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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5章 除拜(1)【国庆快乐】(1 / 1)

跟着向太后,到了庆寿宫,问了安后。

太皇太后就道:“老身今日请太后和官家来庆寿宫,却是要与太后、官家,议一议这都堂阙员与中司人选。”

赵煦点点头。

向太后则问道:“未知娘娘,可有人选?”

太皇太后犹豫了一下,道:“老身常居宫中,对于外廷大臣了解,不是很清楚。”

这其实是在挽尊。

太皇太后倒是想选用一两个符合她心意的人。

但问题是,几乎所有符合都堂宰执与中司资格的人,现在都是在拼命疏远着她。

像吕惠卿,太皇太后只是派人试探了一下。

就被吓得魂飞魄散,立刻公开表态,无意留朝,愿为国戍边。

虽然他对外的说辞是——吾受先帝托付,守国家边塞!今,主上年幼,四夷难免不安,愿为边臣,拱卫社稷。

吕惠卿都是这个样子。

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大名府的韩维,派回京城探路的小儿子韩宗厚,只要碰到高家的人,立刻就会犯病。

一会目眩了,一会又头痛欲裂。

就跟被人下了巫蛊一样,总是发作的很巧。

偏生却指摘不得,因为,韩宗厚确实有旧疾。

先帝时,还求过太医院的太医诊脉,吃了好几年药。

蔡确的儿子蔡懋,干脆就天天醉卧瓦肆,流连在勾栏里。

派人去接触,蔡懋不是已经喝醉了,就是在喝醉的路上,完全无法沟通。

而扬州曾布,是太皇太后的旧人,其妻魏氏更是常常被太皇太后诏入宫中说话,甚得宠幸、喜爱。

可问题是,曾布的弟弟曾肇在年前刚刚拉了一坨大的。

太皇太后就算想用曾布,也得好好考虑考虑。

何况,曾布那边的反应极为冷淡。

在这种情况下,太皇太后自然只能挽尊了。

向太后听着,道:“新妇与娘娘一般,也是深居宫中,对于外廷大臣,并无甚了解……”

“贤与不贤,一时难以分明。”

说着,她就拉着赵煦的手,道:“倒是六哥,在集英殿上,与诸位先生常常相处,想必是知道如今国家,都有些什么样的贤臣吧?”

赵煦顿时有些感动。

向太后这是在找一切机会,让他掌权!

太皇太后在听了向太后的话后,犹豫片刻,也颔首支持道:“太后说的是!”

“官家是天子,也该拜一次宰相,叫天下四夷知晓,我大宋有圣主,能识人用人了!”

她支持的理由,却是考虑到了,元祐元年以来,都堂已经通过廷推的方式,选了两次执政了。

这已经动摇到了皇权的根基!

太皇太后虽然经常意气用事,对政治也不够敏感。

但,事涉皇权根本,她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索性,现在没有人肯向她靠拢,她便干脆做个顺水人情。

当然,这也和赵煦今天让她开心了,念头通达了有关。

不然,她即使会同意,大概率也不会这么快答允。

赵煦迎着两宫的神情,想了想,答道:“太母、母后,臣在集英殿,只是读书,先生们也很少与臣谈及国朝重臣……”

这话必须说。

因为,集英殿经筵官们,是只负责教育的。

若赵煦嘴巴一张一闭,拿着他们的话来当证据。

那么御史台的乌鸦们,立刻就会跳起来,抓着经筵官们就是一顿混合双打。

你们算什么东西?

也敢在御前,品评天下大臣?

“不过,臣闲暇时,喜欢命崇文院与吏部,递呈诸路大臣、先朝宰执的告身、履历文字……”

“故此,对诸位可堪拜授宰执的大臣们,还算是稍有了解。”

“以臣观之,如今国朝诸路守臣,能拜宰相者,不过五人而已!”

“前右相、福建观察使、提举泉州市舶司、润国公蔡相公……”赵煦首先点蔡确的名:“相公是皇考所任的辅臣,也是有功社稷的功臣。”

“相公今已出判福建一年有余,政绩斐然,福建各地走马承受,都说——自相公判福建以来,福建各州,工商兴旺,四方商船汇聚……”

“如此,蔡相公当可堪宰相!”

“只是……”赵煦话锋一转:“相公在福建,诸事尚未功成,若贸然换将,臣恐有当年张晋州治安丰之憾……”

张晋州,就是仁庙时的名臣张旨。

其在世时,官阶并不高——官终光禄卿权判西京御史台。

因为他最后一个实差是以直龙图阁知晋州,故此世称张晋州。

其官阶,大抵就和在洛阳地窖里写资治通鉴时的司马光相差无几。

但他却是仁庙时代,大宋消防队里,最有政绩的一人。

从南到北,从民政到军事,从水利到打灰。

他所到之处,皆务实事,而且都做出了让人惊叹的政绩。

安丰塘工程,就是他的起家工程。

明道年间,张旨为淮南西路寿州安丰县令。

而安丰塘,就是安丰县,乃至于整个淮南西路最重要的水利设施!

正是张旨当年治下,其古称芍陂,相传为春秋时楚国名臣叔孙敖所建。

张旨到了安丰后,很快就发现了——这春秋时的古老工程,好像药丸啊!

这也正常。

上一次,大规模维护、修葺安丰塘,还得追溯到隋代的名臣陈规。

距离大宋,已有差不多五百年时光了。

到了仁庙时代,这座古老的水利设施,早已经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隐患,已经失去了其调节水力,灌溉农田的能力,反而成为了一个洪涝时节的隐患!

于是,当时还年轻力壮的张旨,决意重修安丰塘。

他一面去本地豪强、富户家化缘,筹措财帛、物资。

家在寿州的吕家,也被他薅了一次羊毛。

另一面,他还动员了安丰军民数万人,更从上司那边,拿到了给力的支持。

只能说,张旨的嘴皮子,确实厉害!

就这样,张旨将已经五百年没有大规模翻修的安丰塘,重修了一次。

疏浚河道数十里,设立水门数十座,新修堤坝三十余里,还重新将已经淤塞的湖泊的淤泥给清了一遍。

安丰塘,重新复活,焕发出新的生机。

但,张旨在安丰县,只做了一任。

所以,他留了个尾巴——安丰塘有个水源叫汉泉。

而他离任时,汉泉流向安丰塘的河道,并没有疏浚完成。

张旨本来想着,我都干完了百分之七十的工程了。

这剩下百分之三十的尾巴,继任者随便干干,应该就能完成了吧?

但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从明道到元丰,数十年中,安丰县令换了二十来茬,硬是没有人肯帮他把这个尾巴给收拾好。

直到元丰时代,杨汲出任淮南西路提点常平公事,才发现了这个问题。

然后杨汲用了一年时间,将汉泉疏浚完成,引水向南,灌溉附近一万顷土地。

也正是因为有着安丰塘的蓄水调节功能存在,所以去年的淮南大旱,寿州地方,才没有受到太大影响,而寿州也因此,成为了一块海绵,在朝廷大规模赈灾前,接收了十几万灾民。

此事,在去年淮南大灾后,被汴京义报翻了出来,大加鞭笞。

随之士林震怒,张旨之后,杨汲之前的历任安丰县令、提点淮南西路常平公事,都被拉出来批判。

这主要是因为,汴京义报的报道里,提及的给张旨这位先朝名臣收拾尾巴的人是被君子正人天天批判的‘佞幸小人’杨汲。

这就让君子们脸上挂不住了,而新党则纷纷开大嘲讽,甚至骑脸输出,譬如说邓润甫就用笔名‘圣求’,投稿汴京义报,写了一篇《杨公重修安丰塘》的文章,其在文章中冷嘲热讽,还特意隐晦的点名——安丰县在寿州啊,而寿州是某位宰相的桑梓!

但这位宰相明公家族,却在数十年里,无视了安丰塘的隐患。

最后,还是俺们新党大臣,勇于任事,忠于国家,忠于官家!

所以,归根结底,用人就该用俺新党!

因为,俺们新党就是会做实事!

不像某些自诩圣人门徒,国家清流,天下名士的人物。

这就让君子们破了大防。

偏他们还没有办法反驳——因为事实就摆在那里,无法否认!

破防的君子们,需要一个发泄的地方。

他们便按图索骥,将还活着的,在朝中为官,担任过安丰县令或者曾任提点淮南西路常平公事的人,都拉了出来,人均扣了一顶‘昏聩’、‘尸位素餐’的帽子。

狠狠的发泄了一波心中的郁闷!

御史台的乌鸦,旋即跟进,呼应舆论,上书弹劾。

所有被点名的人,忽然就天降灾祸,统统被都堂处罚。

不是被加磨勘,就是被勒停了,最起码也被罚了铜。

只能说,时代的一粒沙,落在个体身上,就是一座大山。

而经历了这一场舆论风波后,汴京义报上,连续一个月,出现了大量新旧两党士大夫的评论文章。

这些人在汴京新报上,讨论来,讨论去,最后新党、旧党,居然在这个问题上趋于一致了——他们强烈建议并要求,以后朝廷用人,应该尽可能让人把事情做完再走。

免得再留类似‘张晋州治安丰’的遗憾。

士林舆论,就这样神奇的达成了一致。

而士林舆论达成一致后,自然就变成了国家共识。

于是,今年正月,朝廷循例降下给地方监司的官牒里,就开始强调,要求各路监司,做好辖区州郡官员离任前的审查工作。

并要求各路监司上报本辖区州郡正在进行的工程。

吏部也开始强调,在任官员,手中若有工程没有完成的。

应当在离任前,上报吏部,由吏部上报都堂审核,以定夺其去留。

因为这一场舆论风波,两宫自然都知道,赵煦所指。

于是,也都下意识的点头道:“确实!”

“蔡相公最好在福建,将诸事手尾收拾清楚!”

本来,蔡确今年就应该卸任的。

也正是因为‘市舶司诸事’手尾没有做完,所以,都堂方面也一直在用这个借口,将蔡确的辞任书一再驳回。

蔡相公啊!

福建离不开相公啊!

相公,您也不希望,泉州市舶司留下遗憾,被父老戳脊梁骨吧?

蔡确人都麻了。

这才有蔡懋回京,疏通关系的事情。

他在福建,日子虽然逍遥快活。

但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思来想去,蔡确感觉可能是太久没有和人斗了。

所以,他是迫不及待想要回朝,与吕公著、李常师徒掰掰手腕的。

“蔡相公既需留任福建……符合拜授都堂宰执条件的人,也就剩下大名府韩五相公、扬州曾学士、河南府孙学士、杭州韩六相公,以及亳州的蒲学士、陕西的范龙图、章龙图、熙河的赵学士了……”

去年的一场宋夏战争,不止让一大批武臣飞升、大使臣、遥郡,甚至位列横班。

也让一大批文臣,借此跨过了碍止法规定的天花板,飞升朝官、待制,甚至得以封妻荫子,追赠三代父祖。

就连邓绾这个本来都已经是条死鱼的家伙,都能靠着给前线输送军资补给有功,而从龙图阁直学士,飞升龙图阁学士。

小龙变大龙!

而受益最大的,自然是赵卨、范纯粹、章楶这三人了。

赵卨自天章阁待制,进拜天章阁学士,加封陇右郡开国伯,食邑一千两百户,食实封两百户,其本官从朝散大夫(从六品),连升三级,为中散大夫(从五品)。

范纯粹则以龙图阁直学士,进龙图阁学士,也是小龙变大龙。

其本官,自朝奉大夫(正七品)为朝散大夫(从六品)。

这还是,范纯粹用了军功,换了给其生母的诰命后的结果。

不然的话,他肯定能捞到一个开国伯甚至是开国候的爵位。

而章楶这个在元丰八年,还在成都府当转运副使的文臣,更是一飞冲天。

自直集贤院,一步到位,成为了龙图阁待制,本官变成了从六品的朝散大夫。

这就是战争胜利后的红利。

无论文武,全体飞升!

就连大头兵,也都拿到了无比丰厚的赏赐。

一年就顶别人十年、二十年辛苦!

也就难怪,从去年开始,无论都堂还是御史台,都是瞪大了眼睛,盯紧了陕西、熙河、河东方向。

就怕沿边各路的将帅们,被战争的红利冲昏了头脑,主动去找西贼开战。

这种事情,太普遍,太常见了。

别说汉唐了,哪怕是在大宋,这样的事情,也是层出不穷。

开边,挑衅。

为一己之利,而破坏国家大策的人,如同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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