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一起时其实也不会做什么,无非是吃饭、聊天,与普通朋友几无分别。
习惯的陪伴突然消失,难免觉得孤单。
只是这种认知对于文筠来说,已成为另一种折磨。
他凭什么能享受另一个人的陪伴?又凭什么能不孤单?
荀慕生每天都会发来视频请求,他偶尔以太忙为由拒绝。每到这时,荀慕生就会发来语音,声音低沉,堪堪挠着他的耳膜:想你了,让我看看好吗,不耽误你时间,就看一秒。
视频通话,一旦接通,就绝对不会只看一秒。
文筠很清楚,自己越来越抗拒不了荀慕生。而那所谓的抗拒,也是出自害怕背弃过往的挣扎。
而非真的想将荀慕生推远。
陷得越深,越是不知所措接受荀慕生,是对过去感情的背叛;不接受荀慕生,心中的天平却早已倾斜。
他曾以为自己能够抱着对迟玉的想念,独自过完这一辈子,却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被另一个男人牵住了心。
有时他想要想起与迟玉相恋的点点滴滴,却发现什么都想不起来。
能想起的,只有作为战友、搭档的趣事。
好像他们根本不是恋人。
这既荒唐,又可耻。
第一次冒出这想法时,他抽了整整一盒烟,一边承受良心的谴责,一边拼命回忆。
可是记忆里有关相恋的地方一片空白,再想,便头痛欲裂。
他只能逃避,将全副精力放在工作上。
饶是如此,想到荀慕生时,还是会走神。
荀慕生没说过什么时候回来,他内心其实盼着对方早些回来,甚至希望在报名表上看到荀慕生的名字。
真看到的那一刻,他心里五味杂陈。
意外有,开心有,兴奋有。
而不过片刻,所有正面的情绪都被愧疚、自责覆盖。
他在为荀慕生的出现高兴。
可这高兴,等同对迟玉的遗忘。
筠哥,咱们每人跟什么路线确定好了吗?组员张艺正在订一叠刚打印好的a4纸。
自从李筱开始叫筠哥后,旅游美食版块大多数人都跟着叫筠哥。文筠最初不习惯,后来许骋也这么叫,还与他开玩笑说:不叫筠哥叫什么,你想别人都叫你文总啊?他才默默接受。
我一会儿发给大家。文筠回过神来,将停泊分到自己负责的路线里。
这倒不是因为荀慕生。
停泊是他谈下来的,于情于理,都该他跟活动全程。
手机响了,荀慕生的消息跳出来:我报了你们活动的名,你不会生气吧?
文筠无可奈何,回道:你要回来了?
嗯,后天回来。你在干嘛?有没想我?
文筠忽视后面两个问题:活动是大后天,仲城这几天下雪了,很冷,你多穿些衣服。
很冷?那你有没感冒?
没有。
那就好。你要是感冒了,我现在就飞回来。
文筠耳尖热起来,我要工作了。
荀慕生握着手机笑,看得王轲直翻白眼。
周五,文筠坐立不安,既想去机场接荀慕生,又内心难安。
许骋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明天活动得起大早,这次我不去接你了,你自己开外勤车,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文筠有些尴尬,草草收拾着办公桌。
慕生夜里最后一班飞机,你等不到。许骋又道:这大冷的天,他也舍不得让你等。
文筠其实早就明白荀慕生是为了活动特意赶回来的,但没想到忙得只能搭最晚的飞机。
心里一软,又泛起苦涩的甜。
正在这时,荀慕生发来一条微信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行程已被许骋泄露,还跟文筠正儿八经地撒谎:我回来了,不过公司有事要处理,今天就不来见你了啊。早早休息,明天停泊见。
许骋听到了,笑得噗嗤一声,又对文筠抱拳:千万别拆穿他啊,不然他肯定知道是我说的。
文筠回到家,查了最晚的航班,凌晨试着给荀慕生打电话,果然没打通。
荀慕生还在飞机上。
他叹了口气,开始整理去停泊要带的东西。这次活动含一晚住宿,他既然跟全程,便也得住一宿,不过住的不是温泉别墅,而是停泊安排好的员工宿舍。
收拾妥当,去浴室之前他将挂在脖子上的沉香木珠摘了下来,轻轻放在书房的桌上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洗澡前一定要摘下放好,洗完后再戴上。
但这回,从浴室出来时,他犹豫了。
木珠不语,却似在无声责问:你要忘了迟玉吗?你要忘了自己的恋人吗?
他心脏一紧,呼吸越发急促。
在原地站了许久,他拿起木珠,放入一个精致的小盒,转身夺路而逃。
没重新戴上木珠,半是因为愧疚,半是因为害怕。
红绳上次断裂过一次,后来他去手工艺品店重编一条,不久后竟然又断了。
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他心有余悸,时常摸一摸胸口,害怕木珠再次丢失。
事实上,半个月前,木珠确实又不见了。
那天他太累,回家连澡都不想洗,倒头就睡。清早醒来,洗漱时一照镜子,愕然发现木珠丢了。
他惊慌失措,以为木珠掉在外面,正要出门寻找,却见珠子与红绳好好地躺在客厅的茶几上。
茶几边,还有一条未干的毛巾。
应该是他夜里醒来洗了个澡,摘下木珠后忘了重新戴上。
但他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半夜洗过澡。
而且就算洗澡,也不会将木珠放在客厅。
想不到合理的解释,只能当做粗心大意。
这事梗在他心里,加上红绳断裂两次的事实,他害怕再次在跟活动时弄丢木珠,索性暂时不戴。
次日一早,手机震响。
文筠正准备坐公交去单位拿外勤车,就听荀慕生在电话里道:算了,我等不及想见你,咱们不在停泊见好吗?我来接你。
第30章
周六的早晨,街上安静得很,路边堆着未化的雪,莲安小区外只有两三家早餐铺开了门,蒸笼一揭开,白气弥漫。
文筠要了两屉包子,两碗紫薯粥,如何摆放时犹豫了一会儿,问:你要吃酱肉包还是鲜肉包?
航班晚点,荀慕生到家已是半夜3点,惦记着温泉的事,几乎没合眼,这会儿眼里浮着红血丝,声音虽有些沙哑,却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怎么?选了酱肉包,就不能尝鲜肉包了?
也不是。文筠道。
那就横着放一起啊。荀慕生说:咱们一起吃,不分你我。
文筠坐下,将下粥的小菜往荀慕生那边拨,不大自在道:你多吃些,包子够吗,不够再加一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