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个试试,你敢碰她一根手指头,我打得你亲爹娘都不认识你!”许杏儿完全不问缘由地护短,伸手拉过桃儿,给她擦了把脸上的眼泪问,“桃儿别怕,跟姐说是咋回事儿?”
桃儿见了许杏儿,顿时恢复了底气,抬手指着刘幺儿抽抽噎噎地说:“他、他们抢我的香包。”
许杏儿这才看到,桃儿挂香包的衣襟已经被扯坏了,她顿时眯起眼睛,转头看向刘幺儿。
刘幺儿下意识地往后退一大步,发现自己居然又示弱了,顿时不甘心又往前蹭了蹭,气急败坏地从怀里掏出个香包,“啪”地扔在地上,猛踩几脚,还左右碾了几下,然后一口唾沫啐上去,冷哼道:“什么好东西呢,谁稀罕!”
这一串动作快得众人都没回过神来,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以后,原本看热闹的人也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几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还在乱叫。
端午节给小孩子挂香包,是为了求平安健康,挂上以后大人都要嘱咐孩子,一定不能弄丢弄坏,不然接下来的一年肯定要招灾或是生病,所以刘幺儿这样的举动,对于众人来说,已经不仅仅是小孩子的玩闹,而是摆明了在咒桃儿出事。
许杏儿眼里闪过丝冷意,不仅为了他带着恶意的挑衅,还为了叶氏的一片心意,那个荷包是她大着肚子、绣一气儿歇一气儿地做出来的……
她踏上两步,一把抓住李幺儿的衣襟,把他朝自己拖过来。
刘幺儿看着比许杏儿壮实,但从小几乎没干过活儿,哪里有杏儿那么大的力气,被拖着往前踉跄了两步,一张脸憋得通红,眼睛里已经闪过惧意,毕竟以前就在她手下吃过亏,这会儿已经对刚才的硬撑十分后悔。
“我刚才说什么你没听懂是吧?”许杏儿揪着刘幺儿的领子,咬牙切齿地问,“那我是不是可以说,你是故意找茬挨揍呢?”
刘幺儿双手乱抓,想要推开许杏儿,又用力掰着她的手,嘴上却不肯服软,叫嚣道:“怕你不成!”
许杏儿一把扯下刘幺儿胸前的香包,丢在地上用力踩上几脚,然后把他扯到自己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警告道:“我不打比我小的,这回算你走运,这样咱们就算两清了。你要是再敢欺负我妹妹,别怪我打上你们家去,问问你爹会不会管教儿子!”
刘幺儿最怕的就是他爹,每次有人去他家告状,当晚就肯定要吃一顿棒子炒肉,所以听到这话顿时一缩脖子,嘴里虽然还不服气地嘟嘟囔囔,但已经不敢大声叫嚣了。
许杏儿回身扯出帕子,给桃儿擦干净脸上的眼泪,抱起她说:“桃儿不哭了,回家姐再给你挂个香包。”
走过刘幺儿身边的时候,桃儿忍不住探出头,冲着他啐了一口,大声说:“大坏蛋!”
周围的孩子哄地笑了起来,虽然没看到打架的热闹,但见刘幺儿吃瘪,有些人还是很高兴的,见当事人都走了,也就都各自散开去玩儿。
回家的路上,许杏儿点着妹妹的鼻尖说:“你这丫头,老实巴交也就算了,咋还这么犟脾气呢?香包要紧还是人要紧,我若不来你能打得过他?以后不许这样了,听见没?”
桃儿扭过头,把小脸儿埋在许杏儿的颈窝处,怎么都不肯吭声。
许杏儿无奈,拍着她的后背说:“也不知道你这个牛脾气像谁。”
“要我说,跟你是一个样儿的。”身后传来山子熟悉的声音。
桃儿猛地抬起头,高兴地挥着手喊:“山子哥!”
山子快走几步,跟许杏儿并肩,抬手摸摸桃儿的头发,把拎在手里的小篮子递给她。
那是个柳条|子刚编好的小篮子,柳条间还夹带着几片柳叶,里头铺了几片树叶,有一小捧野果子,上面还摆着几朵野花,把果子盖在下面,免得被太阳晒蔫儿了。
“谢谢山子哥。”桃儿不用许杏儿提醒,就先大声道谢,然后接过篮子,拨开上面的野花,见里面是红彤彤的果子,像一顶顶红珊瑚珠串出来的小帽子,开心地嚷,“大姐,是托盘儿!”
“嗯,自己吃吧。”许杏儿拍拍桃儿,然后冲山子撇撇嘴,“我虽然性子急了些,但我好歹不会去招惹我打不过的人。”
山子切了一声,接着说:“得了吧,你也就嘴上说得好听,若是遇到事儿,别说是打不过,就算是被人拿刀砍死,你也能照样往上冲。”
“我……”许杏儿张嘴就想反驳,但仔细一想,又觉得自己还当真是这样,不由得没了话说,鼓了股腮帮子,哼唧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输人不能输阵嘛!”
“满嘴歪理,瞧你那麻杆儿似的小胳膊,抡拳头还不如多动动脑子。”山子毫不遮掩地鄙视道,然后冲着桃儿说,“以后可不能跟你姐学。”
“那你也别搭理我了,免得我打你一顿。”许杏儿说着加快了脚步。
“看看这脾气,说这么几句还就急了?”山子见她急了,笑得弯下了腰,顿时落后了几步,又忙追上去道,“还真生气了?我逗你玩儿的,找你是有正事的呢!”
“啥事?”许杏儿其实也没有真的生气,只不过被个认识没多久的孩子看穿了自己,不免觉得有些别扭。
“端午之后上山采药最好,我打算去跑山,你之前说要跟我学,还要不要去?”山子这才说到说正事儿。
“去,当然去!”许杏儿顿时把刚才的情绪抛到了九霄云外,她一直惦记着这天呢,可是之前扭了脚,然后家里又这么多的事儿,而且她见山子没有提起,自己也不好意思开口,没想到山子这次来竟是为了这件事,“只不过我不太认识药材,你别嫌我笨就行。”
“谁也不是生下来就认识的。”山子不在意地摆摆手,“你明天找一身利落结识的衣裳,把裤脚袖口都扎紧,穿双合脚舒服的鞋,我早晨来找你。”
“行,没问题!”许杏儿对跑山的准备还是很熟悉的,“用带饭么?”
“用不着,到时候请你吃好吃的。”山子神秘兮兮地说,“等明个儿晌午你就知道了。”
许杏儿也明白过来,估计山子是要在山里就地取材,点头道:“那我就等着尝尝山子哥的好手艺了。”
“我也想吃!”桃儿这些天跟山子越发熟悉,也没有刚开始的那么拘谨,听说有好吃的,顿时嚷着自己也要去。
“你才多大,平地走路都容易摔跤呢,还想上山?”山子冲她做了个鬼脸,“让你姐背着你去?”
桃儿闻言嘟起嘴,连嘴里酸酸甜甜的托盘儿都觉得没有刚才好吃了。
“小丫头,别着急,等你长大了再带你去。”山子哄了桃儿几句,也没去杏儿家坐会儿便告辞回去。
许杏儿抱着桃儿走到家门口,看到成哥儿满头大汗、狼狈兮兮地站在自家门口,脚边放着背筐,看见姐妹二人忙迎上来,献宝似掀开背筐上扣着的草帽,只见筐里竟然全都是灯笼果。
“你今个儿上山就是为了摘灯笼果?”许杏儿皱眉看向成哥儿,鞋子上踩得都是泥巴,裤腿儿上也甩得都是泥点子,脸上汗水混着灰被他抹得左一条、右一道,拎着背筐的手上划得都是血檩子……再看看那小半背筐的灯笼果,她也着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成哥儿见她看向自己的手,忙把背筐放下,将手藏在背后,讪笑着说:“我笨手笨脚的……”
“唉,你啊!”许杏儿的心顿时就软了,心里又忍不住埋怨自己越活越回去了,跟个孩子置得是什么气,她推开院门,“进来吧,先洗刷一下,身上可还有哪儿伤到了?”
“没,没伤着。”成哥儿连连摇头。
许杏儿却是知道,他家虽说算不上富贵,但在村儿里已经是中上的人家儿了,成哥儿娘打从做姑娘的时候就喜欢看戏,尤其爱女驸马、花木兰替父从军、穆桂英挂帅之类的戏码,自己没有那个好命,便更看重对儿子的培养,盼着他能考个功名,然后也给自己请封个诰命。
所以成哥儿虽然有时候会下地帮着干活儿,但是大多数时间还是在家读书识字,并不怎么上山去,所以今天才会弄得这样狼狈不堪。
许杏儿进门后打了盆水给他道:“瞧你那鞋子和裤腿子,回去看婶子不骂你的。”
“你放心,我不告诉我娘上山干啥去了。”成哥儿看着许杏儿给自己端水,喜得嘴角咧开老大。
“又不是我让你去的,谁稀罕你说不说。”许杏儿白了他一眼,却还是上里屋拿了药出来,“把手背上好生擦擦,自己看看还有没有别处受伤,身上叮没叮着草爬子……跟你说话听见没,傻笑什么!”说着抬手朝成哥儿后脑削了一下。
“听见了,听见了。”成哥儿抬手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傻笑不由自主地又浮在脸上。
许杏儿见了撇撇嘴,这小子越发呆了,难怪自古就有书呆子这个词,可见古书读多了,人就是要变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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