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大结局生世双人
一场冬雪并未未给京城的热闹繁华带来任何影响,除墙头屋顶外,城中几乎看不到积雪,大街小巷熙来攘往人潮汹涌,店铺中年货热销,顾客盈门,又是一年年关临近,京城内的红火气氛昭示着百姓的安居乐业,昭示着国家的安定祥和。
马车停在相府前,在冰天雪地里奔波了四日,师徒二人都有些风尘仆仆的味道。张之庭大步迎出,一见蓝兮,便激动得胡子轻颤,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终于挺过来了!不枉我日夜为你担心。”
蓝兮微笑:“多谢丞相挂念。”
“快快进府!”
三人副厅坐定,蓝兮从包袱里拿出礼物:“这瓶白玉露丸,是晚辈舅舅十年烩练而成,食之可健心脾,清浊污,延年益寿,送与丞相。”
张之庭并未推辞,高兴地接下了:“兮儿有心了,亏得你回山前来看我一趟,不然我还得多跑万州一趟。”看蓝兮眼中露出疑惑神色,张之庭微微一笑,从胸怀中掏出一卷黄色薄帛,递给他道:“我也有一样礼物要送给你,你看看中不中意。”
蓝兮双手接过,展开一瞧,顿时喜上眉梢,激动道:“是……是皇上御笔朱批!”
张之庭呵呵笑了:“不止,你瞧下款,压了玉玺,这可是圣旨啊!”
蓝兮看了一遍又一遍,不住喃喃:“皇上圣明!我娘在天之灵得以慰藉了。”
常欢在一边静静听着,从蓝兮激动的表情就能看出,这道圣旨定是为老爹拨反正名的!师傅虽然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可常欢知道,他的心里一直存着一个还爹清白的梦想,幼年起便与爹分离,跟着娘亲长大,受尽各方猜疑,对爹的全部印象只有一幅画而已,然亲缘血脉割离不断,纵使天各一方多年后再见,他仍是遵子礼,守子孝,完成了老爹的遗愿,而今爹爹除冤正名,师傅的孝心也总算圆满了。
张之庭捋须爽笑:“呵呵,皇上道有其父必有其子,瞧着你在大是大非面前的表现便知梦白为人了,虽是一桩陈年旧案,但皇上也是留了心的。”
蓝兮重重点头:“谢皇上,谢丞相!”
张之庭略顿了顿,又道:“圣旨御批梦白官复三司御史原职,即刻赐府邸,返饷银,家族受连一干人等皆免除不得为官的罚罪,可重入朝中为吾皇效命。”
蓝兮长吁一口气:“我爹家中人丁稀少,恐是已无族人。”
“还有你!”
“嗯?”蓝兮一愣,张之庭道:“还有你啊,兮儿,你可愿留在京城为官?”
蓝兮愕然,听他又道:“恶贼将除,朝纲重整,大批官员获罪,皇上此刻正是用人时候,不如……”
常欢突然轻咳了一声,惹得张之庭瞥她一眼,再看蓝兮,“我本打算告老还乡,但皇上对你颇为欣赏,若你留下,我便还可以熬上几年,将你扶稳再退不迟。”
蓝兮垂眼,摇头轻笑:“多谢丞相美意,可是晚辈……志不在仕途。”
“唉,”张之庭叹气,“我知你性子淡泊,但年纪轻轻就过起这闲云野鹤的日子,不觉亏负大好时光么?”
等了一气,也只等来蓝兮的笑而不答,张之庭知道拗他不得,只好惋惜连连,叹气作罢。
又寒暄几句,两人决定告辞,张之庭也不再挽留,送到门口叮嘱若再次来京定要来相府探望云云,蓝兮一一应承,拉住常欢本已转身走了,常欢忽然又回头:“丞相,民女还有一事想问。”
张之庭目光深邃刚劲,与常欢一对视便露出了然笑容:“想问那恶人?”
手指紧了紧,蓝兮别过头去,似乎不太想听到那人的消息,常欢却坚持点了点头,一场纠缠十多年的仇梦恨魇,实在伤了太多的人,每个人都如投身漩涡之中,越旋越深,不能自拔,在一次又一次的斗智斗勇中,她在慢慢地成长成熟,慢慢地了解友情的意义,慢慢地学会爱人与被爱,曾经被仇恨蒙蔽的眼睛,直到决战最后刹那,常欢才擦亮它,才惊异地发现,原来不只自己心里的恨早已变味,那人亦同样,师傅用他宽博的胸膛善良的真爱,掩盖了它。她与他是否算是另一种形式上的知己?
张之庭的回答十分模棱两可:“他很好,太后也很好,他们都很好。”
“很好”两个子代表了什么意义,常欢想不明白,帝王念恩饶了他?还是已将他送去极乐世界?
天空碧蓝,空气干冷,雪后晴阳撒下微弱暖意,常欢不再追问,轻叹了一句:“愿他学会反省。”
不管他在哪里罢,愿他学会反省,这是常欢对他最后的一念。
手牵着手漫步在京城街头,听喧闹沸杂的人声,看小摊小贩卖力吆喝,许多陈年旧事漫上心头。
“师傅。”
“嗯?”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吗?”
“记得。”
“那时我是什么样子?”
“灵动,可爱,单纯。”
常欢一皱鼻子歪过脑袋,“那么好?我怎么记得你说我厚颜没教养呢?”
“有么?”蓝兮一脸云淡风轻,“为师记不清了。”
“哼,那我现在有教养了吗?”
“有。”
“你教得好。”
“那是自然。”
“爹教得不好。”
“……咳咳,不要胡闹。”
常欢咯咯笑着,不顾路人眼光,双手抱上蓝兮胳膊,拖着脚步前行,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光。
一路向西,转了个弯便看见了云楼,黑方石砌起的三层楼体依然气派非凡,六扇门,六盏灯,玉石阶,黑漆匾,一切都没有改变,若说与过去白日间的萧条不同的便是,此时的云楼门扇全开,门前车水马龙,门里宾客如云。跑堂的吆喝,客人的喧哗中隐隐夹杂着筝琴丝竹声,夜夜笙歌之地退去了神秘高贵的面纱,已变做寻常百姓也可光顾的普通酒楼。
常欢站在门前观望了许久,表情忽忧忽喜,变幻难明,半晌道:“师傅,这是季大哥的地盘,我们晌午便在这里吃吧?”
“好。”
她向阶上跑了两步,突然又停住了,回身看着蓝兮,脸上有些讪讪的味道:“算了,人太多了,我们还是另寻他处吧。”
“好。”蓝兮依旧淡淡,无论她说什么,都应着好。
于是再向西行,仍是走着看着,常欢却不再提吃饭的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眼睛扫着来来往往的路人,神色有些呆滞,有些虚空。
蓝兮一直注意着她,听她问就答上两句,不问就默默走路,越向西行,路人越少,街道越显空旷,一条街走到头,再走一条街,隐隐闻见梅香,两个人都顿了步子。
“欢儿,回去吧,吃完饭便赶回青州,与舅舅一起上路。”
常欢怔怔望向不远处的圆拱门,那从来没有关过的铁门,此刻关上了。门上交叉贴了封条。满园洁梅开放,身着薄纱的舞娘妖娆扭动,拥挤不堪的签帖处人声鼎沸,朝佛,牡丹……和心爱之人的画像,第一次来到这里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犹如昨天才发生过一般。他的哭泣,和他的狞笑,他的利剑,和他的面具,如今一切都被这两片薄薄的纸条给封住了,阴谋、血腥、肮脏、黑暗都被关在这园中,在梅开梅落间,随风飘散。
“嗯。”常欢答应着,却没有动,喃喃低语:“可是韩端去哪里了?”
蓝兮沉默了很久,抬手揽住她的肩膀,揽着她朝来路走去,边走边道:“你为他绘的像,师傅看到了,很好,很传神。”
常欢转头看向他:“我只是为了方便寻他,我本以为……我只会画你。”
蓝兮轻笑:“情之所至,师傅明白。”
常欢愕然,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对他不是那个意思……是……是……”
“是朋友。”蓝兮接了她的断续,“朋友间亦有情意,非关男女。是赴汤蹈火的情,两肋插刀的情,此情高尚纯洁,亦弥足珍贵”
常欢有些感动:“师傅说得对,我看韩端就是如此,他待我情真意切,我也是真心与他相交,可是他……”一口气呼吸得不太顺畅,胸口闷闷的,“找不到他我很难受。”
“欢儿。”蓝兮唤出她的名字,却并没有看她,望着前方一条笔直林道,望着挂满积雪的长杈枝条,轻道:“见不如念,他心中有你,你心中有他,各安天涯,未必不是好事。”
常欢低下头,眼角湿漉漉的,自从泪关冲开后,哭泣于她而言便不再是奢侈,她掉了多次泪,在师傅僵硬时,在师傅坐起时,在师傅落脚下地时,在……想起韩端时。也渐渐学会了收敛哀笑,用悲伤的表情去配合眼泪,这才发现,原来会哭……是那么畅快的一件事。各安天涯,那个情真意切的男子,会过得好吧,终有一日会坦然地来见自己吧!
等,她会的。
腰中荷包里摸出一物,掌心摊在蓝兮眼前:“师傅,这个我一直带着。一直忘了还掉,若有一日,韩端回来了,来找我了,我再还给他。”
蓝兮握住她的手,轻轻合拢:“留着吧,这是一个纪念,也是一片心意,你不要辜负了。”
堵在胸间的那口气痛快地呼了出来,常欢侧身搂住蓝兮,埋首在他肩上,“师傅,有你真好。”
蓝兮微笑着拍了拍她:“那么,我们可以回山了么?”
常欢乖巧点头,吸吸鼻子有样学样道:“那么,我们可以成亲了么?”
“呵呵。”蓝兮笑出声来,环着她的腰慢悠悠向前踱着,“哪有你这样的女儿家,动不动就将成亲挂在嘴上?方才说到画,这绘人像的技艺高深广博,你虽然会了些皮毛,但技巧还未学过,足被你耽搁了一年之久,再也不能拖下去了,为师回山第一件事便是要传你此艺。”
常欢的郁闷一扫而空,心在笑,脸上却拉出一副不满的表情:“有你在,绘像的事情便全交给你了,我要学那个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赶我出师?还有还有,哪有你这样的男子,要了人家又不跟人家成亲的?过分!”打嘴仗,半句话也不肯让步。
蓝兮永远不是她的对手。
“呃!”蓝兮愕然,慌忙左右看了看:“你这丫头,什么话都敢乱讲!”
常欢脑袋歪在他肩上胡乱拱了拱,无赖道:“我不管,回山后什么都别做,第一件事就是……”故意顿了顿,双手拢住嘴巴,仰头对着天空大声喊道:“娶我!娶我娶我娶我!”
“哈哈哈!”蓝兮开心爽朗的笑声跟着她的喊叫冲上天际,反手用力捏了捏她的鼻子:“好!娶你!”
冬日正午的阳光耀眼明亮,照在冰挂上折射出美丽的七彩光芒,不畏严寒的小鸟清脆欢叫在晶莹的林梢,无人林道上,高大环着娇小,深蓝拥着浅蓝,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在他沉稳的脚步下,在她轻盈的身姿旁,跟随着这一对有情人,为他们铺开回家的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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