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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峥嵘初现,太子升殿(1 / 1)

“皇太子殿下”

“殿下。”

诸臣工纷纷揖礼拜见。

不少官员还是首次见到这位大明朝嗣君,但多少听过这位是个什么样的性子——质虑纯粹,谨慎敏微。

前次劝进,摄于军民百官众多,甚至不敢露面。

在众臣心中,一个中人之资的评价是少不了的。

但,今日见得其人,却意料之外地举止有度,谈吐清晰,完全不像传闻中那样滞讷。

都忍不住或明或暗地打量着他。

高仪作为太子讲学的侍班官之首,百官中最熟悉朱翊钧,此时更是频繁投去目光,只觉得这位皇太子似乎脱胎换骨一般,令他惊讶不已。

一旁的高拱,则是揖礼时,饶有兴致地看着,心中估摸着这位皇太子被李贵妃强行操练了多久,才有这份仪态谈吐。

只有张居正面色不改,目光平和地一扫而过。

朱翊钧感受到这些目光,心中有些无奈,以为偷瞄我看不见怎么的。

怎么跟辫子戏里不一样啊,说好的抬头看皇帝都是杀头之罪呢?

还好也就今日第一次视朝,百官才出来迎接走过场,往后就没有这么麻烦了。

这幅情景,倒让朱翊钧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迈进市府大门的时候……

朱翊钧努力将这幅既视感甩出了脑海。

这份探询没有持续多久,高拱越众而出:“大行皇帝奄弃天下,文华殿主位空悬,今日皇太子殿下视朝,臣等如久旱逢霖,喜不自已。”

张居正高仪紧随其后:“恭迎皇太子升殿。”

百官也是附和云云,便请嗣君进殿。

朱翊钧从善如流,迈步而前,途径时再度环顾百官。

六部九卿各部要员都赫然在列,靠着前身的记忆大致将人名与样貌对应了一番。

他昂首阔步,及至到了内阁面前,才抬头仔细看向三人。

力主整顿吏治,清除贪腐,后世称之为老愤青的,首辅高拱。

买不起房,买不起房,连丧葬费都凑不齐的,群辅高仪。

以及,他神交已久,工于谋国,拙于谋身的,次辅张居正。

这就是他如今的班子成员了。

就是看这三人神情,怕是对他这位新君,连半分归心都没有。

不好开展工作啊。

心中感慨着,朱翊钧当即顿住了脚步,转身面着高仪,极为恭谨道:“先生。”

高仪心头一跳,连忙侧身避开!

“殿下,此时并非日讲,不必向我行师礼!”

他作为太子太保,又是侍班官之首,讲学时受下师礼符合礼制,但此时是什么时候?太子升殿视朝!他哪里敢受这一礼,连忙侧过身解释。

可惜朱翊钧已然准备好赖上他了,面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却不改口:“哦,先生教训得是。”

高仪顿时无言,看着眼前天真质朴的嗣君,张口欲言。

朱翊钧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又转而看向张居正。

目光带着探究:“张阁老,我仰慕已久。”

他一语双关,却只是稍作停顿,又继续道:“辛苦张阁老了。”

朱翊钧如今立的人设,是聪明小孩。

所作所为自然不能脱离小孩的范畴,他可以学得快,但不能突然什么都懂。

况且过犹不及,前车之鉴,太聪明的少帝容易“不慎落水”,他现在还没学会游泳,马虎不得。

所以也只能在局限内,做些简单的言语举止。

张居正以为他作为嗣君,为示君臣名分,才有了这些客套之语,连忙拜下,谦辞不敢。

朱翊钧有心与他多说几句,却也知来日方长,当即按下心中念头。

这才转而看向今日舞台上的主角,高拱。

高拱沉静地立在当场,干候着。

他是内阁首辅,嗣君与内阁寒暄,却将他放在了最后,心中多少有些不满,思量着是这位嗣君不懂事,还是那位李贵妃没教好。

又或者,他余光略过大太监冯保,是这此人暗中教坏了嗣君?

朱翊钧没让他多等,将他思绪拉了回来:“元辅,你方才派人来跟我说,我肯定又不会来了,现在我来了,还请元辅收回这话。”

他硬着脖颈,眼神带着认真,活脱脱一个生闷气的孩童。

冯保愕然地嘴巴微张。

高拱茫然地抬起目光。

高仪与百官都带着疑惑。

张居正隐晦地瞥过冯保。

一时百态尽显,被朱翊钧尽数收入眼底。

惊讶吧?不讲政治规矩吧?这就对了!本宫德凉幼冲,哪里懂什么政治规矩,突出的就是一个直来直往的小孩心性!这话不能放在明面上?不存在的!

他来时已然想好了主意。

冯保在李贵妃面前下的这个绊子,高拱的暗亏是吃定了。

毕竟冯保此举可谓阳谋。

就算高拱向李贵妃解释,也挽回不了半点。

人的第一印象是最重要的,嗯,尤其是女人,在李贵妃心中,高拱一個嚣张跋扈,威震主上的标签是揭不掉了。

更何况高拱必然有类似的言语,冯保几句话就能把责任扔到传话太监身上,再继续给高拱抹黑,事半功倍。

但,高拱吃亏归吃亏,冯保却不可以全身而退。

李贵妃做裁判这事还真就罢了,可惜这事落到了自己手上。

这才是他停在文华殿前,将此事挑明的缘故。

在殿外,既不算政事,又不妨碍他以高拱的主君的身份诘问。

再者太监是他的家奴,他又是当事人,只要他把这事抛出,天然就具备裁判的资格。

除非双方合力排斥他,否则没人能撼动。

可别看这是小事,实权就是从当裁判之中慢慢积累起来的。

在他幼冲之龄不能决政事的背景下,能捞到当裁判的机会可不多。

朱翊钧静静看着高拱,等着他的回答。

高拱不愧为老愤青之称,遭受不白之冤,当即声音洪亮,奋声道:“殿下!臣当只在殿上遣人去东宫,若是太子执意不来,再请示口谕。甚至人也未去,被内阁同僚拦了下来。”

“从不曾说过太子必定不来的话!不知哪个竖阉生事!还请殿下明鉴!”

朱翊钧暗自竖起了大拇指。

高拱虽然政治智慧不高,但找到仇人还是没问题的,开口就是竖阉,把这事给他垫了起来。

他当即开口道:“啊?方才有个小黄门来报,说元辅料定我必定不来了,还让我好生难过。”

朱翊钧露出赧然的神色,似乎因为误会了这位内阁首辅,有些不好意思。

说着,便转头看向那小太监。

那小太监四周突然被其余的太监让出身位来,惶然不已,却犹自抱着最后一丝期望,余光看向冯保。

冯保不露声色,微微闭上眼睛。

小太监知道无法幸免,对着朱翊钧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惊惧地不时瞥向高拱,支支吾吾:“殿下!奴婢……奴婢有耳疾,或许是听错了!”

听了这话,朱翊钧忍不住微微摇头。

此人是一条道走到黑了。

这太监若只是惧怕冯保,认下这事,一力担责,自己还能留他一条生路。

可他此时妄言为自己开脱也罢了,更是做出来了一副被高拱恫吓改口的样子,以便冯保向李贵妃诬赖高拱。

丝毫没将他这位嗣君放在眼里,真是取死有道。

高拱当即勃然大怒:“你这竖阉,安敢离间君臣!何人指使,还不从实招来!”

朱翊钧恨不得以手扶额,难怪高拱玩不过冯保,手段也太粗劣了。

小太监连连叩头:“奴婢不敢了!奴婢不敢了!”

朱翊钧没心情看小太监表演,也不需要此人咬出冯保,他看向高拱,认真道:“元辅,是我误信了谗言,我一定给元辅一个交代!”

不去看高拱反应,他又转向冯保,道:“大伴,此人欺君罔上,该当何罪?”

他哪怕没登基,也是嗣君,自然可以说是欺君。

对待太监家奴,不用什么下狱审理,现场就能把人处置了。

面对这番质问,冯保宛如一个局外人,声音都不带多少起伏,恭谨道:“回禀殿下,欺君之罪,其罪当诛!”

文华殿前,嗣君携着内阁的压力迎面而来,冯保可不会发了疯去保个小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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