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容妘压着心中翻涌的怒意,想问的事太多,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裴涿邂闻言,眼底露出些怅然的神色:“是薛统领告知你了,是不是?”
苏容妘被他这态度气的发笑:“怎么,他不告诉我,难不成还要跟你一起瞒着我?”
“嗯,我确实是这个打算。”裴涿邂面不红气不喘,答的正经,“我原先想,他顾及你的身子,外加上涉及男女之事,他不会有意与你提起此事,更何况……你不是说见他是为了寻故人?”
苏容妘眉头紧蹙,有些怀疑自己为何会听到这种荒谬的话。
可细细想来也确实如此,若非她在外面去了医馆,让她的脉案被女医知晓,薛夷渊不知晓她被欺瞒便是以为她明知自己有孕,哪里还会多此一举想法子告知她。
不等她继续开口,裴涿邂却反问起了她:“你的故人,可寻到了?”
苏容妘气他这时候居然还有心思来绕自己的话,她冷声道:“这与你有关系吗?”
“你欺我瞒我,用借口哄我吃安胎药,若非是薛夷渊告诉了我,你又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裴涿邂视线一瞬不错地盯着她:“能瞒一日是一日,要不然呢,告诉你以后,让你想尽办法出去寻孩子的父亲?”
苏容妘嚯的一下站起来,气他对自己这般欺瞒同圈禁有什么区别?
只是气恼之下的话没说出口,她猛地一个愣神。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知道这孩子是他的?
苏容妘似陡然冷静了下来,开始细细琢磨他的话。
裴涿邂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而后一直未变的容色摆出些落寞来:“我只是瞒着你,便让你生了这么大的气,那……我若是对这孩子做些什么,悄无声息地落了他,你又要如何?”
苏容妘听的满头不解,眉心不由得蹙起。
裴涿邂微微垂眸,长睫湮没眼底的光亮:“我不想让旁人的孩子怀在你肚子里,你我又从未发生过什么,我连欺骗我自己的借口都没有,我与薛统领说孩子是我的,也不过是气一气他罢了。”
这话听在耳朵里,苏容妘的头开始疼了起来。
他这是还不知道她代替嫡妹的事?
若他知晓,虎毒尚且不食子,他怎会想要落了这孩子?
裴涿邂站起身来,他身形颀长,一步步想她靠过来带着十足的压迫,窗外的日光洒进来勾勒出他清俊的侧颜,让他身上那份孤冷也消散下去不少。
他一步步靠近,最后在苏容妘面前俯身半蹲在她身旁:“妘娘,事到如今,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孩子的父亲是谁?”
他看似放低了姿态,可最后被压着的又变成了她。
苏容妘也是闹不明白了,分明是自己要向他兴师问罪,这会儿怎么换成他向自己来要口供?
她思忖的功夫,裴涿邂已经拉上了她的手,似在鼓励她将心里的话讲出来。
可她又觉得,让裴涿邂不知晓这孩子是他的也挺好,不该出现的孩子,还是叫他消失罢。
苏容妘反过扣住他的手:“往事莫要再提,我本就答应了你这段时间留在裴府帮你遮掩,这孩子碍事,若是在这段时间我有孕的事被旁人知晓,岂不是要逼着你认下这个孩子?”
裴涿邂薄唇抿起,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真下一刻苏容妘狠心的话便出了口:“还是准备一晚落胎药罢。”
裴涿邂这下沉默了,微低垂下头来,墨色的瞳眸里闪烁着古怪的光。
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罢?
苏容妘恍若未觉,甚至还催促他:“快些叫叶听来准备罢,趁着现在月份小,若是月份再大些,落不干净徒增麻烦。”
她作势就要起身,裴涿邂忙抬手将她按住:“决定好了?你不去问一问孩子父亲的意思?”
苏容妘答的面不红气不喘:“露水情缘罢了,那人估摸着也难寻,长在我身子里的孩子我来做主,在者说——”
她垂眸看着面前人:“你不是之前也想瞒着我落了这孩子?”
裴涿邂难得的语塞。
他想了想,指腹轻轻抚着妘娘的手背:“可这段时日下来,我护了这孩子这般久,冷不丁要落了他,我也免不得有些怅然,当初因着婵娘的缘由,我也看了不少经书,六道轮回苦,这孩子终于有了投胎的机会,你却舍弃了他,岂不是平白造了业障?”
苏容妘眯着眼睛打量他:“若真有什么业障,世间又怎会奸佞当道?你竟还会信这种话。”
裴涿邂语气缱绻:“若是事在我身,信不信倒是没什么,可这与你有关,我便什么都想信一信。”
可他越是这样,苏容妘便越觉得后背发麻。
“所以你的意思,即便是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你也会拦着我是不是?”
她的语气之中带着试探:“我不明白你,你不是心里有我吗,你就不想我落了这孩子,到时候与你生一个?”
裴涿邂抬眸看向她,旋即轻轻笑起:“妘娘,你在诓我。”
他的手一点点向前,抚在妘娘的小腹上。
他从未这这般做过,毕竟容易让她察觉不对劲来,但此刻话挑明了大半,他终于可以这般试探地触摸属于他和妘娘的血脉。
只是开口时,便是顺着她方才的话:“若你是说话算话,我即刻便叫人去给你取落胎药,可你若是到时候反悔,不愿赔给我一个,我又该寻谁说理去?”
苏容妘唇角扯了扯:“怎么,你还想我给你立字据不成?”
“你若是真想说话不作数,怕是立字据也无用,不过——”
他笑意更浓,幽深的眸子里染上欲色:“你若是答应我可以用强,用我的法子来帮你履行承诺,我也可以答应你。”
苏容妘心上猛跳两下,这是哪里来的道理?
她想要落了孩子,还得用赔他一个做交换,真要到那一步,她还得与他去做那种事,那她倒不如将这孩子直接生下来呢!
只是这般一想,苏容妘觉得不对劲起来,自己分明是被他给绕了进去。
她咬着牙:“这又不是你的孩子,你这般护着做什么,又为什么要赔给你一个,我什么时候欠你的账!”
裴涿邂倾身凑得她近了些,温热的掌心覆上她的膝头。
他意有所指:“说来也奇怪,这分明不是我的孩子,可我却总觉得有些舍不得,妘娘,你说他是不是与我有些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