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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郁清打算开直播的消息,早早地就在微博上面放了出来。
听说病情有所起色，大家都很高兴，粉丝们的花篮更是一个接一个跟不要钱似的往公司和医院里面送，不过都被转送给了同医院的其他病人。
直播那天，赵时微一番消毒之后,换上隔离的衣服，进了病房。
沈郁清仍旧趴在床上,脸上去难得的有精神,见她来了，伸手就要去拉她，她手上还插着留置针，赵时微哪敢让她乱动，几步走过去拉住她的手,眼泪刷地一下就掉了出来。
“别哭，你哭起来我没法给你擦眼泪。”
赵时微将眼泪憋了回去，“好，我不哭。”
哪怕沈郁清的病情已经有所进展,隔离病房里面仍旧不可能进来许多的人,所以直播的手机是赵时微自己安装的。
差不多到了时间，便点开了直播的软件。
说起来，这个直播的app,还是赵时微的老东家青梦公司开发的软件,不过被沈郁清买了下来,打上了清微的标志。
几乎是屏幕一开,弹幕便疯狂地刷起了屏。
黎思早早地就关注了沈郁清的微博，将直播的时间设定了闹钟，一到时间，顾不得自己还在上课，猫着腰从教室最后面溜了出去，快步跑回寝室，打开了手机。
见到屏幕中的沈郁清的瞬间，她的泪水就流了下来。
沈郁清的素颜并不难看，事实上，和带妆后并没有什么差别，反倒是透着一股子自然清新的美。
网上就一度流传过沈郁清的素颜照，将沈郁清称为娱乐圈第一素颜美人。
此时她虽然趴在床上，姿势并不优雅，床板挡住了脖子以下的大部分地方，只露出一张脸来，也是白的像纸一样，一笑，掩饰不住的憔悴便扑面而来。
黎思还记得机场时沈郁清对自己的笑。
就像她在微博上说的那样，那么骄傲，那么活泼，那么生机勃勃。
而此时，直播镜头里苍白的沈郁清，就像是一朵开到了尽头，即将凋零的花，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痛。
和黎思有同样感觉的不止一个人。
“诶……这个怎么开美颜啊，我觉得我有点丑。”
进来前赵时微就已经摸熟悉的软件，她凑上前去，“我试试——”
漫天弹幕里，一条接着一条，全是不用开美颜，你这样就超级漂亮之类的话。
鼻尖一酸，眼睛就跟着红了，却还是挤出一个笑容来，对沈郁清道：“大家都在夸你盛世美颜呢。”
“真的吗？”沈郁清语调浮夸，还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道：“我就知道，没有人能够抵抗我的颜值。”
一番插科打诨，让气氛轻松了不少。
黎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睛里却带着泪水。
又说了一些话，见赵时微终于笑了出来，沈郁清的心才渐渐放了下来，她拉过她的手，举在镜头前面，神情从嬉笑变得严肃，“我今天，是想告诉大家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说着她自己先破了功，笑了起来，“本来应该开记者招待会和粉丝见面会的，但是我实在是等不及了，所以先开直播，公告一下我的所有粉丝，和所有喜欢我的人，我找到对象，不是单身狗啦！”
黎思不受控制地弯起了眼睛，沈郁清得意的笑容，让她仿佛又回到了沈郁清受伤之前。
“好啦好啦，正经一点，我现在在说正事呢。”
她拉着赵时微的手，每一个守在屏幕前的人都注意到，两人的手扣得很紧，仿佛没有人能将她们分开。
“我知道我和时微在一起的人，很多人都会感到震惊，甚至不能接受。”说起正事，沈郁清的神色渐渐端庄了起来，“但我想说，遇见时微，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她拉着赵时微的手，在众人面前剖析着心迹，741流着泪，让1号系统将赵时微的核心数据传送过来。
如果两人同时死亡，赵时微的核心数据会在身体死亡的时候，直接传入741里保存。
但现在，世界意志的排斥已经让沈郁清很难再坚持下去，所以只能用这个办法。
看向赵时微的时候，沈郁清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爱意里夹杂着不舍。
赵时微转过头，两人相视一笑，明明是在医院里面，镜头里的两人却仍旧显得天造地设般的一对，相配到了极致。
“……所以，希望大家祝福我们。”
“祝福祝福祝福，你们一定要天长地久的在一起，永永远远在一起。”
“跪求阿清出院就和时微领证吧，出国的钱我全包，看不到你们结婚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呜呜呜开个直播只为虐狗，大佬就是大佬，你爸爸还是你爸爸。本单身狗自抱自泣。”
“已经收集完所有数据，随时可以脱离该世界。”741的声音突然在沈郁清脑海中响了起来。
她面上笑眯眯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仿佛没有听到741的声音一般，继续读着评论，要不是她还趴着，摄像头的背景里还有医院的天花板，精气神旺盛的一点都不像是一个重伤到几度垂危的病人。
“结婚啊，不着急，我还没求婚呢，莫方。听时微意见。”
“不知道男人的好？看来这位大兄dei很懂男人的好啊，马应龙拿去好走不送。”
“对啊，我开直播就是为了虐狗，不服来打我啊，我一手打狗棒法玩得可溜了。”
她难得这么高兴，赵时微也不说话，就托着下巴看她，被泪水洗濯过的眼睛，亮的惊人。
如果先前她还担心沈郁清的病情的话，现在她的心已经落了下来了——沈郁清一定会好起来的，她毫不怀疑。
她已经开始在想，今天晚上要不要抽个时间，去挑一对戒指，等沈郁清出院的时候就求婚。
直播的时间并不长，沈郁清再怎么精力旺盛，到底是个病人，很快就露出了疲惫的姿态，与此同时，医生也开始进门赶人。
在粉丝的关怀声中，赵时微关掉了直播，在沈郁清颊边落下一吻，和医生道谢之后，退了出去。
直播的最后，沈郁清随意的提到了几句自己在网上看到的事情，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741干的蠢事扫了个尾。
她不赞成网络暴力的事情，已经告诉了粉丝，至于有多少人会听得进去，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关了直播，吃了满嘴狗粮的黎思，一本满足。
她刷了刷微博，热搜上已经全是“沈郁清直播”“沈郁清赵时微”之类的话题。
“看了直播，吃了满嘴的狗粮，暴风希望两个人能够火速结婚，火速领证，看完直播婚礼我都幻想到请新娘亲吻新娘的环节了。”
“婚纱我都设计好了！沈郁清和赵时微只要说一声，免费提供！求她们火速结婚！”
“沈郁清真的超级好看啊，本来不是粉丝的看了直播都转粉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泼硫酸的是人吗？还好没有伤到阿清漂亮的小脸蛋，不然我觉得阿清肯定会气死。”
沈郁清和赵时微的微博蹭蹭蹭地长着粉丝。
又看了一道直播的录屏，重新恢复精气神的赵时微，回到家好好地洗了一个澡，换了一身衣服之后，戴着口罩和墨镜，出门去了珠宝店。
她对珠宝没有特殊的偏好，加上以前穷，也买不起，所以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进来。
“小姐看一点什么？我们最近新出了很多款式，都很适合像你这种年轻漂亮的女性。您看想要点什么……”
“我想要一对对戒，简单大方一点，都是女式的那种……”
“赵时微！”
导购捂着嘴，小声地尖叫起来。
她也是沈赵两人的粉丝，今天上午还专门请假看了直播，没想到下午上班就遇到了赵时微本人。
好在她还算是有分寸，激动归激动，没有大声喊出来暴露赵时微身份，只是声音里越发的热情，“你是要对阿清求婚吗？我推荐这一款戒指，这是专门的女士对戒，本来是针对闺蜜人群的，不过同性情侣之间也可以用……”
在导购的热情推荐下，赵时微买了一对简单大方的戒指，还拿到了商城内部的员工价。
虽然她不差这点钱，但粉丝的热情难以抗拒。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凌晨两点的时候，一道巨响，炸碎了所有人的梦。
……
唐思松的到来属于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事情。
沈郁清不知道他是怎么绕过外面的保镖，躲过医生和护士的眼睛进来的，总之当她转头的时候，唐思松已经站在了门外。
“不进来吗？”她随意的问道，仿佛是在邀请一个客人进家门做客，而非面对一个突然出现在自己病房前的不速之客。
唐思松的视线落在沈郁清身上。
他是再聪明不过的聪明人，当所有的事情落定，他被套上枷锁，等待死刑的到来的时候，很容易就想明白了问题的关键，想清楚了自己为什么会功亏一篑的原因。
只是想清楚又怎样，一切已经成定局，哪怕他是唐思松，哪怕他曾经站在万人之上，操纵着无数人的性命，也仍旧无处可逃，无路可退，无计可施。
不过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仍旧叫唐思松，沈郁清也是一个出了名的娱乐圈花瓶，只是那个和沈郁清长着同样一张脸的女人，漂亮是漂亮，却少了那么几分的脑子，被他玩弄过后一脚踢开——就如同他以往的许多女人一样。
他成了娱乐圈说一不二的教父级别人物，所有人都要仰望他，赵时微是他的妻子，却不是他唯一的女人，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说的大概就是梦中他曾经拥有的生活。
一觉醒来，这一切，全都毁了。
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他并不回答沈郁清的问题，只是从外面走进来，在监狱里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唐思松，身上早已经没有了唐少的潇洒，他被剃了个寸头，身形消瘦，两颊都瘦了凹陷了下去，看来在监狱里的时候没少受到磋磨。
“你不该出现，”他仿佛被人控制了一般张口说道：“你是错误的，你不是沈郁清，都是你的错……”
“我何错之有？”沈郁清冷了眉眼，哪怕是趴在床上，也不能减弱它半分的气势，“我是错在没有纵容你作恶，还是错在没有听从你的吩咐，乖乖地当你的傀儡？”
“错的人是你。”
她了解过唐思松的过去。
虽然被叫做唐少，当唐思松并非真正的出生名门，一开始的他不过是一个怀揣着梦想，和大多数人一样，希冀着一夜成名的穷小子而已。
如果将他的人生拆开，遇见赵时微的前半生，大概是标准的男频小说，□□丝逆袭的典范，标准句式“金鳞岂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的体现。
后半生，才是沈郁清看到的那本言情小说。
他想要权力没有错，想要当人上人也没有错，错的是他用的手段。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知礼节，明善恶，懂是非。
追名逐利本没有错，但若是为了名利而不择手段，抹去了道德了法律的约束，那么人与禽兽，又有什么区别呢？
只是饶是沈郁清将话说出花来，唐思松也仍旧不可能放过她，虽然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手段出的监狱，但是想来能够在741的监控下，悄无声息地走进这间病房，他的那个黑客小朋友估计出了不少的力。
“741，我们要走了。”火燃起来的时候，沈郁清对741说道：“去跟1号告个别吧。”
可惜沈郁清的记忆没有觉醒，以至于她只能偷偷带走恋人身上的数据，而没有办法将人一同带离这个世界。
想到赵时微，沈郁清不由得轻笑起来，她到底是自私的，在走之前，还开了一场直播，向全天下人宣告了自己对赵时微的所有权。
活人是斗不过死人的。
这样哪怕她走了，赵时微的身边也别想再出现另一个人。
说她自私也好，残忍也罢，沈郁清才不管什么喜欢是占有，爱是分享之类的屁话，她爱着的人，只能是她的，谁也不许碰。
只是心脏的抽痛，却是骗不了人的。
时微啊……她闭上眼，在巨大的爆炸声中，终于彻底失去了意识。
赵时微在睡梦中惊醒。
她打开灯，看向床头柜，绒布做的盒子里面，正静悄悄地躺着一枚戒指，另一枚已经被她带到了自己的手指上面。
嘴角的笑意不受控制地就浮现了出来。
手机正是在她醒后不久响起来的，助理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时微，阿清出事了……”
……
大火熊熊，唐思松点燃的氧气瓶，直接炸掉了整间病房。
记者闻风而来，守在外面，却被消防武警拦住，不准上去。
火灭得很快，电梯不准使用，赵时微一路爬楼，冲到了现场。
“阿清——阿清——”
今夜大概是所有人的噩梦。
无数粉丝在睡梦中惊醒，只觉得仍旧恍若梦中。
没了，沈郁清没了？怎么可能呢，你看她上午还在视频里嬉笑怒骂，还怼了直男癌，还说自己要结婚了，怎么晚上就没了呢？你可别不是在骗我。
大半夜的，从噩梦惊醒的黎思，抱着手机哭得泣不成声。
她生怕影响了室友，却听见寝室里还有除了她以外的哭声，对床的姑娘哽咽的声音透过风传了过来，“阿清，我那么好的阿清……”
唐思松同样葬送在了这一场声势浩大的爆炸里面。
因为他的潜逃，监狱从上到下，全部吃了挂落，严查漏洞。
辅助他逃过监控，安排车辆的黑客，被警察从房间里抓了出来，抓出来的时候，他刚刚泡了一碗泡面，端着在吃，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事情。
唐思松还算是有点良心，黑客的存在本就隐蔽，他咬紧了牙关，到底没让人把他给供出来，谁知道这一次黑客自投了罗网。
但再多的人被抓，也无法挽回已经离开的沈郁清。
赵时微都不知道自己那段时间是怎么过的，她睡的昏天暗地，没日没夜的做梦，梦里有很多熟悉或者陌生的画面，这些画面都逃脱不了一个人——沈郁清。
待她醒来时，已经是沈郁清葬礼的日子。
爆炸将她烧的面目全非，沈郁清的尸体火化得很快，因为赵时微知道，她肯定不愿意让自己的身躯这么丑陋的留在世间。
葬礼那天，下了小雨，天空灰蒙蒙的，赵时微铲了第一锹土之后，有工作人员接过后续工作，将沈郁清的骨灰葬了进去。
她愣愣地看着照片里笑容嫣然的人，仿佛失去了属于自己的灵魂。
清微的继承人是沈钰华，赵时微同样分得了三分之一的股份。
哥哥，嫂子，恋人，一人一份，平均分配，这件事情沈郁清做的相当公平。
在沈郁清走后，赵时微仍旧在演戏，她的戏越来越好，人却越来越沉默，一个接一个的奖杯被她捧回了她和沈郁清的家，每一次颁奖典礼的感谢宣言，都有感谢吾爱的致谢语，引得无数粉丝落泪。
沈钰华和妻子，通过代孕，老年得子，在沈郁清走后没多久，生了一对龙凤胎，算是缓解了丧妹之痛。
对他们来说，这对晚到的儿女，就像是妹妹的转世，以另一种形式，重新回到了他们的身边。
赵时微分的很清楚，她从不在任何人身上找沈郁清的寄托，只是像个木偶一样，接戏拍戏，眼睛里的光芒一日比一日暗淡，唯有拍戏的时候，那双沉的如同枯井一般的眼睛，会有片刻的明亮。
没人能说赵时微的戏演得不好，可也没人能说赵时微什么时候开心过。
如果沈郁清还在的话，不难发现，赵时微此时拍的戏，完全吻合了她在原著里看到的剧情。
“卡！”
随着导演洪亮的声音落下，他大步走过来，向赵时微递出了一个大大的杀青红包。
“终于结束了，辛苦了。”
赵时微低头，看着手里的红包，出了戏便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多了一分笑容。
她说：“终于结束了。”
……
第二天，有人在沈郁清的墓碑前，发现了坐在地上的赵时微。
抢了第一手快报记者拍到的照片里，一身素衣的赵时微跪坐在地上，倚靠着墓碑，搭在墓碑上的无名指上，银色的戒指正熠熠生辉。
向来身体健康的赵时微，被尸检出来的死亡结果是心脏骤停而死。
就像是上天安排的时间到了尽头，然后按下了停止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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