几乎躲到蓝平晶身后。
本怖双手裹在袖子里,眼仁如毒蛇般缩了一下:“我知道。”
“那——”
“啊啊啊啊!不要!”
正这时,监狱里突然回荡起撕心裂肺的嚎叫声,那声音如尖针一般穿透皮肤,直抵骨骼,刺得人登时战栗。
“疼啊!!求求你们呃啊!”哭喊声刺耳至极,伴随着头骨猛烈撞击着墙壁的闷响。
蒂拉突然有种走入了真正地狱的错觉,他听见自己磕碰着牙齿,颤声问道:“这是?”
本怖漫不经心:“哦,今天是给犯人抽信息素的日子。”
蓝平晶的瞳孔倏地一紧。
地下二层。
白大褂和助手走出电梯,目不斜视地走入一面砖墙,只见他穿墙而过,原本竖起的墙壁,变成了平坦的地面。
他终于来到那扇牢门之前,被臂骨捅死的尸体已然爬上了老鼠,凝固的血液渗出牢门之外。
白大褂望向靠在墙角的疯小丑,从托盘里取出一根针管,轻轻弹了弹。
助手将手探进牢门,一把扯住卢卡斯脱臼的右臂,粗鲁一拽:“抽信息素了!”
卢卡斯猛然疼醒,只见alpha的大手拽着他,将他拉向牢门,并用稀铅矿锁链箍住他的脖子,让他背靠向他们。
“滚!滚!”卢卡斯奋力挣扎,拼命向牢房里面挪去。
他不想再体验抽干信息素的滋味,又粗又长的针头就那么刺入脆弱敏感的腺体,肆无忌惮的抽吸。
他们为了让他分泌更多的信息素,还会用粗糙的手指按揉捏掐他的腺体,让腺体受刺激。
抽到最后抽不出来了,他们也不会停止,而是拔出来,重新在其他地方刺入,直至将每个角落的信息素都抽干。
他的腺体上会留下无数个针孔,鲜血沿着那些针孔淌下,疼到无法入眠。
“你他妈再躲?”助手狠狠一脚踹向他的后背,再重新勒紧锁链,将他的脖子扯回来。
卢卡斯被勒住咽喉几乎无法呼吸,他双臂脱臼根本使不上力,只能双腿无力的蹬动,他听见指甲弹动针筒的声音,闻到防凝固液苦涩的气息。
他感到他的头发被人粗暴地扯了起来,将腺体彻底露了出去。
他的身体开始不自主的剧烈颤抖,他感到冰凉,那是针头对准他腺体的滋味。
“操你妈!老子杀了你们!滚!滚啊!”
卢卡斯大声吼叫,他的喉咙仿佛被撕裂,满口血腥味,然而他感觉不到痛,恐惧盖过了一切,吸走了他全部的神经。
不知何时,他的眼泪滚了下来,模糊了深蓝色的眼睛,那支针头仿佛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一点点碾磨着他的精神。
他不能!他不能被抽走信息素!
没了异能他就失去了反抗能力,他会成为黑灯会的拖累,他会害死他们的!
“别刺进来求你。”
卢卡斯咬着牙关,逐渐窒息的鼻腔里溢出卑微的哀求。
突然——
一声闷响,助手重重跌了下去,锁链失去拉力,滚落在地。
冰冷的针头离开了皮肤,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热的手掌,稳稳护住了颤抖的后颈。
“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