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天,席以安忙于去外地视察工厂园区和几家品牌店,辗转三四个城市,回到海市时已经是一周后。
下了飞机,司机直接送她到徽山。
大概是孙女回国常在身边,又有合得来的同龄朋友为伴的缘故,席老爷子近来气色愈佳,说话做事都更精神了。
席以安一回来,席济骞就跟她提起,他和商老爷子还有疗养院里的几位老爷子约好了,要去隔壁市的乡下果园住几天。
上了年纪的老人最怕寂寞无依,老爷子能交到朋友愿意多出去走走,席以安自然没有意见。
只是不免又担心他的身体受不住,特地过问了下随行的医护准备。
“对了,老商之前说找你帮忙定家具那回事,你办好了吗?”
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既然是商家老爷子专门到席济骞这儿提过的,他就随口一问。
左不过吩咐一句,凡事都有下面的人去操办。
席以安端着茶杯的动作顿了顿。
抛去幼年不懂事的时光,她难得有一回在亲外公面前感到了心虚——
她忘了。
临安蒋董事长寿宴那晚,商晏白拿这件事当借口要到了她的微信。
然而那晚上她的思绪有点复杂,回去后就抛在了脑后。
再之后,就是去外地出差一个多星期,整日连轴转的,也没想起来。
商晏白竟然也安安分分的,一条消息都没发过来提醒她。
席以安不禁轻蹙起眉。
拿出手机一看,和商晏白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一周前的那个晚上。
她还没有回复他。
“以安?”
席济骞忽然叫了她一声,唤回她有些游离的思绪。
席以安收回手机,卷翘浓睫微微扇动,面不改色回答道:“我让人整理一份设计师资料发给商老先生。”
席济骞端详了几眼她的神色,点点头略过这一茬了。
世庭那么大的担子压在她一个人身上,一时半会儿记不起来这细枝末节的事,无可厚非,不值得怪罪。
席以安明天休息,原本打算今晚就在徽山这边陪外公一晚上。
晚饭后,她却突然接到郭言子打来的电话。
“我失恋了。”没有歇斯底里,只是情绪低落的简单四字。
席以安只好跟老爷子打了声招呼,去安慰失恋的闺蜜。
她的司机在饭前就下班走了,温池院这边倒是也有24小时待命的司机。
不过席以安没动席老爷子的人,自己开的车。
水云街66号。
一楼大厅人声鼎沸,二楼半开放式包厢悠闲自在,三楼私人包厢安静如鸡。
蒋临粤贼兮兮地凑到胡为易身边来,把声音压到最低,几乎是用气音在交流:“晏哥这是怎么了?再这样下去,我怀疑他的手机壳就要变成包浆的了!”
一会儿拿起来翻一下,一会儿又拿起来转一下,明显在等什么信息或电话。
旁边又有一人凑过来,“究竟谁得罪我晏哥了?冤有头债有主,让晏哥找人去啊!别来折磨我们了好吧!再玩下去我底裤都要输没了!”
胡为易默默抽完香烟的最后几口,走到棋牌桌边。
商公子兴致缺缺地扔了手里的牌,另一只手打开手机屏幕看了眼。
还是没有新消息。
一个多星期了。
包厢里的气压瞬间又低了一大截。
凑搭子玩牌的几个人大气也不敢喘,就这么被商公子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压得六神无主,别说打牌了,牌面都快记不清了。
商晏白手快,胡为易只来得及看清那是微信界面,眼珠一转忽然笑起来:“别看了,再看那消息也不会凭空冒出来。”
众人瞪大了眼看他,脸上写满敬佩。
老胡今天胆子挺大啊,跑老虎屁股上来拔毛?!
果不其然,商公子抬头睨了胡为易一眼。
眼神冷得要杀人。
胡为易笑容不变,甚至挨着他坐下来,“我刚在外面听到个事儿,你想听吗?”
商晏白别开眼,懒洋洋地倚着沙发扶手,手机在他手上翻来覆去,一会儿正面一会儿反面,没个消停。
“不想听。”
“你确定?”胡为易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悠哉悠哉地擦拭起来,“你可别后悔啊!”
不等商晏白发话,就有别人帮忙开口了:“易哥您有什么好消息赶紧说出来听听吧!”
最好是能让晏哥龙颜大悦的好消息!
别再让大家继续被低气压折磨下去了!
“有你们什么事?一边儿玩去!”胡为易没理其他人,凑近了商晏白,在他嫌弃地避开时,满不在乎地压低了声音:“刚才小赵(酒吧经理)跟我说,郭言子在一楼呢。”
商晏白皱眉:“谁?”
胡为易:“……”
好歹人家给您解决过不少“公关危机”呢,搞半天连个名字都不知道。
胡为易深知这位大爷的性子,也不多说别的,直截了当道:“就席小姐的闺蜜!”
商晏白眯了眯眼,盯着胡为易的目光渐渐不善。
那意思大概是:没事盯着他心上人闺蜜干嘛?
胡为易啧了两声,解释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吗!我怕你别的路走不通,所以给你留着后手呢!”
商晏白扯了扯唇角,显然不信他的说辞。
生怕自己也变成个“变态”,胡为易只好继续解释清楚:“郭言子可是水云街的常客,办了黑金卡的,你说,就她那样的玩咖,有好玩的地方能不带闺蜜来吗?我听说她们关系可好了,就跟咱俩一样的!”
“谁跟你一样。”商晏白不耐烦地皱眉,俊挺的眉眼染了几分戾色。
“行行行,先不说这个!”胡为易想了想,“小赵跟我说,郭言子一个人在一楼,似乎心情不太好,你说她一个女生孤身一人在酒吧怪不安全的,是不是得联系联系闺蜜啊什么的……”
胡为易话还没说完,只见商晏白忽然站起身,大步流星出了包房。
蒋临粤懵逼地走到胡为易身边,“什么情况?”
胡为易慢吞吞戴上眼镜,一手插兜,笑得跟只狐狸似的,“走,看戏去。”
席以安进了白夜酒吧的大厅,目光逡巡一圈找到了在环形吧台边喝酒的郭言子。
这会儿正有个微胖男人凑到她身边坐下,企图搭讪顺便咸猪手。
郭言子没心情搭理他,一脸不耐烦道:“滚!”
这男人也不虚,笑眯眯地:“美女心情不好啊?我请你喝酒怎么样?”
说着,手就要往她大腿上蹭。
郭言子避开他的动作,将酒杯往吧台上重重一搁,“你以为你长了张猪脸就不需要听懂人话了?”
微胖男人也不是个善茬,神情已经带了怒气,却还笑得不阴不阳:“在我这儿就不用装了吧美女?穿成这样,不就是给男人看的?”
看你妈。
能来白夜酒吧消费的都不是一般人。
不过大多数客人都知道白夜的幕后老板更不是一般人,除了那种实在没眼色没见识的蠢货,根本没人敢在白夜乃至水云街闹事。
这回碰巧让郭言子遇到了这么个蠢货。
郭言子被这句话恶心到了,猛然清醒了几分,正要骂回去,面前忽然多了一道身影。
清清冷冷的花香调散入鼻息,郭言子眼神一亮,连忙一把抱住眼前人的腰,她的身高恰好抵在了对方的肩上。
“呜呜呜宝贝你可算来了!这个猥琐男欺负我!”
本来是演戏的,但是郭言子今天失恋心情差,憋了一晚上的情绪到底没收住,抱住突然挡在身前的席以安真哭起来。
席以安递给郭言子一张纸巾,一手呈保护姿势半揽着她,目光自上而下像看垃圾一样轻飘飘将这个还没有自己高的男人扫过:
“滚,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郭言子安心躲在闺蜜身后伤感流泪,一点也不担心出事。
一个是白夜酒吧的安保很给力。
再一个是,席以安练过防身术和基础的格斗术,就面前这个小垃圾,她能打两个。
四面八方的目光忽然汇聚到这一隅。
毕竟难得见到一回敢在白夜闹事的。
更难得见到,这样的美人。
红色风衣,红色高跟鞋,黑发红唇。
怎么有人能把这么艳丽的颜色穿得这么好看。
微胖男人乍一看到席以安的脸,惊艳了一瞬,还没来得及感叹就又收获了一个“滚”字。
大概是没受过什么委屈,尤其是没在女人身上受过委屈。
男人惊怒之下,伸手就要去抓席以安的衣领。
咸猪手伸到一半,被一只突然横亘进来的手掌拧住手腕,强横力道蓦地施加上来,将微胖男人掼得趔趄几步险些跌倒。
席以安微微抬眼看向来人。
靠在席以安肩头的郭言子忽然浑身绷紧,眼泪流到一半挂在眼眶边不掉了,恨不得再往后缩一点,把脸全挡住。
俊美无俦的青年接过身后侍者递来的热毛巾,漫不经心地擦拭着并不存在污垢的手掌,深邃目光一动不动凝在席以安身上。
“抱歉,让席小姐受惊了。”
安保人员分开人群走过来,将闹事的微胖男人拖拽着离开。
似乎终于察觉到自己可能惹到了什么不该惹的人物,那人没有过多挣扎,懵逼又顺从地被带走了。
大厅里先是安静了几秒,忽然便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窃窃私语声。
有水云街的常客认出了商晏白。
也有人惊叹于他的身材外貌。
更不乏人满眼惊艳地观察着全场目光焦点的那对男女。
太配了!
配钥匙都不敢这么配!
席以安恍若未觉周围的各色视线,朝着商晏白微微一笑,“的确,商先生的安保工作,有待改进。”
商先生沉默了。
她来过白夜酒吧两次,两次都遇到了傻逼闹事。
商晏白这才注意到,这里就她和朋友两个,之前每次都会见到的随行保镖竟然不在。
“你的保镖呢?”
席以安勾了勾唇,笑意没进眼底,“怎么?怪我不带保镖出门?”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商晏白轻咳一声,酝酿到了嘴边的道歉再邀请吐出来就变成了——
“不是,我就问问,你还招保镖吗?我挺便宜的。”
席以安:“……”
暗中观察的郭言子:“……???”
紧随其后看戏的胡为易蒋临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