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
咕嘟。
小巧的气泡颤抖着从暗无天日的深海浮起,穿过冰冷的海水,掠过巨鲸的背鳍,一路蜿蜒向上,直至触碰阳光的触角,再破水而出,彻底融入浩渺的天穹。
一望无际的公海上,一艘巨型航空母舰缓缓驶过,它庞大的身躯仿佛移动的岛屿,在海面投下荡魂摄魄的阴影,一杆于海风中飘扬的旗帜上,赫然印刻着塔斯曼海盗国的五爪黑龙。
呜——
高亢的,空灵的鸣叫自海底传来,又被幽暗深邃的海水吞没。
珊瑚的残骸从悬崖边缘震落,白化的碎末坠下几无生灵的海沟。
海沟的最深处,青黑的藻类攀上一扇古老的巨型铁门,又被一道穿行的黑影吞噬腹中。
黑影划过铁门上古怪诡异的字符,鼓胀的腹部蹭掉了腐化的锈迹。
——portusexilis(放逐之门)
“我会杀了你!”
“我一定会杀了你!”
悲愤的声音从那扇巨门的缝隙里溢出,又化成细小的气泡浮出海沟。
巨大沉重的稀铅矿锁链拖在阴冷的甬道,从棘的尖刺狠狠贯穿了被缚者的尾鳍,鲜血在几近静止的海水中扩散蔓延。
上位者高举鱼叉,浑身颤抖,被缚者遍体鳞伤,目光缱绻。
锋利淬毒的鱼叉最终擦身而过,狠狠刺入坚硬的岩壁。
中午,梦境女巫见房门虚掩,轻敲两下,发现没人应答,才推门走了进来。
她一眼就看到床铺被叠得平平整整,一尘不染,而穿一层薄毛衣的oliver正躬腰站在阳台。
气候也快入冬,港谭海风很大,将oliver柔软的金色卷发吹起来,拍打在薄瘦的肩头。
他的侧脸和露出毛衣外的手指有些发红,寒风很轻易的就穿透了皮肤屏障,但他似乎并未发觉。
他碧波般温柔的眼睛正注视着那株脆弱的蝴蝶兰,只见他伸出一根手指,蝴蝶兰仿佛有所感应似的,向他靠拢。
他的指尖散发出淡金色的光芒,那金色的能量很快就沿着憔悴的叶片蔓延至根须。
梦境女巫无奈道:“自己的身体都这样了,还想着救它。”
oliver听到声音,立刻收回手指,直起身:“抱歉。”
他的身体确实差劲,将能量输送出去也确实莽撞,只是他怕这株脆弱的小植物活不过这个冬天。
“抱歉什么。”唉,多么纯情善良的小金毛,唯一的缺点就是学习太好,当初要是考不上大学就没有这些破事了。
梦境女巫将几件连体珊瑚绒睡衣放在了oliver床头。
这就属于她的恶趣味了。
她十分喜欢看omega穿着连体可爱睡衣走来走去,可惜小丑,度玛,莉莉都不愿意配合她。
小丑就喜欢一些暗黑哥特风的东西,他给自己化的妆,对队友的承受能力也是种挑战。
梦境女巫每次晚上和他出任务,看到他突然咧开的红涔涔唇角,以及冷不丁冒出来的狞笑,都恨不得先把他打晕再结果任务对象。
莉莉正是叛逆中二的年纪,她对可爱家居风不屑一顾,却极度偏爱彰显个性的丑衣服,仅剩的一点正常审美,还留给了家庭而非朋友。
度玛一开始倒是听话,怎奈他火力壮,没一会儿就热的不行,然后怎么劝都鼓着脸不穿了。
梦境女巫为了把他打扮可爱点,总要拿陪拼乐高换,她对着一整本厚厚的图纸找零件,眼睛都快瞎了。
梦境女巫猜,oliver一定不会拒绝。
果然,oliver从阳台走进来,目光在那几件鹅蛋黄,椰子绿,奶油色的连体睡衣上定格数秒,只是耳朵稍烫,略微僵硬地挪开了目光,轻声道:“谢谢。”
梦境女巫满意了,她朝oliver走过去,纤长的手指落在oliver的肩头,就在oliver不知所措时,她蛊惑人心的瞳仁突然微微一亮,海盐味安抚信息素顷刻间将oliver包裹起来。
oliver一怔,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梦境女巫是在帮他。
他是个被终身标记的omega,长时间得不到alpha信息素的安抚,不仅要承受莫大的空虚和孤独,还容易变得自卑和消极。
虽然梦境女巫的信息素不及那个人作用强,但对于几乎快忘记被安抚是什么滋味的oliver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良久,梦境女巫收回手:“你现在的身体没办法做终身标记清洗,等过段时间,法塔帮你,放心,不会很难受。”
oliver身上的凉寒已经尽数褪去,腺体也不再酸涩空虚,这个月的发|情热想必不会很难过。
“谢谢你。”oliver很感激,他没料到梦境女巫竟然如此细心,知道他一直在忍耐。
毕竟,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请求别的alpha安抚自己的话。
梦境女巫将波浪长发掖在耳后,微微一笑,她能有那么多情人,当然不只是靠曼妙傲人的外表,她还很体贴浪漫。
“我的能力除了【蛊惑】,还有【记忆入侵】。我可以侵入他人的灵境系统,剪切他人的记忆,不过你的话,大概要从大学前开始剪了。”
“啊。”oliver先是惊讶,随即有些失神。
忘记的确是个逃避的好办法,他可以不用死,不用穿越,只要将这些年的记忆全部丢掉,他就回到了最快乐的日子。
可是,他也会忘掉老师,忘掉失去了哥哥,忘掉曾给过他怜悯的劳恩先生,忘掉他曾经拥有过pine。
即使是这样痛苦的人生,他也有不舍得忘记的东西。
“确实很难选择,如果有一天你下定决心,记得找我。哦对了,度玛想让你陪他拼乐高,这孩子有点自闭,不太会表达,他那个小脑瓜是真看不懂图纸,你要是没事就帮帮他。”
“好。”oliver答应。
“你有没有想好自己的代号叫什么?叫橄榄树是不是太容易暴露了,不如就叫小金毛吧?”
“嗯?”
“我开玩笑的,那东西很随意,你慢慢想,不急。”
小金毛很好听真的不考虑吗!
离开oliver的房间,梦境女巫就给兰斯发去了短信——
【任务都完成了,我唯一的弟弟,你什么时候退学回家?】
兰斯放在枕边的手机亮了一下,短信内容显现出来,湛平川刚一低头,兰斯就眼疾手快的将手机塞进枕头底下。
湛平川微微挑眉:“藏什么呢?什么任务完成了?”
他就看到了前半句,然后就被兰斯打断了,但对‘任务’两个字,他还是敏感的。
兰斯深吸气。
在一个呼吸间,他的大脑飞速运转,他必须找出一个合理的借口,说服此刻精神和精力都格外充沛的小傻逼。
湛平川伸手挑起了他的下巴,居高临下看着他,脸上依旧挂着懒散的笑意,但目光却充满考究。
“刚确定恋爱关系就当着我的面藏手机,嗯?”
兰斯吞了口口水,抬起琥珀色无辜的眼睛,张开手臂,要搂湛平川的脖子。
“撒娇?没用,给我说明白。”
虽然这么说,但湛平川还是躬下身子,让兰斯的手臂成功攀上他的后颈。
香香软软的小狐狸贴上来,红棕色长发蓬松地散着,睡衣要掉不掉地挂在肩头。
兰斯一边用自己分散湛平川的注意力,一边绞尽脑汁思考。
湛平川单手托住兰斯的臀,干脆将兰斯抱了起来,让兰斯彻底失去支点,只能依靠着自己。
他也不着急,只是饶有兴致地盯着一直往自己肩头躲的兰斯:“现在抱了,可以说了。”
兰斯平稳呼吸,手指轻轻蹭着湛平川的腺体,润红的唇终于张开,吐出两个无懈可击的字——
“农活。”
湛平川:“?”
兰斯扬扬下巴,目光下移,示意被自己藏起来的手机。
湛平川将信将疑的把他抱回床边,兰斯坐在床上,把手机从枕头底下抽了出来。
他的目光在手机屏幕上定格一瞬,精光闪过,随后平静的用指纹解锁手机,翻出那条短信,递给湛平川。
【姐:任务都完成了,我唯一的弟弟,你什么时候退学回家?】
短信在湛平川眼前一晃而过,兰斯已经将谎话编织得无懈可击了。
“我姐没日没夜在金灿灿的田间劳作,但生活依旧拮据,昨天爸爸开拖拉机突然摔断了腿,她想我退学回家照顾。”
“卧槽?”湛平川愕然,显然被急转直下的剧情震惊得不轻。
“我不想退学,退学就见不到你了。”兰斯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睫毛都潮湿地卷在了一起。
湛平川身心巨震,没想到小狐狸背负着这样沉重的家庭。
“宝贝儿”
“你好凶。”兰斯扭开脸,就要把手缩回来。
“我错了。”我真该死啊!
湛平川怒骂自己。
他赶紧把兰斯的睡衣理好,但兰斯还是推开他,甚至背过了身,对着墙,团成球。
他怕他再看小傻逼错愕的表情就要怜爱了。
湛平川赶紧单膝跪着,仿佛求偶失败的焦躁小兽,一会儿用爪子顺顺红头发,一会儿亲亲后颈,一会儿又用鼻尖拱供肩膀。
“我以后再也不怀疑宝贝了,别哭啊,你不用退学,以后你的学费和生活费老公负责。”
兰斯一想,还是不能演得太过了,星大这点学费和生活费对高塔公会不值一提,但对湛平川偷自行车的爸肯定是很大负担,他不可能真让小傻逼养他。
于是兰斯转过身,重新咕噜进湛平川怀里:“不用,我能拿一等奖学金。”
湛平川怜爱地亲了亲兰斯湿漉漉的眼角,一边轻拍后背一边哄:“拿不到也没事,老公砸钱给你把星大买下来都行。”也就是一座顶级地下城的事。
兰斯忍不住扯了下唇角,手指描摹湛平川微震的喉结:“吹牛。”但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