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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8 章(1 / 1)

覃最沉默着,没说信,也没敢说不信。

这问题其实在上学期,康彻就已经透露过答案了。

那天覃最刚跟江初分开返校,得知了老杜要结婚的消息,被康彻拽去吃火锅。

覃最都忘了他是跟康彻聊到什么。

就记得康彻边涮肉边随口说了句:“感情的事儿谁也说不准以后会怎么样,跟家里能往后拖就往后拖,别脑子发热,这话错不了。”

那天覃最难得地感受到了“压抑”这种情绪。

他还清楚地记得,让他压抑的点并不是老杜结不结婚。

而是想到有关江初的两个“如果”——

如果是江初要结婚。

如果是江初跟他爸妈闹崩到家都回不去。

当时覃最闷得发烦,这两种“如果”在那天以前他压根儿就没想过。

他打心底里就默认这两件事都不会发生,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为这两件“不可能”的事儿压抑。

现在他明白了。

康彻和杜苗苗的现状,就像从同一个岔路口延伸出去的两条路,展向两个极端且截然不同的方向,不可避免地影响着他。

覃最知道早晚有一天,他和江初也会站上这个岔路口。

而让他压抑和心烦的根源,是他在那天起隐约地意识到:如果有一天,这两件事必须要在江初身上发生一件,那么比起让江初经历有家不能回的煎熬,他宁愿接受江初去“结婚”。

“你发没发现一个问题。”康彻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挠脚脖,抬头扫了眼覃最,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你设定的这两种可能,主语都是‘江初’。”康彻说,“所以跟你怎么决定没关系,你得让人自己想……”

覃最转脸看他。

康彻顿顿,“啊”一声停下来,点点头:“所以你来我这儿了。”

“你哥知道你过来的意思么?”他换了个思路问,“你别虎不出的什么都没说就过来了。”

“说了。”覃最说。

“他什么反应?”康彻抬抬眉毛。

覃最轻轻叹了口气:“他说我真牛逼。”

“……操。”康彻忍不住笑了。

他看覃最愣在这儿半天不说话,知道他是真难受。他也是真心想挺好奇这哥俩儿的关系,陪覃最说说话分析分析。

按理说他站在兄弟俩的角度都能真心实意的共情。

但是听着听着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真牛逼”,联想一下江初那张随性的帅脸,他是憋不住。

“你哥才是真牛逼。”康彻一阵阵地乐了半天才刹住。

他鼻根都笑酸了,“哎”一声搓了搓鼻子:“他压力大就这么个**儿啊?”

“这是生气了。”覃最摁亮手机划拉两下微信,江初说完买枕头就没再理他。他又把屏幕锁上。

“他从来都不怎么生病,”覃最现在想起江初连着发烧的状态,还是忍不住想皱眉,“被他妈看出来以后,连着发烧烧了小半个月,吊水也压不下去,整个人状态都不好,跟他妈吃顿饭能把嘴角吃出两个泡。”

“他朋友结婚那天我跟他上火,他开车,等红灯的时候能一脚踢油门上去。”覃最闭上眼,往后重重地一仰头,后脑勺磕在沙发靠背上。

这些话估计在覃最心里憋一夏天了,康彻跟他同学一整年,从来也没听他一口气说那么多话。

他没出声,安静地等了覃最一会儿。

看覃最搁在腿边的手攥着拳头,像个无意识的焦躁症患者,用拇指的指尖来回反复地掐过每一轮指节。

“你俩没好好聊聊?一块想想辙儿。”过了两分钟,康彻抖抖落在沙滩裤上的烟灰继续问。

“他不说。”覃最睁开眼盯着天花板,“什么都不跟我说。”

“沙发上是不是有个指甲剪?给我递过来。”康彻冲着沙发也不知道哪一块儿隔空指指,“不说是不想让你跟着上火,你这时候屁股一抬跑了,他不得更难受?”

覃最愣愣,又皱了下眉:“他什么都不说,我只能看着他难受,就都好受了么?”

“问题是你一个学生,他就算跟你说了也……”康彻说到一半,第二次自己中断自己的话。

“也是。”康彻重新想想,不知道是不是回忆起自己了,点点头莫名其妙的补了句,“人跟人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

覃最掀掀毛毯,在沙发缝里摸了半天才把指甲剪捏出来,给康彻扔过去:“我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要我在他旁边待着,他妈就一天一个电话给他打。他以前接他妈电话笑着接,现在接之前都要深呼吸。”

“接着家里的压力,转头还得冲我笑,一天来回考虑的全是他妈和我的情绪。”覃最又倒了根烟出来,“咔”地点上火,“他快被压死了。”

康彻明白了:“所以你就把你这份压力先带走,想给他多点儿空间和时间,让他好好想明白。”

覃最自厌地微微垂下眼皮:“我给不了他别的了。”

“哎,行了,马上都能唱出来了。”康彻换了另一只脚踩着椅子。

“不过你就不怕你哥真想‘明白’了?”他又问覃最,“你现在说能接受,到时候就真能接受?”

覃最没说话,他眼前冒出杜苗苗蹲在公园长椅上哭成小孩儿的模样。

最爱哭的杜苗苗,似乎反而是最勇敢的那一个。

“换成是你呢?怎么做?”覃最扭头问康彻。

不是抬杠也不是挑衅,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睛里灌得满满当当的烦躁,无解,和迷茫。

康彻跟他对视一会儿,摇头笑笑,翘起脚踝架在膝盖上继续“咔咔”地剪指甲。

“我当年要是有好招儿,这么大好的暑假还能跟你在这儿窝着。”他自嘲地说。

江初把手机滑到桌上,两条腿也叠着往桌上一翘,往后窝进转椅里发了会儿愣。

一学期三个月。

一个月四个星期。

一个星期七天。

如果只从时间上分析,覃最这会儿走了,其实当成他只回家过了个寒假,也是一个意思。

就是到覃最下次放假前,这后面的半个学期显得有点儿漫长。

偏偏反过来算,“漫长”这种感受又不仅仅体现在时间上。

——江初自己也不知道等下次放假,回来的人是他弟弟覃最,还是他的小狗覃最。

明明“想想”也是江初一直觉得该做的事儿。

现在覃最不在家,他一天有几万个无所事事的小时来想,依然得不出答案。

今年七夕过得早,中秋节跟着也提前。

这种茫然的感觉就跟着他一直持续到了中秋前。

“初总最近良心发现啊,这么勤劳。”大奔赶完中秋放假前的最后一单,瘫在椅子上伸着懒腰打趣他,“最近都没见你一下班就赶紧往家尥了。”

“覃最回学校了。”江初答着,顺便朝电脑右下角看看日期。

从覃最走到现在,才刚过去不到半个月。

不到半个月里,加上覃最刚到康彻家里打过来的视频,他们一共只打了三通电话。

说话的语气态度倒还都跟以前没区别,只是覃最那句当成结束语来用的“我想你了”,江初没再听他说过。

“就开学了?”大奔也跟着看时间,有些惊讶。

“没有,学习太自觉了,说要回学校泡实验室。”江初心不在焉地解释。

“速速拉倒。”大奔一听就乐了,“我大二暑假跟宝丽去成都就这么骗的我妈。”

“不过我理由次点儿,去当志愿者了。”他又谦虚地补了句。

江初敲键盘的手歪了一个键,低头仔细看了眼,笑笑摁下撤回。

“奔儿,你跟宝丽从在一块儿到结婚,阿姨阻拦过没?”他突然问。

“你一天在家没事儿干看婆媳剧呢吧,”大奔都不知道江初这是什么问题,“我妈好么生的阻她干嘛,宝丽又不是个男的。”

江初也觉得自己晕头了,嘴皮子一磕碰竟然能问到大奔头上。

就算真把宝丽给变成难的,宝丽也不会是跟大奔张嘴喊同一个人叫爹的妹妹。

“脸真大。”他随便扯了个找补,“我是疑惑丈母娘怎么能相中你这个满嘴扯屁的女婿。”

“那你没法解释,真爱就是这么不讲理。”大奔晚上又要去丈母娘家吃饭,心情舒畅地转着椅子继续乐,“嫉妒也轮不上你。”

大奔跟他扯了一通,接着宝丽的电话快乐地溜了。

外屋唐彩他们也收拾收拾东西,该放假放假,该下班下班。

江初一个人在公司又坐了会儿,等着接老妈催他回家吃饭的电话。

中秋这顿饭老妈从上周末就开始跟他提。

好像只要她一个不注意,江初就会跟去年国庆似的,买张车票就往邻市跑。

六点快到半的时候,电话果然来了。

“妈。”江初接起来直接说,“我刚忙完,这就过去。”

“哎正好。”老妈听着不像是在家里,背景音挺闹腾,“我做护理跟你潘姨遇上了,买了点儿东西,堵死了这会儿,你别直接去家里,过来把我们接上,顺路送你潘姨回去。”

江初光往耳朵里听,也没细想是哪个潘姨。

他正要答应着要让老妈把定位发来,就听见电话那头一个挺年轻的女声在劝:“不用阿姨,我这都排上号了,别麻烦……”

“取消取消,不麻烦,他一拐弯就到了。”老妈飞快地报了个商场名字,语气愉悦地把电话挂了。

倩倩?

江初盯着手机看了两秒,反应过来后,无奈又疲累地电话塞进兜里,拿上车钥匙往外走。

刚把院门锁上走到车边,门把手还没拽开,他手机又震起来了。

“我这边也堵,妈,你跟潘阿姨找个店先坐会儿。”江初边朝车里坐,边滑开电话就说。

“哪个潘阿姨?”覃最的声音顿了顿才从听筒里冒出来,带着一丝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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