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牵掐断同时,左手腕连同搭在其上的右手一并被按住。
浅淡的青游草暗香笼来,在云迟睁眼之前,两片薄唇不由分说贴近她的唇齿。
霸道而强势。
云迟躺在摇椅上,双手被死死摁住动弹不得,微微上扬的脖子也被一只有力的手掐住、压住,唇舌被磨得发烫生疼。
于此道上,萧关逢惯常是温柔细致的,如温水煮青蛙,一点点蚕食你的意志,叫你不知不觉卸下防备,像这样完全被掌控的姿势,强横的绝对压制,让云迟感到陌生,甚至排斥。
睁眼瞧去,他双目轻阖,看不到他眼底的情绪,但从他失控的行为,也能知道他心情很糟糕。
云迟有些生气,挣扎着扭了扭身子,反抗的旨意还没从大脑传到大腿,两条腿已被覆上来的身躯彻底困住。
一方空间被两个人塞满,显得无比逼仄。
男子高大的身躯沉重又野蛮,抵抗的念头刚升起便被无情剿灭。
摇椅也不摇了,让他用灵力定在一个固定位置。
萧关逢的舌尖嘴唇均破了,口腔里腥甜弥漫,但他仿佛感觉不到。
听了陈景的话,他浑浑噩噩回来,在他还未想出该如何面对她时,见到的,却是她紧闭双眼同时境雪意念想通、互表心事。
萧关逢让嫉妒催红了眼。
结束的时候,云迟怒不可遏,盯着他的目光冷若冰霜。
迎上那样一双眼,萧关逢突然没了底气,错开她的目光,把头埋进她的肩窝,情绪低落,满含歉意,低低道了句,“对不起……我……”
“滚开!”云迟咬牙轻叱一声。
若非顾念腹中孩子,害怕心悸之症发作,早一拳挥出了。
萧关逢自知理亏,乖乖起身退开,伫立一旁后悔不已。
她还怀着他的孩子,他怎么可以……
云迟低头瞥了眼自己破破烂烂的衣裳,闭了闭眼,奋力压下冲上天灵盖的怒火,起身回寝殿。
萧关逢想去扶她,却被她扬手挥开,“别跟来,我不想看到你!”
……
那头,时境雪盘坐于七尺长案前,撩开衣袖,注视着手腕处的暗红血线,回想两人方才的谈话。
天道入梦,借天下修士之运势修为诛杀萧氏四十万族人。
当年,他亦在梦中窥见天道真颜,但他拒绝了,天道并未借走他的运势修为。
他以为,当年被天道借势的只有那些赶赴萧兰山的大能修士,但从徒弟方才的话中,天道似乎不止入了那些人的梦。
正想着,三道身影出现在落雪岭。
“弟子蓝尘、方牧生、胡真儿,求见仙尊!”
“讲!”时境雪的声音从木屋传来。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蓝尘站了出来。
“仙尊,弟子们近来时常想起一件事。三千多年前,弟子三人于南州边陲游历,某日修炼入定后,有一圣光入得梦来,光华万丈,弟子只虚虚看了一眼,顿觉双眼灼痛,竟淌出血泪。”
“虽匆匆一瞥,但弟子记忆犹新,那圣光中站着一人。那人威压无量、气势逼人,弟子在其面前,不自觉伏跪,身体、神识皆自愿臣服。”
“那人言,萧兰山圣宗及萧氏内族,以活人为祭,夺取活人灵根气运及修为,意图斩落通天神柱,颠覆上行界百万年来的和平秩序。”
“更有言,若通天神柱不复,我等修士,修行之路至此断送,再无荣登上界之契机。那人自称天道正君亲临,要取弟子通身气运修为三日,集天下修士之力铲除奸邪,问弟子愿否。”
时境雪心道果然,声音再次传出,“尔等如何作答?”
方牧生接话,“那人一言一语,皆蕴含法则伟力,更将萧氏一族所行违逆之事于弟子眼前展示,一动一静,竟叫人有身临其境之感。”
“弟子心中对萧氏一族升起巨大仇视,心想行此等不义之举,当挫骨扬灰,故此未作犹豫。待弟子醒来,询问过师弟师妹,方知我等三人,皆入了同一个梦。”
蓝尘接着道:“弟子亦在梦中见到萧氏一族行恶,但弟子那时十分清楚自己身处梦中,所闻所见未必真实,便是天道,亦可能有假,故此并未同意。”
“弟子不应,那人也未做强求,圣光转瞬消失,弟子也从梦中醒来。”
“更为奇异的是,方师兄与胡师妹,果真如梦里那人所言,往后三日,修为尽失。”
“半月后,萧兰山覆灭的消息传至南州,弟子等人忧心宗门平安,即从南州返回中州。待回到宗门,弟子等人本想向宗主及各位长老询问梦中之事,却如何也想不起来。”
“那三日,像是有人从弟子们的记忆中取走一般,被遗忘了长达三千多年,直到一年前,萧师弟取剑,天降奇雨,弟子们又突然想起此事,但却像做了场梦,辨不清真假。”
方牧生道:“有情尊主陨落前,曾询问萧师弟三千年前天道入梦之真伪,那时弟子才意识到,一年前突然出现在脑中的记忆,许不是梦。”
“还请仙尊替弟子们分辨一二,那段记忆,究竟是不是梦境?以及梦中所见,是否属实?三千年前的萧兰山,果真如那梦中之人所言,行出了那等有违人道之事?”
时境雪淡淡道:“往事已过,萧兰山之人已竖旗与天下修者为敌,真与不真,有何要紧?”
“仙尊这话说的不对!”一直沉默不语的胡真儿扬声反驳。
“往事不可追,但真相不该永埋黄土。”
“倘若三千年前圣宗当真多行不义,自该灭之,今日的萧兰山亦罪该万死。”
“但若三千年前他们就是被冤枉的,不义的便是我等,今日萧兰山所为亦情有可原,合该天下修士,解去法器,着素服,亲登萧兰山,负荆请罪。”
蓝尘道:“胡师妹所言极是,仔细想来,天道入梦之前,确有传言说萧氏一族意欲斩断通天神柱,使人域归一,但并未听说有人夺取活人灵根修为。”
漫天飞花风雪掠过,一束白影闪现。
时境雪打量着面前三位弟子,老怀大慰。
“我凌剑宗得尔等子弟,实乃大幸,三千年前,天道亦曾入本尊梦,梦中所见,半真半假。”
方牧生拱手,“请仙尊赐教。”
时境雪肃然道,“本尊曾暗中查访,圣宗之内,确有人行那生剥修士灵根修为之事,但并非梦中所见圣宗人人皆行不义之举。”
“当年,本尊得知圣宗遭到大能修士围困,火速前往,本欲阻止那场浩劫,可为时已晚。”
“当本尊赶到时,萧兰山已血流成河,前往讨伐的修士,修为大涨,直逼隐神巅峰,连本尊也不是对手,想来正是天道给予他们的能力。”
“正在这时,意外发生。身受重伤的少数萧氏内族,竟也如那得了天道加持的修士一般,修为灵力猛然大涨,反杀数千大能修士,本尊祭出白屏,趁乱救走你们宗主等数十人。”
“返回宗门后,本尊闭关八十年,方才养好伤。待再去萧兰山,已不见一名萧氏族人。”
时境雪将三人领至一线天峡口,视线投向黑石碑埋藏之处,“你们可知这下面有什么?”
方牧生听剑行舟提过黑石碑,坦言道:“师尊曾告诉弟子,仙尊之所以长留落雪岭,是为看守黑石碑。”
“不错。”时境雪颔首,“你们又可知,黑血碑是什么?”
三人摇头,“弟子不知。”
时境雪道:“黑血碑中镇压的,正是萧氏内族大能修士的灵根本源和神识本源。本尊去萧兰山未见一尸一骸,唯有染红山峰的涓涓鲜血,回到凌剑宗后,天道再次入梦,要本尊永居落雪岭,看守黑血碑。”
“萧兰山悲剧已然酿成,讨伐之士几乎死伤殆尽,这黑血碑中的怨气经年不消,若让碑中之物逃出,必然引起轩然大波。”
“如今看来,这碑中之物早已逃出。”
蓝尘福至心灵想到什么,试探道:“仙尊是说……萧师弟?”
胡真儿恍然,“难怪萧师弟身负天灵根却无法引气入体,原是缺少灵根本源和神识本源。”
“只是不知究竟有多少本源逃出,现下萧氏内族之人只有萧关逢一人现身,但真正可怕的,乃是其父萧时清。”时境雪忧虑重重。
以他所知,萧时清其人度量狭小、睚眦必报,萧关逢尚存一丝良知,到目前为止,针对的,都是当初亲自讨伐萧兰山那数千人所在的宗门。
若是换成萧时清……
方牧生蹙眉,“仙尊可知,萧师弟是如何放出自己的本源?”
时境雪道:“尚未得知。”也许同他那不孝逆徒有关罢。
说完,陷入短暂沉默,只余萧瑟寒风从耳旁刮过。
蓝尘突然道:“既然仙尊亦道不清三千年前的是非恩怨,当日为何默认断念尊主等人所言,承认三千年前萧兰山作恶多端,甚至组织大军再次征讨萧兰山?”
一道冰冷的视线射来,蓝尘连忙弯腰行礼,“弟子不敢质疑仙尊,只是觉得,无论萧兰山蒙冤与否,该给他们一个解释的机会。”
见状,方牧生和胡真儿也拱手行礼,“请仙尊息怒!”
时境雪撇过头,再次望向黑色碑破土之处,语气软了些,“直到今日,本尊才知天道竟入了所有修士之梦,才知天下修者皆为萧氏一族之仇敌。”
才知三千年后的萧兰山,并非不问缘由的滥杀……
蓝尘等人各怀心思离开了落雪岭。
离开前,时境雪问了陈景同星石的事。
这几天先单更,感冒好了再双更。