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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谢怀柔【7】(1 / 1)

“近来政务甚难。”

季郁松开她,唇边勾着的笑意一直蔓延到眼底,“朕离不开谢大人,从今往后,继续进宫面禀可好?”

“……”

沉默片刻,谢怀柔躬身行礼:“是。”

两人算是达成了和解。

这阵别?扭过?去后,谢怀柔发觉季郁越发喜欢对她动手动脚,常常事情刚禀了个开头,她听着无趣,人就已?经斜斜地靠过?来了。

甚至捏她的下巴,轻吻过?她的脸颊。

谢怀柔仿佛无事发生,对她的亲昵举动,只要不再?更进一步就任由着顺从着。

心底隐秘的喜悦,也当?做无事发生。

用完膳,谢怀柔照例把已?经处理完的重要事情留到最后禀告。

“负责赈灾的各官员玩忽职守导致冀州大旱恶化一事,已?全部?查明,”谢怀柔把奏折递给她,里面是密密麻麻的一串名单,从上往下,名字后面跟着失职的地方,“该如何处罚?”

“从严论处。”

季郁打?开来,她比谢怀柔更快知?道这个名单。目光快快地扫过?一遍,没什么犹豫地说,“此事就交给姊姊了。”

“陛下……”谢怀柔脸上看?得出很犹豫,却还是开口,“顾子美刺杀重臣、收受贿赂,按律当?斩,可臣想为他求个情。远远地贬谪到西凉戴罪立功更妥。”

“你在为顾子美求情?”

季郁不可置信地望向她,放下奏折说,“是他出主意杀了罗衡,不以命尝,反倒要让他继续当?官吗?”

第?一次丢粮是意外,第?二次顾子美先反应过?来是谁在搞鬼,正待要把人稳住,被罗衡打?草惊了蛇,他本是为留命回京才献计参与暗杀罗衡……

谢怀柔沉默许久,话只在心中兜圈,轻叹口气,试着继续求情说:“恳请陛下饶他一命。”

“怎么,”季郁直起背来,“那?人与谢大人有何姻亲不成?”

“无,”察觉到她的明显不悦,谢怀柔亦不敢再?求情,“顾子美按律当?斩,是臣荒谬了。”

沉默须臾。

季郁视线在她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庞上停留许久,抿口茶,又低低地叹了口气说:“……姊姊,你让我想一想。”

冀州大旱,百姓缺粮。

朝廷赈灾时是从周边有储粮的城池先抄道,就近送粮救援赈灾,冀州已?近江南水乡,邻城都是富庶之地,按理说是绝不会筹集不到粮食的。

商人哄抬米价者按律是重罪,按略低的价格供应粮食则会得到朝廷的贴补,所以商人都很仁义?。

只要朝廷愿意管,这些?年各地的各种天灾人祸一向度过?得很平稳。

本来以为这次赈灾也如此。

商人先按照略低的价格把粮食出售给百姓,再?等着南边的粮食运过?来,朝廷补贴银两。

谁知?这次的冀州百姓,怎样都等不到运粮的马车。

等到商人储存的粮食早已?消耗殆尽,坐等又等,还是不来。

朝廷赈灾的粮食没有到,市面上倒是悄悄地出现一批高价倒卖的粮食,价格从原先的十倍二十倍,一路水涨船高甚至栗比肉贵。

最后稍有家底的人家都再?也待不住,弃田逃难,又死在因天灾而到处封闭的道路上。

剩下的穷苦百姓扒树皮草根也再?填不饱肚子,只得在家中奄奄一息,甚至有地方出现了人吃人的惨状。

奏折送到时,举国皆惊。

冀州原先不过?只是蝗虫过?境加上久不逢雨后的单纯旱灾罢了,明明可以加以治理,待平复灾情后,好好地调理土地以待来年的。

何以至此呢?

早朝过?后,季郁另派以左友欢为首大臣另外择路赈灾。

他是新擢的能臣,又是冀州人士,带着军队押着粮食做事后诸葛还是不会出差错的。

朝臣纷纷问罪于以南洲太守为首的赈灾大臣。

从南往冀州运的几百石粮食,运了三次,失踪了足足三次,每每都因半道出现的各种缘由,送不到冀州,冀州城却能凭空出现高价粮食。

朝臣在上奏,同时季郁也在查。

这件事情演变成这样,她表面冷静,心中却愤怒失望到了极点。

冀州城赈灾,季郁原先从赈灾大臣到副手,再?到那?支押送粮食军队,派出去的全是正准备提拔上去的心腹。就准备等他们回来,该擢升的擢升该重用的重用。

万万没想到,赈灾就赈成了这么个结果。

就算是奸臣滑史,贪污掉一大半银两也不至于会弄到这幅地步。

这些?由北到南边的大小官员们,若非所有人都在关键点上各自出了些?差错,是不可能出现这种后果的。

宸太妃的父亲就是江南人士,祖上显赫,然而三代往后门?第?越来越衰弱,子弟渐渐只能当?些?清官小官。

只有她哥哥罗衡不同,他是有名的少年进士。

罗衡年幼就有神童之名,长大风度翩翩、面如冠玉且才华横溢,是罗家的芝兰玉树。一人扭转了的家族式微。

此次赈灾他是副手,却在去冀州的路上突然病逝。

罗衡的妻子以探亲的名义?上京拜访宸太妃,虽未见到她,但托尽关系总算往里递给她了一份家书。

宸太妃红着眼把家书转递给季郁。

嫡亲兄长,壮志未酬。里面全是一路赈灾所见所闻,以及察觉到不妥后悄悄送出去以便朝堂调查的证据。

不说季郁自小跟她关系要好,光是年少有为的罗衡遭奸人设计陷害死得如此不明不白这点,季郁也得补偿罗家。

前些?日那?道圣旨,朝臣都觉得是她的胡闹玩笑,可季郁是认真的。

如此剧烈的反对也让她颇有几分恼怒。

季郁没有考虑很久,依旧是下旨把顾子美等众人斩首示众。那?批官员,罪不至死的流放,连本无多少责任的人都牵连着被罢了官。

翌日。

季郁称病没去早朝,也命谢怀柔无需进宫面禀。

她第?一次求她,季郁还是把人斩了,心中也有点不太想看?见她。

朝中正待擢升的那?批官员被流放大半,做事束手束脚,弄得她有些?疲倦。借着“病”,连续两日未上朝。

季郁整天都待在宸太妃宫里赏花逗鸟的,赖着不肯走?。

“都已?三日了,”宸太妃说,“陛下处理朝政不忙吗?”

“做什么,”季郁懒洋洋地躺着,手里那?把折扇打?开来,扇面的碎金流光溢彩折在她脸上,“生命有尽,政事无穷,以有尽随无尽。”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拖长语气,“……殆已?。”

“好好,陛下辛苦了。”

宸太妃给她沏了杯茶,端过?来时,旁边还有盛着干花的小碟子,“来我这儿偷得浮生半日闲,也好。”

“哎,”季郁一咕噜爬起来,背往后,没骨头似地靠在檀木摇椅上,一手掀开茶盏,拿起小碟子把那?干花倒进去,“这花也好喝吗?”

“陛下这不是放在茶……”宸太妃手上刚执起来的白玉茶盏,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原地站了会儿,勾着唇无奈地笑出声,“陛下呀!”

季郁怔愣,紧张地问:“怎么了?这花有毒??”

宸太妃噗嗤笑出声:“无毒,这是京城子弟品茶时的风雅做法呀,将花置于漆碟中执汤浇灌,绽放时加入香料,香味混在一处辛辣清甜。”

“哦,”季郁垂着眼吹吹热茶,无所谓地说,“朕乃田舍人尔,不懂这个。”

宸太妃笑着摇摇头,“陛下从金枝玉叶到万金之躯,怕是五谷都不曾分过?吧,这可当?不成田舍人的。”

干花初绽,飘在茶盏中半起半浮。

季郁抬起手腕,刚欲抿一口,却整个茶盏被端走?了。

“这花风干时未避尘土,不干净,不能喝。”

宸太妃接过?茶盏,正要倒到旁边的青铜尊里。

她的一杯茶,讲究极了,光泡茶的露水就要收集许久,倒掉肯定?就没了。

季郁赶忙倾过?身去,扯住她的衣袖不让倒掉:“不打?紧的,这花既然晒干前都有清洗,那?就是干净的呀,晒干又能沾惹到多少尘土呢?”

“不妥,喝了闹肚子就不好了。”

宸太妃还是要倒,季郁抓着她手腕正待鼓脸撒个娇,门?外传来侍女的禀告声,“主子,谢大人来了。”

季郁抬眸望去,怡儿身后跟着一袭月牙色锦袍的右相大人。她发上拢着玉冠,双袖翩翩,这幅平常来觐见她时的打?扮,让季郁心头一跳。

有种幼时逃学,刚转过?弯就恰撞见了太傅的心虚感觉。

“……”

谢怀柔躬身行礼,眼眸平淡,望向季郁时若有所思地停顿了好几秒。

季郁顺着她的目光,看?见自己的手还抓着宸太妃的衣袖上,忙缩回去,身子坐回摇椅时,还挺直了直背,继而犹犹豫豫地仰头冲她露出一抹笑意。

谢怀柔:“……”

她垂眸未语,转头只是拱手回禀宸太妃说:“臣有要事需要向陛下汇报……”

宸太妃眸光在她们两人之间来回望了望,坐下来端起自己那?杯茶盏,慢悠悠地抿了口打?断她的话:“恭送陛下。”

季郁:“……”

季郁转头,给宸太妃使?眼色表明自己还不想那?么早回去,边温声问谢怀柔说:“卿有何要事啊?”

“陛下不如回宫再?说,”宸太妃明明看?见了,却垂眼假装没看?见地拨拨茶盏,“如有要事,在这儿也不好商议吧,回去吧。”

谢怀柔顺着接话,“臣请御驾回宫。”

季郁:“……”

回去的路上,谢怀柔已?经把要禀告的事情说完了。

并非是什么难以抉择的大事。

季郁抬眼看?一眼她,总有一种,她是知?道她在宸太妃宫里后,特意找了件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就为揪她回去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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