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涿邂的脚步顿住,静立在门口,看着面前不远处的长姐,整颗心一沉再沉。
倒是并非因为长姐还想着要苏容妘为妾固宠一事,而是在长姐心中,此事为理所当然。
可苏容妘并非是家生的奴婢,虽名声不好,但也确确实实是半个客,可长姐却将用宣穆要挟一事,用的格外得心应手。
裴沉菱原本还专心为着妹妹打算着,刚想叫三妹也跟着往心里去一去,毕竟女子长大快的很,从姑娘到人妇不够是一晃眼的事,今日是商议老二的终生大事,过不了多久就得开始商讨她的了。
只是刚一侧眸,便看到立在门口的裴涿邂,她吓得捂住心口哎呦一声:“活祖宗!你既回来了,还站在那是做甚?快进来,你妹妹们的事就等着你做主呢。”
裴涿邂的面色算不得好看,他缓步进了屋中去,在长姐身侧的官帽椅上坐下。
裴沉菱根本没察觉出他的异样,仍旧热络道:“那郎君是我亲自挑出来的,太原王氏如今最盛那一脉的嫡长子,人品样貌都是一等一的好,配你妹妹正合适。”
裴涿邂看着裴浅苇僵硬的面色,直接开口来问她:“二妹可是不喜欢?若是有什么顾虑,大可以直说,兄长不想让你嫁得委屈。”
裴沉菱听着这话不乐意了:“你最近这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我说上两句什么,你都要不愿意,她是你二妹难道就不是我二妹,我还能害了她不成?来,二妹你来说,叫你兄长好好听一听。”
裴浅苇尴尬笑笑:“倒不是说那郎君不好,是那郎君太好了些,我实在有些……配不上,若论身世,太原王氏也乃五姓七望,若论出身,我还只是个庶女,怕是即便嫁过去,日子都未必能好过。”
“何必涨他人志气灭你自己威风?即便都是五姓七望又如何,你兄长如今如今在朝中谁能比,怕是两个太原王氏加起来都不够。”
裴涿邂在一旁没说话,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出神。
裴沉菱每每都说爹娘已逝,有什么事要一家人一起商议着般,可实际上大事小事还是都得依照她心思来,所谓的商量,也不过是将不同意她所言之人,说通说透,最后全然都听她的话。
裴浅苇道:“我知长姐心中所想,不过是觉得让我坐好主母的位置,再寻些妾室同房给郎君,可是苏家姐姐……她能愿意吗?”
“她敢不愿意,我如今还愿意叫她留在府上是为了什么,只叫她吃白食?她妹妹如今还在咱们家,日后儿子也留下,她还是的残败之身,最是翻不得什么风浪的好人选。”
裴浅苇不愿如此,又不敢直接反驳,只是委婉问:“可那王氏郎君,当真能看得上苏家姐姐吗?”
“若是看不上,那现在就将她赶出去就是,何必留着碍眼,日后我在给你寻旁人就是。”
裴浅苇这回不说话了,可彼时在一旁听了许久裴浮若倒是紧张起来,她怯生生去看长姐:“一定要将苏家大姐姐撵走吗?听说现在世道不安稳,苏家大姐姐若是真出去了,该如何活命啊?”
裴浮若想起了苏家大姐姐,又想了想宣穆,最后看着兄长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她咬了咬牙,视死如归道:“那、那便给我留着罢。”
裴沉菱眉头一蹙:“什么?”
裴浮若深吸一口气,似下定了决心般:“若是只有叫苏家大姐姐有用处,长姐才愿意留下她,那就让她留着日后给我做妾罢!”
裴沉菱面色一黑,掩着帕子猛咳了好几声:“胡闹!”
裴涿邂却是在这时候笑了,抿了口茶幽幽道:“那便算我一个罢,若是日后三妹的未来夫婿还不愿,那我纳了她也是可以的。”
裴沉菱更是气的不轻:“你怎么也跟着乱掺和,她们两个不懂事,你难道也不懂事?”
裴涿邂此刻才终是道:“我看长姐才是不懂事的那个。”
他面色冷了下来,将杯盏种种搁在桌案上,只是放下的瞬间倒是叫他想起了之前苏容妘说他的所谓好脾气。
他便又重新挥了一下袖袍,将杯盏挥到地上顿时摔的四分五裂。
这一下叫刚才还要开口说话的裴沉菱也镇住了,他冷声道:“苏容妘是与你签了奴契,还是欠了裴家?为何要受这般作践,长姐也未免太仗势欺人了些。”
裴沉菱的气焰一时间起不来,她别扭地咳了两声:“如何是仗势欺人了,你怎知她就不愿呢,她不过是好面子罢了,你直接叫她去她定是扭捏推托,随便用她那野种说一说,她不就同意了。”
“长姐若是再说这种胡话,日后便不必在弄什么商量。”
他懒得与长姐多说,直接起身就往外走去,只是路过二妹身边,他放柔了些语调道:“你既觉得心中不安,便慢慢来寻,裴家的女儿不愁嫁。”
裴沉菱确实是被他这副架势给唬住了,等他出了门去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哀哀怨怨说了好一通这才安静下来。
彼时苏容妘不知此事,只是静静坐在屋中发呆。
她与宣穆分别最长的时候,便是之前被嫡妹抓回京都的那个夜里,如今又重新受这骨肉分别之苦。
许是知晓她难过,之前宣穆养的那只猫倒是从窗子跳了进来,又从桌子上跳进她怀中,懒洋洋地蹭了蹭。
“宣穆走了,你倒是知道回来了?”
这猫野得很,专心来养它,它却只顾着乱跑,许久不见回来,这次见却发觉它肚子大了一圈。
苏容妘伸手摸了摸,颇为惊讶道:“你从哪里揣回来的野崽子?”
她心中憋着一口气,宣穆她护不住,叫他被县主带走不得出,就是连猫她如今都看不住,揣了不知那个坏猫的崽子。
她霍然站起身来,拿着烛台几步便冲到了屋外去,势必要将那做了坏事的猫抓住。
只是刚出了月洞门,便听见有人说:“家主,让奴婢来伺候您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